霍钰之前行动不便,几乎都待在屋里,但他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相反,他一直保持着警醒,毕竟一直被人追杀。正因为如此,他不可能不知道这段时间,她的小院有多少‘来访者’。
兰姑闻言无奈地笑了笑,“你没听过寡妇门前是非多么?”兰姑不想把那些污糟事摆在他面前来说,就算说了又有什么用,他又不能帮自己赶跑那些人。
霍钰本来在认真问话,她却用一种自我调侃的语气来回答他,霍钰瞬间没有再继续问下去的**。
“话说回来,你是在关心我么?”兰姑一边笑吟吟地说道,一边拿起针线往团扇上面绣花样。
霍钰愣了下,虽然没有反驳她的话,但眸中隐隐透着不悦。
兰姑这话也是下意识说出来的,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等接触他的目光,兰姑便知道自己这话有些暧昧了,好像她在故意挑逗他一样。
他没有回应她的话,若无其事地垂下眼继续看书。
兰姑有些尴尬地低下头,也继续做自己的绣活,绣了几针,兰姑突然有些来气,他有什么不满就不能直说,非要这么晾着别人?她又不是面皮薄,禁不住人说的小姑娘。
兰姑本来想开口刺他几句,可一想到他冷漠的性情,又觉得没意思。兰姑越想越心烦,突然有些不愿和他呆在这一起,便拿着绣品蓦然站起身,在霍钰疑惑的目光之下,一声不吭地回屋里去了。
将绣品放在桌面上,兰姑在屋内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然后坐在椅子上,茫然地看着屋外正追母鸡追得欢快的崽崽,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矫情。
她原来也不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兰姑不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怎样。
兰姑本以为经过上次那件事之后,孙氏不会再来找她麻烦,但她还是低估了孙氏对自己的恨意。
那日早晨,兰姑刚从菜圃浇水出来,回到水井边洗手,孙氏突然带着几名婆娘气势汹汹地冲进她的院子。
兰姑看到这种阵仗,心下一惊,她没想到孙氏竟过分到未经同意就私闯到她的家里。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情?兰姑努力压下心头的怒火,湿漉漉的手在粗布衣裙上随意擦了下,才看向孙氏,冷声道:“孙娘子,你们到底想做什么?这里是我家,我没请你们进来。”
孙氏今日是有备而来,当然不怕她,“娼.妇,你做的那些事都被我知道了,你偷偷在家养汉子,还只当我们不知道么?”孙氏大声嚷嚷道,巴不得把村里人都叫过来,好让人知晓她偷汉子的事。
兰姑没想到孙氏领着这几位婆娘过来,竟然是为了此事。这孙氏简直是不可理喻,就算她偷汉子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又没有偷她的汉子。她这种不依不饶,恨不得把她逼死的行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杀了全家。
“孙氏,你不要欺人太甚,就算我养汉子与你有什么关系?我没了男人,就算再嫁人,也轮不到别人来说什么。你的手伸得太长了吧?就算是青天大老爷也不管不到我这事。孙氏,你是哪根葱?”毕竟是自己的家里,兰姑料她们也不敢做太过分的事情来,因此兰姑并没有很害怕。
孙氏一听兰姑这话,瞬间来了劲,声音越发大了起来,“好啊,你承认自己是个不知廉耻,到处勾引男人的臭婊.子了吧?你之前不是说我没有证据证明你偷汉子?装得那样可怜委屈?现在你狐狸尾巴露出了吧,我倒要把大家都叫来看看你这透骨钻髓的狐狸精!”
“我什么时候承认我到处勾引男人了?”兰姑气得火冒三丈,“孙氏,你别一口一个婊.子,一口一个狐狸精的骂人,说我胡乱勾搭男人,证据在哪里?”
孙氏见她死不承认,讥笑一声,“你不要抵赖了,我昨天已经看到那个姘头在你屋里,我已经叫人守在你院子周围,他跑不掉的,快把他叫出来。我们倒要看看你这姘头是谁?”
