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电话那头的人发出一声嘲弄的声音，说:“章小姐，你给我装什么呢？不就是个服务员，真当自己是什么大小姐了，我跟你吃饭是抬举你，你想在这个城市混，我劝你有点自知之明。”
    办公室里很安静，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里清晰的传出来，中年法国女经理慢条斯理的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似乎丝毫没有干涉的意思。
    章可溪闭了闭眼，忍着被羞辱的怒意，说:“王总，大清灭亡好多年了，我也没想到现在还有人会说这种话，我是服务员，不过这只是我的职业，如果您看不起服务员，我劝您不要到餐厅吃饭。还有，我这个人就是太有自知之明了，所以才觉得您配不上和我吃饭。”
    章可溪可以做小伏低，可以奴颜婢膝，但是她的自尊永远是她的底线。
    她可以笑脸相迎，但不能被人将自尊踩在地上，学校教她自信自立，父母教她自尊自爱，不过是吃一顿饭而已，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哪里有平白无故的晚餐，一顿免费的晚餐要付出什么代价，章可溪比谁都清醒理智。
    ambre站起来走过去一把抢走手机，不可置信的瞪着她，说:“章，你出去。”
    章可溪垂着眼，转身往外面走，走了两步，她回头说:“ambre，我之前一直想成为你这样的人，现在——”
    话说一半，剩下的就不必再说了，章可溪失落的走出了办公室，离开法餐厅。
    她在地铁上接到了姜妍的电话，姜妍问她发生什么事了，ambte在办公室里发好大的脾气。
    章可溪苦笑，说:“我骂了那个王总，主管，和你说一声，我估计……要辞职了。”
    22点30分的城市夜晚，地铁仍旧上人来人往，踏上通往地面的最后一级台阶，城市的繁华热闹出现在章可溪面前。
    灯红酒绿的广告招牌下面，霓虹灯迷乱人眼，章可溪失落的往家走，手机收到了消息，是ambre发来的，要求她给王先生道歉，不然后果需要她自行承担。
    所谓后果，不就是把她辞退了吗。
    章可溪呼一口气，忍了忍，犹豫了一会儿，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睡了吗？”
    章可溪站在路边，城市里的风从街道吹来，吹乱她的长发。
    赵雯说:“刚闭眼，还没睡着呢，溪溪，怎么了，听你不太开心似的。”
    章可溪动了动唇，说:“我有一件事拿不定主意。”
    “什么事？爸妈帮你参考参考。”
    章可溪说:“我……想辞职。”
    “怎么了闺女，受委屈了？”章父拿走了手机，说。
    章可溪立刻说:“没受委屈，就是……”
    她抠着衣服的拉链，说:“……就是想换一个工作，你们觉得怎么样？”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赵雯说:“好啊，溪溪，你还小，你现在做的这个是吃青春饭的，干不长久。”
    章父说:“趁年轻，多尝试不同的工作，积累经验也可以。”
    章可溪没想到宝爸妈会这么支持她，反而让她觉得是不是自己太任性了，一点委屈都受不了，被别人侮辱几句，就想要辞职。
    章可溪说:“现在我做的工作工资很高，以我的专业和学历，以后可能找不到这么高的工资了，给你们转的钱也会变少，可清的助力机器要很多钱，我不想让他一直等……”
    章可溪的眼睛红了，本来是她想劝爸妈同意她辞职的，说着说着却把自己说松动了，也许，她真的应该低三下四的给那个男人道歉，道了歉，她就能继续拥有这份高薪工作了。
    赵雯说:“溪溪，你认为弟弟是你的负担吗？”
    章可溪连忙说不是，“怎么可能，妈，你不要说这样的话。”
    赵雯说:“如果弟弟不是你的负担，你为什么要为了他去做你不做的事？”
    她太了解她的女儿了，她的女儿不是吃不了苦的人，既然女儿提出来想辞职，就一定有她自己的原因，即便她不肯对他们说实话，但赵雯也能猜到她的女儿一定是受了委屈。
    赵雯说:“弟弟是我和爸爸的孩子，你也是，养育你们两个是我和爸爸的责任，不是你的，所以，溪溪，不要为了弟弟去做你不喜欢做的事，如果可清知道了，他也会很不开心。”
    章可溪揉了揉发红的眼睛，说:“我知道了，爸妈，那我就不聊了，我会好好考虑的，你们睡吧。”
    挂断电话，章可溪回到了西邻公寓里面，整洁干净安静舒适的房间让她感到了一丝归属感。
    章可溪站在厕所的镜子前，用凉水洗了脸。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章可溪笑了笑，虽然她家不富裕，可是幸好，她有永远爱她的爸妈。
    章可溪拿出手机给纪北杨发了一条微信，【纪先生，你睡了吗？】
    【没，你今天做了什么？】
    【我当面告诉你好不好？还有，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借用一下你的电脑。】
    【好。】
    纪北杨打开门，才知道章可溪要用电脑写辞职信。
    第16章 你骂什么了
    纪北杨指了下窗边的桌子，说:“电脑在那里。”
    章可溪端着一盘砂糖橘走到桌边坐下，说:“你吃，不用管我，我想想怎么写。”
