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大概明天就会送过来，徐昀杉心情有些微妙，他即将看到亲哥视角下的自己，在晏廷嘴里是一个悲惨的角色。
    一想到晏廷，徐昀杉那点微妙的心情消失了，取而代之地是烦闷。
    如果晏廷发现自己就是那个悲惨角色，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反应。
    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徐昀杉胡思乱想一通，画稿的底色打好了，他放大稿子画细节，没画几笔手机就响了起来。
    徐昀杉垂眸扫过，屏幕上出现的正是他最不想看见的名字。
    他这么多年没换过手机，号码自然也没换，当初存的联系人也都原封不动躺在通讯录里。
    没想到晏廷也没换号码。
    电话响了半分钟，徐昀杉放下画笔，不情不愿接起来：“喂。”
    “是我。”
    徐昀杉垂下眼：“谁？”
    “……晏廷。”晏廷咬牙切齿报上大名，又笑道，“你那手机真该换了，失真这么严重。”
    徐昀杉没说话，他想挂电话了。
    晏廷：“钱收到没？”
    徐昀杉懵了一瞬，屏幕上方正好弹出一条陌生人的转账消息。
    他“嗯”了一声，谢谢两个字在嗓子里转了半天，又吞回去：“收到了。”
    “我明天早上没事，你来我家吧，把电影的妆试了。”
    徐昀杉脱口而出：“我明早有事。”
    晏廷：“什么事儿？”
    “……”
    晏廷没得到回应，也不追问：“不想说拉倒。”
    那语气像个赌气的孩子，徐昀杉抿了抿唇，想到今早那些事，实在拿不准晏廷的情绪，指不定哪天心情不好，又想让他从剧组滚蛋。
    心里百般不情愿，但徐昀杉还是问道：“后天行吗？剧本估计明天才给，我要先看看。”
    晏廷道：“我只有明天空得出来。”
    “……那就没办法了。”徐昀杉道，“等剧组开机的时候再说吧。”
    两头都没再说话，但电话也没挂断，徐昀杉重新拿起笔，往画稿上又添了几道。
    “后天还有几个活动要参加。”晏廷道。
    晏廷没明说，徐昀杉也听出话里的意思。
    他其实挺愿意帮晏廷的，给晏廷化一次妆的钱够他接好几个稿子，但画稿都已经接了这么久，临到期限跑单也不太好。
    徐昀杉委婉道：“我这几天有点忙，有些事要处理。”
    “哦。”晏廷语气平平，又像突然失忆了一样，问，“你告诉我这些干嘛？”
    徐昀杉：“……”
    “我又不关心你去哪里，还是说你其实是想跟我一起活动？”
    “……”
    “但我之后的化妆师已经安排好了。”晏廷放慢语气，像是故意要把这话来回研磨，“还好你把姜姜的化妆箱留在这儿，要不然还得多跑一趟，去你那儿拿。”
    “…………”
    徐昀杉捏紧画笔，刚刚积攒的些许愧疚荡然无存。
    晏廷还在那头滔滔不绝：“对了，祁攸你还记得吧？刚才她想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在我的一番劝说下，她现在已经不想看见你了。”
    晏廷冷冷一笑，“你说你……”
    没等他话说完，徐昀杉挂断了电话，世界终于安静了。
    他盯着屏幕画画，每一笔都划出雕刻的响声，好像那张画是晏廷，而他手上拿的是一把锋利的美工刀。
    就算隔着电话，晏廷那张笑脸，说话时依旧在徐昀杉脑子里挥之不去。
    徐昀杉瞳孔映着屏幕的光，嘴里小声喃喃：“……神经病。”
    第11章
    第二天一早，徐昀杉给借款平台打了电话，预约还款时间。
    平台是大学一个学长推荐给他的，总体还算正规，虽然他的借款金额比较高，但因为这么久一直没有拖欠还款，所以那边也从未打扰过他。
    电话被客服接起，徐昀杉说明来意，事情却没有进展得很顺利。
    客服查到徐昀杉的信息，不好意思道：“是这样的徐先生，您这个情况有点特殊，现在只还6万的话是不会减少利息的，您还要还吗？”
    徐昀杉愣了愣：“不是该按还款后的金额重新算利息吗？”
    “这个……您选择的借贷套餐中有一条：需要偿还到总金额的一半，才能重新计算利息。”客服道，“合同上应该有详细说明，要不您再看看合同？”
    “……”徐昀杉沉默了许久，道，“好的，那先不还了，谢谢。”
    挂了电话，徐昀杉还盯着屏幕，直到屏幕快自动息屏，又被他点亮。
    他再次打开通讯录，往下滑了两道，找到一个人的电话。
    三年前何穆之病发住院，徐昀杉还在上大学。
    那段时间，他一直焦虑不安，正是最忙的毕业时期，哥哥治病又急需用钱，以他那时的情况，除了高利贷，没有地方愿意借钱给他。