兰姑没想到昨天来的那人竟然是孙氏,兰姑不想霍钰被卷进她与村里人的纷争之中,毕竟他伤彻底好之后就会离开。
就在兰姑被她们逼得不知如何是好之时,身后门声突然一响,兰姑转头看过去。
只见霍钰从容地从屋里走出来,他没有拄拐杖,高大的身躯显得挺拔遒劲,脸色有些沉肃,那双深眸看着人时,带着睨视万物的气度,让人不由自主地感觉自己在他面前渺小得如同蝼蚁。
兰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站得笔挺的模样,他伤势还没好之前,兰姑便觉得两人的差距很大,如今他能够正常走路了,兰姑更加觉得他们一个是在天上,一个是泥地里。心中替他感到高兴的同时又隐隐升起一股失落惆怅。
孙氏等人也看了过去,她们都是一帮乡下妇人,年纪也不甚大,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容貌气度的男子,都不由红了脸。
孙氏呆呆地看着霍钰好片刻,突然有些局促起来,然后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又连忙端起架势,骂道:“王家娘子,你还敢说你没有偷汉子么?人都站在这里了,你还想抵赖!孙氏见到霍钰在旁,不禁收敛了些许,也没有再娼.妇狐狸精的乱骂。
霍钰脚步刚要往前一迈,挡到兰姑面前,兰姑却抢先一步,站在他的面前,她并没有回头看霍钰,只是怒冲冲地看着孙氏。兰姑并不需要霍钰帮她对付孙氏等人,这孙氏既难缠又蛮横无理,他一个男人能对她们做什么?总不能打她们吧,到时别没讨到好处反而惹了一身腥。
孙氏这种人就得让她来对付,反正之前那一次,她一点好处也没讨到,反而还得给她道歉。
霍钰视线平平地落在她戴着荆钗的发顶上,眉头微皱了下,但也没有执意上前。
兰姑冷笑一声,看着孙氏说道:“我可没有抵赖。你倒是说说我什么时候说过那些话?”
孙氏没想到兰姑竟然死不承认,气急攻心,“当时很多村民在场的,大家都听见了,你说你要偷汉子,就不得好死。”
孙氏本来是要找兰姑偷汉子的证据,而一个大活人已经站在她面前,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但不想脑子被兰姑的话带偏了,开始计较起兰姑到底有没有说过自己没偷汉子。
孙氏回头看向身后的几名婆娘,“你们也听见了吧?”
那几名婆娘也纷纷被孙氏带偏,连连点头称是。
兰姑唇角浮起抹嘲讽的笑,“孙娘子,你们不如再回想一下我说的话,我明明说的是,我从来没有勾搭过我们村的男人,要是勾搭过我不得好死。而我身后的男人可不是我们村的。我们是什么关系,应该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管?还是说,寡妇再找男人是件十恶不赦的大罪?”兰姑之前就担心霍钰住在她这里的事瞒不过去,所以当初说那些话时,她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
孙氏闻言呆住,回想了下,兰姑的确是那样说的,她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霍钰听了兰姑反驳孙氏的话之后,突然觉得自己或许没必要担心她,这女人比他想象中的要聪明而且坚韧。
兰姑见孙氏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回头与霍钰说道,“你不是我们村的,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你没必要扯进来。”兰姑说着推着他回了屋里,并将门关上,隔绝了他的视线。
霍钰皱着眉头透着门的缝隙看外头的身影,不知为何,听到兰姑说他们没什么关系时,他心里莫名地有股烦躁。知她不会有事,霍钰也不打算再多管闲事,他转身一瘸一拐地回了屋。他的腿还没完全好,离不得拐杖,但方才为了替她撑场面,他一直死撑着,这会儿已经有些受不住。腿隐隐传来疼痛,霍钰脸色有些阴沉,突然觉得外头那女人有些不识好歹。
霍钰回到屋中,崽崽仍旧乖巧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看到他回来,小脸上露出欢喜之色。
刚刚霍钰出去时,吩咐小家伙坐在椅子上不许乱走,他便一直乖乖地坐着等他回来,甚至一动没动。
“叔叔,娘呢?”
