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天眨了眨眼,“所以我后来再没收到举报信,多亏了你。”
她声音里不自觉带上几分哄的成分,陆丰年当然听得出来,他轻笑一声,侧眸看他,“妞妞,我不是小孩子。”
“……我没把你当小孩子。”
他低叹一声,从她手中拿过照片,“投举报信的一共三个人,”迟疑须臾,陆丰年还是打算告诉她,“信是指使者提供,让他们自己抄写以后投进意见箱里去的。”
邱天心里咯噔一下,猝然看向陆丰年,“你找到那几个人了?”
陆丰年点了点头,“几个小混混,有利可图不费脑子的事他们都爱干。”
听他这么说,邱天隐隐担心,“他们没找你麻烦吧?”
陆丰年一愣,神情变得有些奇怪,邱天瞬间捕捉到了,惊声问,“真找你麻烦了?”
“没有,”陆丰年挑了挑眉,“你男人那么容易受欺负?”
邱天仍着急,情急之下踮着脚晃他的肩膀,“到底有没有嘛!”
见她又要炸毛,陆丰年赶紧安抚,“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就今天回来的路上遇见其中一个混小子,他朝我扔石头,我追上去把他收拾了一顿。”
邱天赶紧扒拉他的头,“没砸着吧?”
陆丰年失笑,“没有。”
邱天稍稍放下心,目光定定地打量他,突然想起那辆满是泥污的摩托车和他的衣服,她脱口问道,“你追小混混的时候摔进泥里了?”
陆丰年一噎,脸色有些尴尬。
“真是他们害你掉泥坑里的?”
“……是我把他追进泥坑,逮着揍了一顿。”陆丰年格外强调,“不是掉进泥坑。”
邱天赶紧配合他维护男人尊严,使劲点了点头。
陆丰年思忖须臾,皱眉问道,“你认识一个叫周骏的人吗?”
邱天一愣,这名字近期好像从哪儿听到过。
周骏?
她默念这个名字,突然间就想起来了,可不就是今天的事吗?中午喜宴后,周敏妈妈在续叔叔面前提及过这号人物。周骏是周敏的哥哥,郁岭南口中那个喜欢招猫逗狗的纨绔子弟。
然而周骏和邱天并未有过交接,所以他这么做只有一种可能——为他自己的妹妹,也就是为周敏出气。
“我不认识周骏,”邱天长吁一口气,低声说,“我认识周骏的妹妹。”
陆丰年瞬间就明白了,他咒骂一声,继而道,“我本来想问出周骏的底细,可那混混说他跟周骏不熟,他们只是拿钱办事,不过……”陆丰年话音一转,“我听说他们最近也在找周骏,似乎是周骏欠了他们钱。”
这么一听,周敏这个哥哥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帮妹妹出气没帮明白,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算了,随他们去吧。”邱天额头轻抵在陆丰年胸口,“恶人自有恶人磨,反正周敏露出了狐狸尾巴,现在是不敢再算计我了。”
陆丰年一时没接话,坚定有力的臂膀却将她环抱得很紧,良久,他沉声道,“以后有什么事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好吗?”
邱天眼眸轻轻颤动着,点了点头,“陆丰年,”她轻声问,“你有没有读过一首诗,叫《致橡树》?”
陆丰年摇头,“我只见过真橡树,还有人专门为橡树写了首诗?”
“当然,”邱天以玩笑的口吻说,“我觉得你就是一棵橡树,而我是一棵木棉。”
陆丰年哭笑不得,“咱俩是两口子,咋品种还不一样?”
仿佛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邱天皱眉眨了眨眼,“陆丰年,你怎么这么不浪漫?我跟你谈爱情,你跟我谈……品种?”