    徐昀杉觉得走投无路时，这人帮了他，给他提供了靠谱的借钱平台，并且愿意承担风险，他才得以顺利借到这么高的金额。
    但这人……动机太不纯。
    徐昀杉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最后还是没有把电话打过去。
    那时别无选择，除了还款人写的他的名字，整个借款流程他都没有参与。
    如今事情发展成这样，他做什么也无法改变，只能接受。
    徐昀杉揉了揉眉心，连适应的时间都没有，关上手机继续赶稿工作。
    电影开机的前一天，徐昀杉终于在凌晨完成了期限内最后一张稿子。
    这几天他忙的不可开交，除了赶稿，还要看剧本，琢磨角色妆发造型，准备相关道具。
    电影主人公叫许帆，在电影中，许帆分了三个阶段，幼年、少年和成年，幼年期由小演员饰演，少年和成年期都由晏廷饰演。
    虽说是以徐昀杉为原型，但是在何穆之的视角下诞生的，有些事情何穆之只了解部分，再加上一些艺术加工，和原样有些出路。
    故事还没有结局，吴邱枫告诉他是因为结局还没确定下来，但不影响前期妆造，他也没太在意。
    因为拍摄场地就在本市，地方离得不远，徐昀杉没有住酒店，开机当天，他早早到了地方，大部分工作人员也赶到了，忙碌地准备着场地的道具。
    今天要拍的是幼年时期在医院的内容，地点也定在一个医院摄影棚，徐昀杉到了没多久，相关演员也陆续到场了。
    今天需要出场的主要角色是幼年许帆、幼年哥哥贺阳，以及两人的母亲许寰芝，饰演幼年许帆的演员叫金汣，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因为时间实在太早，过来时眼睛还迷迷瞪瞪的。
    令徐昀杉意外的是，晏廷也来了，几天不见，他又瘦了一点，但周身的气质没有变化，甚至亲切地把金汣抱了起来。
    他带着金汣一路打招呼，最后走到徐昀杉面前。
    晏廷微微侧身，让金汣面朝徐昀杉，道：“汣汣，这个就是待会儿要给你化妆的徐叔叔。”
    徐昀杉：“……”
    金汣一路被揉头捏脸，现在也清醒了不少，他眨巴着眼睛看了徐昀杉半天，歪歪头疑惑道：“他是叔叔吗？看着很年轻诶。”
    晏廷：“哪年轻了，他有五个你那么大。”
    徐昀杉：“…………”
    有小孩在，徐昀杉不好发作，但语气还是藏不住的嫌弃：“今天没你的戏，你过来干什么？”
    “没戏不能来？这场地你家的啊。”晏廷语气不善，像徐昀杉欠了他百把万似的，偏偏那张脸上的完美笑容无懈可击，把怀里的金汣唬得一愣一愣的。
    徐昀杉闭上嘴，清楚地知道两人话已经聊不下去，好在吴邱枫及时赶来救场，场景布置的差不多，需要徐昀杉马上给金汣化妆。
    晏廷把金汣放到地上，便跟着吴邱枫走了，徐昀杉顺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手指被一圈温暖包裹。
    他低下头，是金汣牵上他的手，正仰头看着他，那双眼睛水灵灵的，好像对一切充满着好奇。
    这是只属于几岁孩童的东西，天真纯粹，像一张白纸。
    徐昀杉知道这场戏的内容，实在有些无法想象，这么纯真可爱的小孩儿，待会儿能演出那样的剧情。
    他紧了紧牵着的手，道：“走吧。”
    金汣很乖，除了有时候手上要摸点东西，其余都很配合。
    因为还是孩子，需要用到的化妆品不多，妆容也不繁琐，大概半小时妆就画好了。
    他们化妆场地很简陋，就在拍摄场地隔壁的房间里，饰演母亲的演员还在化妆，吴邱枫先来带走了金汣，因为这场戏的主人公年龄太小，要强调的地方更多一些。
    和吴邱枫一并过来的还有晏廷，送走金汣后，他进了化妆间，和女演员寒暄两句便在徐昀杉边上坐了下来，却像没看见徐昀杉一样，自顾自低头看手机。
    等女演员也离开，化妆间的人跟着都去现场了，只剩下晏廷和徐昀杉两人。
    徐昀杉盯着面前的化妆刷，有些走神。
    演员拍戏的时候，他作为化妆师理应去现场守着，但想到这次要拍的部分，他又有些犹豫。
    吴邱枫大概理解他的心情，所以才没要人喊他过去。
    “你不过去？”
    身旁突然传来晏廷的声音，徐昀杉回过神，眼直身正地保持沉默。
    锁屏的声音响起，晏廷伸长双腿，双脚在地上蹭了一下，带着板凳滑到徐昀杉面前：“现在把妆试了？”
    徐昀杉看着他：“你的戏在一周后，到时再试就行。”
    晏廷道：“反正现在也没事，早点确定下来，到时候也不用多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