崽崽急忙问道,说着想要从椅子上下来,又突然想起来霍钰说的话,又连忙端端正正地坐好,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霍钰微微失笑,“小豆丁,不用担心你娘,她不会有事。”
崽崽听到小豆丁的名字,眉头轻轻一皱,然后一脸认真地和他说道:“叔叔,我不叫小豆丁,我叫崽崽。”
“……”崽崽就崽崽吧。
第19章
屋外,兰姑仍旧与孙氏等人对峙。
兰姑目光冷冷地扫过孙氏等人,已经不愿意和她们浪费唇舌,“我就算养汉子也不犯法,轮不到你们来说三道四,你们快点走,不走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兰姑此刻也不想解释他和霍钰是清清白白的了,就算解释,孙氏等人也绝对不会相信。
除了孙氏,其余几名婆娘基本没说上什么话,担心这次又会变成上次一样,便有些退缩起来。其中一人扯了扯孙氏的衣服,孙氏没理会她。
孙氏自知无理,此刻已经十分心虚,却嘴硬道:“要走也是你走,我们村容不下你这种淫.妇,这里是王家的屋子,不是给你两个外来人偷情的地方,你应该带着你的儿子离开我们牛头村。”
兰姑深吸一口气,这孙氏实在是胡搅蛮缠,欺人太甚,“我儿子姓王,这里就是他家,我跟着我儿子,干你们这些外人什么事?”
孙氏哼了声,继续咄咄逼人道:“你儿子确定还姓王么?我看秀才公要死不瞑目了。你把男人都带到他家里了,不怕秀才公的鬼魂向你索命么?”上次兰姑拿她那死鬼老公吓唬她,害得她回去一连两日做噩梦,她当然要还回来。
兰姑气极反笑,“他要索命也是向我索命,左右与你无关的的。倒是孙氏你,别太过分,我和你无冤无仇,却如此狠毒地想要置我于死地,小心哪天掉进阴沟里摔断了腿,这是你的报应!”兰姑说着忍无可忍,四处一看,看到墙角放着锄头,直接走过去抄起锄头,来到孙氏面前,做出要打人的姿势,冷声斥道:“你们到底走不走,再不走我可就打人了,是你们先到我家要打要杀在先,万一我不小心打死个人,应该也不犯法吧?”
孙氏见她架势凶猛,又怕她一锄头打下来,吓得连连后退。
一转头其余几位婆娘已经落荒而逃了,只剩下她一人,她手上也没个防身的东西,又在别人的家里,孙氏也不敢再胡来,只怒道:“你给老娘等着瞧。”说完也拔腿跑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兰姑看着瞠目结舌。孙氏离去后,兰姑心情十分糟糕,一整日几乎都闷在房中做绣活。
兰姑知道这件事不到明日就肯定会传遍整个牛头村,到时她才是真正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已经能够想象村里人对着她指指点点,露出鄙夷嘲讽的神色,要是她真的和霍钰做过什么也就算了,可她和霍钰却是清清白白的。到时霍钰伤好后离开,她却要继续承受着流言蜚语,兰姑感到有些憋屈,为此还对霍钰心生了一丝怨言。
但其实仔细想一想,她也没吃多大的亏,毕竟之前她在村里的名声就不好,娼.妇、狐狸精、贱货这些侮辱人的话一直伴随着她,如今还是。反倒是霍钰,清清白白一人却被按上寡妇姘头的罪名,到底是谁连累了谁还真说不准,理清思路后,兰姑轻叹一声,心中做了个决定,于是放下手中的绣活,走到霍霍
的屋子。
崽崽还在他屋里玩,接下来的话不宜给崽崽听到,兰姑让他出去外头玩了。等崽崽离开后,兰姑也没有拐弯抹角,干脆地问:
“我看你伤势也快好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兰姑说完心里觉得有些难受,但没有去细想难受的原因。之前她因为各种原因没有问他,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兰姑才变得清醒起来,他们孤男寡女一直共处一室实在是不妥,这对双方名声都不好。
霍钰听了兰姑的话,拿着书的手微动了下,这些天他几乎都是闷在房中,无事可做,也只能看看书了。
霍钰慢慢放下书,目光在她身上,沉静若深潭。
霍钰原本也打算伤好后就走的,但是此事由她主动提起来,却莫名的叫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微微一笑,语气却说不出的冷,“你放心,待我伤好会立刻离去,绝不拖累你。”
兰姑愣了下,没想到他误会她的意思,不过想一想也正常,毕竟才发生了那样的事。兰姑动了动唇,想解释,但霍钰已经将视线转向窗外,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想法。兰姑便也没再说什么,看了他片刻,随后怀着些许失落的情绪转身离去。
次日,兰姑要去趟镇上,把绣品交给吴氏。兰姑猜霍钰应该不愿意帮她带崽崽,也没问他就直接把崽崽带上了,临走前,霍钰也没说什么。
出村时,兰姑遇到了不少村民,他们看她的眼神又变得像以前一样,充满了鄙夷之色。
兰姑知道孙氏一定她收留男人在家里的事情说遍了整条村,在与两名村妇擦身而过时,她听到一人小声说道:
“我当初就说她守不住的,还有人不信,这不,野男人都养在家里,真是没个羞耻……”
