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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之丰年好个秋 第40节

    邱天一愣,下意识放缓脚步,心提到嗓子眼,迟疑着往前走几步,在皂荚树旁停了下来,她看到何佃勤的手搭在米兰胯部,而米兰脸色苍白神情抗拒。
    一腔怒火自胸口涌出,邱天提步就要走上去,然而下一秒米兰却有了动作,只见她猛地转身躲开何佃勤的手,她的唇因愤怒亦或是受到侮辱而微微颤抖,目光却冰冷而狠绝。
    “你真恶心。”她这样说。
    因她突如其来的动作,何佃勤呆了一瞬,但面色很快恢复如常,他脸上仍挂着笑容,可是那笑却像极了一副面具。
    “行,人各有志,路我都给你指好了,听不听在你。”接着他笑容一收,鹰眼微眯,“别后悔就行。”
    说完何佃勤朝一边走了几步,面色再无一丝波澜。
    邱天又躲回树后,她现在还不能出去,若是让何佃勤知道自己撞见了刚才的场面,对自己不好,对米兰姐更不好。
    她蹲在地上,慢慢平复心跳,低头看看手中的日记本,打开,直接翻到《红色娘子军》那一页,毫不迟疑地撕了下来。
    虽不确定何佃勤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米兰姐存了这样的心思,可这本子里的插图却一点都不像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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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的节目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极大地鼓舞了秋收的热情和士气,秋收任务的顺利完成,不能不说有她们的一份功劳。
    农业生产任务完成,北角村生产队开始集中劳动力修筑水渠,县里又派来一批修水渠方面的专家指导,水渠修筑进展愈加顺利,每一天、每一月都有日新月异的变化。
    隔年开春,邱天上二年级的时候,水渠终于竣工通渠。
    这在北角村是件大事,人人奔走相告,社员争相跑到水渠边看,就跟这辈子没看过水似的。
    与北角村水渠通水这件大事相比,其他任何事都琐碎得不值一提,包括白敬民回城。邱天起先并不知道,只是感觉好像有一阵子没见过他,还是听其他同学说他已经离开北角村了,听说他家里托了关系,回去就能进正式单位上班。
    此外还听说白敬民单独找过米兰,两人不知说了什么,临走时白敬民眼圈都是红的。
    这些都是些无从考证的小道消息,传的人说的是有鼻子有眼,而在邱天看来却是半真半假。
    不过另一件事她却看得极为分明——白敬民走后,谢红对米兰的针对愈加嚣张而完全不加掩饰。先是把她挤兑着去看牛棚和设备,发展到后来竟然把她挤兑出了知青点。
    米兰似乎也想图个眼不见为净,搬着自己的铺盖卷直接住进牛棚中空着的小窝棚里。
    北角村的牛和设备都归邱南山管,眼看着一个姑娘家见天住牛棚,他实在不得劲,便赶忙把放设备的房子收拾出来,又找来木头连着几天赶工,匆匆打出两张床来,一张塞进设备间,一张送给了邱天。
    邱天得了新床高兴坏了,三天两头地往三叔那儿跑,扬言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要帮三叔干活。
    邱南山便领着她来到牛棚,不由分说把米兰的铺盖卷从牛棚提溜到设备间。
    米兰起先不明所以,还当是邱南山要给她安排工作,后来看到设备间里那张板板正正的小床,瞪着眼愣了半天。
    “住这儿看着点设备。”三叔说。
    米兰愣怔着点了点头。
    邱天看看三叔,又看看米兰,噗嗤笑了起来。
    没想到三叔才是钢铁直男。
    第45章
    白敬民回城后,其他知青也动起了心思,纷纷写信联系家里捎关打节,之后陆陆续续有一些知青成功返城,可总归是少数,毕竟不是每个知青家里都有关系和门路。
    邱天上二年级的时候,邱玉环辍学了,刘爱花死活不让她上,还骂她这些年私吞了减免的学费,却回回考倒数,再读下去也是白浪费。
    邱玉环哭天抢地,要死要活闹了一顿,可后来不知怎么竟想通了,没再提去上学的事,隔天便高高兴兴进了生产队。
    于丽华升入初中,托何佃勤的关系,在北洼村大队的中学就读。
    这俩奇女子一离开学校,邱天的小学生活变得更加无忧无虑,很少再遇见糟心的事。
    转眼又到了野蔬野果漫山遍野的时候,她又打起跟陆丰年合作一把的主意,可是却发现陆丰年似乎来得少了,甚至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也不来一回,或者干脆让葛顺代替他来卖货。
    邱天很好奇,总想找机会问问,可好不容易赶上他亲自出马,身边又围着一大堆人,压根就没有单独说话的机会,不过即便如此,邱天也从陆丰年与村民的对话中听出些信息。
    陆丰年可能要改行了。
    只是改做什么,他谁都没告诉,然而邱天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他不会是要参军了吧?