陆丰年一噎,随即朗声笑起来,“行行,你说是啥就是啥,不过你这棵木棉能不能长得离我近一点?太远可不行。”
邱天扑哧一笑,上手捂住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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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如邱天所说,周敏不敢再算计她,一方面是已经露出了狐狸尾巴,另一方面大概也和她家里的知会脱不了干系。毕竟周敏的父亲在续叔叔手底下工作,当得知邱天还有这么一个靠山,周敏大概也是后怕不已吧。
不过实事求是地说,邱天多少有些不痛快,因忌讳陆丰年和续家略显尴尬的关系,邱天其实不愿借续家的荫蔽,这次算是阴差阳错,好在后来周敏识趣,没继续往她身上泼脏水。
陆丰年说恶人还需恶人磨,当时邱天并未多想,可后来发生的事却像是走入某种怪圈似的因果链,周敏最终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怪她自己,也怪她那个倒霉哥哥。
事情发生在年前最忙碌的时候,周敏无故旷工,一整天都没来。第二天邱天无意间在走廊撞见周敏的母亲,她两眼通红,说是来给周敏请假的,至于请假的原因说是周敏生病了,得在家静养。
临近过年,京城流传一件消息,说是几个流氓在电视台附近掳走了一个女孩,案子还没破,可是新闻却被压了下来。邱天想起前两天办公室里似乎大家讨论过这事,至于为什么被压下来,众人一时多番猜测,有说是怕引起社会恐慌,有说是考虑到女孩的名声。
可这种事越是不透明就越容易恐慌,陆丰年就紧张得不行,天天早上亲自送邱天上班。下午赶不回来,就把接送邱天的任务交代给葛顺,让他从单位门口直送到家门口,一天不落。
很快到了除夕这天,邱天和陆丰年一起去续宅年夜饭。不得不说,今年的团聚氛围比去年要好太多,主要是续锋话格外少,一顿饭下来没怎么找茬。
吃完饭,几人移步茶桌,边喝茶边聊家常,郁岭南无意间提起周敏,说也不知她怎么样了。
邱天一愣,脱口问道,“周敏怎么了?”
续卫东让她别多嘴,郁岭南却道,“邱天又不是外人,告诉邱天还能让她平时多加点小心呢。”
说着她又往邱天旁边凑了凑,轻声道,“周敏前阵子在电视台门口被几个混混绑去了,好像是因为周骏欠那几个混混的钱不还,他们才绑的周敏,周骏可能没料想那几个混混会做坏事,就没告诉家里,谁知道当天晚上,几个混混就把周敏给……欺负了。”
邱天的心一紧,手心霎时出了一层汗,陆丰年随即把她的手握住,攥了攥。
“周敏摊上那么个哥哥,真是……唉!”郁岭南摇头叹息着。
续锋“嘁”一声,不以为然地说,“周敏也属于能惹不能扛的主,她和她哥指不定谁指使谁。”
郁岭南白他一眼,“人家终归是女孩子,你嘴上可积点德。”
邱天久久沉默着,虽然在她看来周敏并非一个心术纯良的人,可平白遭遇这等厄运也太残忍了。
“案子破了吗?那几个混混抓住了吗?”她轻声问。
“已经抓了,赶上严查,那几个流氓估计得枪毙。”续锋倚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冷哼。
是了,如今正是严查的时候,很多犯罪都是从严惩处,流氓罪大概是量刑最重的。
续卫东皱眉,“这事到此为止,以后都不准再提。”
郁岭南说“知道了”,随即掏出三个红包,分发给三个小辈,给陆丰年的时候,郁岭南明显有些紧张,目光闪烁仿佛生怕他会拒绝似的,然而这次陆丰年却接了,同时极为恭谨地说了句,“谢谢母亲。”
郁岭南喜出望外,激动地站起来,“你们先坐着,我去端点水果!”
续锋对母亲的不淡定很是无语,“刚吃饱呢,谁还吃得下水果!”
“没给你吃!”