兰姑内心虽然憋屈,但也不能反驳什么,只能拽着崽崽快步离去。
兰姑离开家时并没有锁院子的门,兰姑想着的是霍钰如今已经能够走路,万一他要出去,她把院子锁了他出不去,因此临走时,她只是告诉他一声,然后叮嘱他记得出来把门闩上,她担心会有人进来闹事或者偷东西。兰姑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一举动却给了李天宝方便。
李天宝其实一早就蹲守在兰姑的院门外了。兰姑那天给了他们的那几十文钱全部都被李天宝输光了,李天宝只当自己找到有了钱袋子,还借了人几百文,结果也全输光了。这会儿李天宝正愁眉不展地想着怎么向兰姑要到钱,就见到兰姑从屋门走出来,还叮嘱屋里的男人闩门。李天宝眼珠子一溜,瞬间有了主意,等兰姑走后,他连忙赶在霍钰出来之前闪了进去。
霍钰只当兰姑遗落了什么去而复返,拄着拐杖动作迟缓地从屋里走出来,当看到来人并不是兰姑时,他停下步伐,原本微弯的腰杆隐隐挺直了些许。
李天宝本来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一看到霍钰不由自主地将双手插进袖子里,缩了缩脖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到现在仍旧记得霍钰第一眼看他的那个凌厉眼神,仿佛已经刻进心里,以至于一见到鸡皮疙瘩就不禁狂升起来,心泛起寒意,哪怕他此刻目光只是淡淡的。
但那只是李天宝下意识的反应,等他目光触到霍钰的拐杖时,瞬间像是找到了凭恃,下巴瞬间扬了起来,放下插在袖子里的手,如同一只昂首挺胸的大公鸡。他明知故问道:“姐夫,我姐在不在?我找她有事。”
霍钰拄着拐杖走到椅子旁,脚步却比出来时轻松了许多,将两条拐杖放到一旁,随后气定神闲地坐下。霍钰的腿今日比昨日好了很多,其实不拄拐杖也可以,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没有扔掉拐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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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她去镇上了, 大概中午才回,你有何事?”
霍钰语气清冷道,反客为主, 却也不招呼李天宝坐下。
李天宝早就知道兰姑出去了,却故意做出一副真不巧的失望神色,“我姐没有告诉你我爹的事?”
霍钰视线落在李天宝那藏着小算计的平凡面庞上,突然升起的念头竟是,他和兰姑长得竟没有一点相似之处。霍钰自认为自己并没有特意去关注兰姑的面容, 可对比起他们两人的面容时, 兰姑的五官却突然间无比清晰地映在他的脑海中。
李天宝见他没有回答,只神色莫测地盯着他看, 只当他在怀疑什么, 心猛地咯噔一下,他本来还觉得自己聪明绝顶, 但在这人面前,李天宝却有些心虚起来。
李天宝没有等霍钰回答,主动开口道:“我在这等姐回来, 我爹一直念着小外孙, 让我今天一定带着我姐和小外孙回去一趟, 不然不让我回家。”
他不敢再说老头子得病的事了, 只找了个不容易被怀疑的借口,说完不管霍钰是否反对,径自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和他坐在一起,李天宝倍感压力,心中还有些紧张,担心他一直坐在这里看着他,于是笑嘻嘻地说道:“我就坐在这里等。姐夫你要是觉得腿不适的话, 可以去屋里休息,不用管我的。”
听闻姐夫二字,霍钰目光微沉,这才想起来他从进门开始就喊他姐夫。霍钰和兰姑并无男女私情,更不喜欢这个称谓。只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所以霍钰也懒得与他解释,只就腿的事回了句:“无妨。”
见他没有起身离去的意向,李天宝只能找话聊着,“姐夫,你这腿是天生的?还是受了伤?”
霍钰不冷不热地回答:“受了伤。”
李天宝又问:“你什么时候和我姐好的?你们瞒得很紧啊,我和我爹之前都不知道这事。”说完暧昧地看了他一眼。
霍钰有些烦,他也不知道兰姑是怎么如何与她家人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的,只不过他如今与她住在一起,要说没有关系也没人会相信。他稍一迟疑,道:“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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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与寡妇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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