    很快,猜想得到证实,且是陆丰年亲自告诉她的。
    五月的一天,天晴得很好,放学后她和杏花一起回家,两人说说笑笑,所以她并未第一时间注意到村口石碾旁的陆丰年,直到他喊了她的名字。
    邱天听到声音先是一愣,转过去面上浮起浅笑,心里却像突然揣了一只小鹿似的“砰砰”乱撞。
    杏花急着回家,打了声招呼就先走了,周围不算热闹,可也算不上安静,有放学回家的孩子,也有偶然经过的村民。无端地,邱天竟有些扭捏起来,长袖下的拇指不由掐着掌心。
    “你怎么来了?”她走过去问道。
    陆丰年迎着她走了几步,眸间含着几分笑,“我咋觉得你又长高了些?”
    邱天抬手挠了挠额头,“又长了一岁嘛,你倒是没见长。”
    陆丰年便笑起来,邱天的目光只在这笑上停留几秒便移开视线,这才看到他放在石碾上的一个布兜。
    陆丰年顺势把那布兜拿起来,放在手心颠了几下,“货郎担里理出一些小玩意,有用的也有玩的,你拿去跟你的伙伴分分?”
    邱天一愣,凝视他的眸光颤了颤,“……你的货郎担?”
    陆丰年自然明白她的疑惑,点头笑道,“是,我不干货郎担了。”
    “那你干嘛去?”她抑制不住地语调加快,依稀带着急切。
    陆丰年略一迟疑,似乎觉得告诉她也没什么不妥,便说,“我要去当兵了。”
    邱天脑海中立马闪过记忆中那张一寸照片,上面是陆丰年身着军装的样子。他要当兵了,这也就意味着或许今天将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因为,陆丰年退伍的那一年,也是他牺牲的那一年……
    “你……”她想起偶然听来的有关陆丰年家庭成分的问题,虽好奇可终究是问不出口。
    谁知陆丰年竟主动提及:“我闲散惯了,说实话还真不想去受这份拘,再说这种事原本也轮不到我头上,”说到这儿他突然自嘲地笑了笑,“不过到底不能拂了家人的心意。”
    “家人?”邱天下意识问,她推断他口中的家人大概另有其人,应该不会是陆爷爷。
    然而陆丰年却不再细说,转而极官方而正经地来了句,“好好学习啊小妞妞。”
    “……”
    邱天抿了抿唇,凝滞须臾没忍住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好说,不过探亲假总该会有。”
    “嗯。”
    对话停在这儿似乎也该告别了,可邱天说不出口,她抬起头想好好看看他,却发现自己连与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她在害怕,害怕这极有可能是最后的一瞥,她甚至在心里小小地奢望,也许,也许此时我不看他,就可能把这一眼留待以后……
    “你会游泳吗?”她突兀地问。
    陆丰年生生愣了一下,因这过分跳跃的话题,可他还是认真且几分戏谑地回答,“打小住在河边的人咋可能不会?”