    纪北杨低头看着被塞进怀里的橘子，圆滚滚的，黄绿相间，皮上凝着水珠，被洗过了。
    他乖乖端着一盘橘子，拉过一张凳子在桌旁坐下，淡淡说:“为什么辞职？”
    章可溪刚在文档上敲了个开头，听了纪北杨的问题，尴尬的笑笑，垂眼摩挲着键盘按键，磨磨蹭蹭的说:“我骂了客人。”
    纪北杨缓缓眨了眨眼，沉静的眸子浮现一丝丝淡淡的愉悦，说:“嗯，骂了什么？”
    竟然没问她为什么骂客人，而是问骂了什么。
    章可溪挠挠头，说:“有个客人想找我吃饭，我拒绝了，客人说了不太好的话，我就没忍住。”
    她说了实情，想听听纪先生的看法，是不是她错了，是不是她自尊心架的太高，别人说一两句就受不了了，是不是她应该去道歉。
    纪北杨听了，闷闷说:“我也不喜欢和陌生人吃饭，你骂了什么？”
    他想学。
    章可溪看出他的意图，连忙说:“骂人不好的，是因为对方先骂我，我才没忍住，你不要学我，很没有礼貌的。”
    纪北杨说:“嗯。”
    然后又说:“章可溪，因为我没有骂你，所以你一直很有礼貌。”
    章可溪苦哈哈的说:“是这样了，你看我现在还要承担骂人的后果。”
    纪北杨点点头，站起来到一旁去了。
    章可溪百度了辞职信，抄了一段，写了个名字，然后发给了法餐厅的人事部邮箱。
    邮件发送成功，章可溪心里一阵空虚失落。
    明天终于不用起床上班了。
    明天她就失去了工作。
    章可溪望着电脑屏幕，叹了一口气，她最近真的太背了。
    章可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慢腾腾洗了个澡，躺到床上时还很清醒，没有一点睡意。
    她拿出手机想玩一会，刚解锁，手机就弹出系统更新的提示，也不给她拒绝的按键，手机自己去更新自己了。
    原本还想着这个月发了工资以后就能再买个性能好一点的手机了。
    现在工作没了，没有收入，钱只能紧着重要的事来用了。
    章可溪用被子蒙着脸，心想，正好辞职了，回家看看爸妈算了，还有，法餐厅要求提前半个月申请辞职的，她突然辞职，也不知道这个月的工资还给她发不发……
    23点21分，纪北杨入睡的时间，他没有睡，而是坐在餐桌旁，望着空荡荡餐桌上的一盘橘子。
    纪北杨打了个电话。
    韩晋看了眼时间，说:“北杨？怎么还没睡，有事吗？”
    纪北杨说:“章可溪。”
    韩晋早在接起电话之前心里就有准备了，没有人能打扰纪北杨在23点21分睡觉，除了章可溪，也只有章可溪。
    纪北杨说:“你认识章可溪工作的负责人？”
    韩晋说:“认识。”
    “联系对方，查一个人，尽快给我回复。”
    “好。”
    十分钟后，韩晋给纪北杨打过来了电话，说:“纪总，查到了，是仁查药业有限公司的财务部经理王藩。”
    纪北杨面无表情，“我没记错的话，仁查药业的总经理张仁给我发过投资方案。”
    韩晋:“没错。”他犹豫了一会儿，说:“纪总，你想做什么？”
    纪北杨的眼底有几分淡漠，说:“不做什么。”
    韩晋知道纪北杨准备做些什么了。
    第二天，早上不到七点，章可溪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她眯着眼看来电号码，是ambre，章可溪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接通电话，说:“早上好。”
    ambre说:“章，你来餐厅一趟好吗，我想和你谈谈，今天什么时间过来都ok，还有，王先生的事，我希望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已经帮你拒绝王先生了，你先到餐厅来吧。”
    ambre的语气太温柔，和昨天判若两人，章可溪莫名其妙，她不相信是因为自己要辞职，所以对方才软了态度。
    虽然不解，但章可溪今天的确要去一趟法餐厅，她的私人物品还在那里，要一起拿回来。
    章可溪刚出门，又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号码是本地的陌生号码，章可溪担心又是网上的骚扰电话，就按断了没接。
    过了一会儿，电话又打，章可溪挂了第二次。
    章可溪上了地铁，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是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章小姐，我姓王，昨天的事有些误会，我给您道歉，昨天我喝多了，说了不该说的话，今天酒醒以后非常后悔，我没有半分不尊重您的意思，您别和我一般见识。】
    章可溪没回对方。
    “喝多了”是一个万能理由，好像喝多了干出什么事都要被别人理解，况且，章可溪清楚的知道昨天和她通话的王总根本没有喝多，对方当时的语气再正常不过了。
    章可溪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才突然转变的态度，她也不想去知道。
    抵达法餐厅，章可溪一进去就看到了姜妍。
    姜妍似乎在等她，见了章可溪，将她拉到一旁，说:“你要辞职？”
    章可溪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