“……”
邱天靠在陆丰年肩上不由轻笑起来,她手里拿着沉甸甸的红包,感觉这个新年收获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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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不久之后,一则标题触目惊心的新闻占据报纸大半张版面,几个死刑犯的照片被打在头版,虽是黑白照片,几人的面目却清晰可辨。
邱天在单位看到的报纸,当时就觉得这几个人有点面熟,可究竟在哪儿见过,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下午葛顺早早把她接回家,邱天在做饭的时候,仍在想这几个人,想得太过投入,以至于陆丰年站在她身后,她都没觉察。
“我回来了。”
陆丰年乍然而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邱天轻抚着胸口转过身去,皱着眉嗔怪,“你走路怎么不出声?”
陆丰年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报纸,展开,邱天下意识垂眸,目光猛地顿住。
“枪毙的就是周骏指使举报你的几个混混,也是这几个人糟蹋了那个叫周敏的,”陆丰年眉心微蹙,声音却未见波澜,“都是害人害己的玩意。”
邱天眼眸张大,仿佛失语一般,她不知该说些什么,除了一声唏嘘。
因果轮回,善恶有报。
周敏在托付哥哥替她出气的时候,大概永远不会想到,她那个没用的哥哥会间接害了自己吧。
第100章
年后不久,周敏从电视台离职,对外的说法仍是身体原因。邱天从郁岭南那儿听来消息,说她那日后受到刺激,总是觉得有人要害她,整天门都不敢出。
单位里不乏各种猜测,但很快大家就淡忘了这个人。
时间来到1984年,社会发展日新月异,陆丰年身处他的岗位,更加敏锐地捕捉到社会的变化。
1985年农业改革将土地分到农户,农产品的供给规则修改——不需要再统一收菜,农民自个儿种菜自己卖,而外省的农产品也更多地涌入京城。
农民一边要照管地里的农活,一边还要自己卖菜,一时间很难兼顾,是以城乡结合的地方自发形成了交易早市。
因是自发的,所以缺乏监管,阻碍交通,交易结束后更是一片狼藉,陆丰年带着联防队去轰了几次,可是菜农跟他们打起了游击,今天轰走明天再来,根本是治标不治本。
陆丰年天天早出晚归,愁得饭都吃不下,没几天就瘦得两腮深陷。
而进入1985年后,邱天的节目进入瓶颈期,她急流勇退,主动提出节目应该创新,栏目组商量过后,暂停了节目。
这段时间邱天相对清闲,眼看陆丰年犯愁,便也跟着去“早市”看情况。话说那些农民一看到陆丰年,就跟兔子见了狼似的,卷菜就跑。陆丰年倒也没真的为难那些农民,直等着人都走光了,才带着联防队的人清理现场。
邱天想跟着一块清扫,陆丰年执意不让她干,“你就在旁边跟我说话解闷就行。”
邱天哭笑不得,“这阵仗每天都得来一遍?”
陆丰年边用大扫帚扫地边回答,“暂时没想到好法子。”
“可是这样解决不了根本问题。”邱天说,“农民的菜得卖出去。”
陆丰年低叹一声,“是这个理。”
“附近如果有一个蔬菜批发市场就方便多了。”
陆丰年皱眉想了想,“其实我最近也有这个想法,只是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不试试怎么知道?”邱天笑着站在他面前,抬手拍他肩膀,故作老成地说,“年轻人得敢想敢干嘛!”
陆丰年仍在俯身扫地,听到这句调侃不由笑了一声,“我三十多了,可不年轻。”
“男人四十一枝花,你才三十出头,花骨朵儿!”
陆丰年一噎,抬眸瞧她,“你就哄我吧,妞妞。”
“我才没哄你,我老公风采依旧,”邱天狡黠一笑,突然凑到他耳边小声补道,“尤其是晚上。”
陆丰年呼吸一窒,旋即四下看了看,“别闹。”
邱天哈哈笑了几声,转而去拿笤帚,“我赶紧帮你干点吧,早干完早回去。”
七零之丰年好个秋 第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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