    邱天再度沉默下去,心想若是他不会游泳,是不是就可能免于一死?因为那样的话,他可能不会贸然下水救人。
    可是没有如果,也不存在假设。他自小就会游泳,他马上就要参军,他将在几年后复员转业——他正沿着属于他的人生轨迹一步步行进,那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他会在哪个关口戛然而止的人生轨迹。
    令邱天回神的是陆丰年的一记响指,抬眸,正正对上他的目光,印象中总是对她微笑的目光。
    “那你……”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是徒劳无功的,顿了顿,她深深吸气,随即咧着嘴笑道,“丰年哥哥,我会想你的。”
    就任性一次吧,为这样一个人,总归是值得。
    陆丰年一愣,紧接着也笑了,“行,糖没白给,这嘴甜的。”顿了顿又说,“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邱天眼中很快聚起一团泪花,她低低“嗯”了一声,随即背过身去,“你保护好自己啊。”
    小女孩的伤感他怎会看不出来,虽然此时的他悟不到她心里千回百转的不舍和悲伤,可仍放柔声音安慰道,“好,你也好好学习,将来做个文化人。”
    邱天相信这是他真诚的祝愿,于是她使劲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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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天并不确定陆丰年是哪天走的,她没有问,这或许是出于一种自欺欺人的执念,好像不问,他就没有离开的确切日期,他就不会离开一样。
    可世界是唯物的,不会因她的主观意志而转移和变化。
    陆丰年离开的消息她终究是知道了,且很快在北角村——她不止一次从不同人的口中听到陆丰年的消息,不同的,相似的。
    有人说货郎交了好运,家里有门路荐他参军;也有人说货郎家本来成分就没定论,是他们村大队戴有色眼镜看人;还有人说难怪那小子不合群,原来是早有高枝可攀,又怎会把穷乡僻壤的乡亲放在眼里。
    邱天不喜欢那些有关陆丰年的不好议论,便自动过滤出了她听得进去的消息。
    她想起去年陆丰年曾在北京一个亲戚那儿待了挺长一段时间,而前几天谈及参军的事,他说“到底不能拂了家人的心意”……综合这些信息,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陆丰年口中的“家人”,大概就是这位在北京的亲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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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了货郎担的日子,虽少了些纷繁色彩和切实的便利,可仍能如常过下去。后来北角村生产队有了自己的供销点,虽然里面商品单调了些,供货慢了些,且有些东西想买还得用上票,可好歹就在村子里,勉强也算方便。
    货郎就这么消失在北角村人们的生活里。淡忘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越来越少提及那个挑着货郎担的俊俏少年。
    除了邱天。
    她仍常常想起陆丰年,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到渡口旁陪撑船来的陆爷爷坐一会儿,聊会儿天,或给他带一点小玩意。
    就像曾经陆丰年偶尔带给她的那些小惊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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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弹指而过,一天,一个月,一年又一年,就邱天而知,陆丰年鲜少回来探亲,或许回来过,她却并不知道。
    日子多数时候都是平淡如水,转眼已是1975年。
    知青点里的知青少了很多,家里有关系有门路的,全都想办法回城了,剩下的无非这么两种情况——
    家里没有门路,只能留在生产队硬挨的;在农村找了主儿,想回去拖家带口难上加难的。
    然而米兰和谢红却都不是这两种情况。米兰仍是因为阶级立场问题回不去,且她回去也无人投靠,而谢红不回城却是因为何佃勤。
    几年前,何佃勤引诱米兰不成,没过几天就转盯上了谢红,邱天第一次怀疑这俩人的关系是在72年,说起来他俩也没干啥出格的事,只是眼神骗不了人,带着电还拉着丝,邱天一眼就看出端倪。
    且这几年里,邱天和米兰已然成了一对抛却年龄桎梏的好友,米兰有时似乎把她当成了树洞,有意无意间说起过很多事,包括白敬民,包括谢红。
    邱天才知道谢红之所以那么针对米兰,是因为白敬民临回城前想孤注一掷带米兰一起走,只因米兰无法接受他过于极端的办法,才果断拒绝了他。谢红得知这个消息后几欲崩溃,要知道为了得到白敬民的青睐,她卑微到恨不得将自己碾落成泥。
    想想也是,谢红求之不得的男人和回城的机会,米兰说放弃就放弃,且在谢红看来,若没有米兰的话,他白敬民未必不会选她,毕竟何佃勤都看上她了不是?
    “她怎么不照照镜子?”邱天义愤填膺地说,“嫉妒使人面目全非,也就何佃勤跟她王八绿豆看对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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