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钰儿扭头看了一眼白布上的不成人形的尸块,沉默着。
“那你再复核一遍,等张一王新排查一遍,若是还没有动静,就张贴公告,等人来认尸体。”她跨过火盆上烧上来的苍术烟,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她刚一出二进院子,就看到杨言非冒雨,怀中抱着一大堆案卷走了过来:“我要了近三个月来衙门报过失踪的人,好家伙人还不好,男女老少都有。”
沐钰儿嗯了一声:“这次捞上来是两具尸体,菲菲那边已经有一点眉目了,你先排除一下,等会王新张一回来了让他们去洛阳花柳巷去找,近期有没有一个四十岁上下,五尺半上下,修长白皙,但得过病,可能生过孩子的暗娼失踪。”
杨言非脸色怪异,敏锐问道:“两具!是嫖客和娼妓?”
“现在不好下结论,我现在去唐府找唐不言开验尸特殊单子。”
两人很快分道扬镳,各自离去。
沐钰儿撑着雨伞出了北阙,天色已经完全阴沉下来,远处乌云密布,瞧着马上就有一场大雨倾盆而至。
唐家大门注定是很难进去的,守门的小厮恭敬又冷漠地说道:“我家三郎不见人。”
沐钰儿撑着伞看着高大的唐府大门,只好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不信唐不言是言而无信的人,只是他如今十日不见,许是被事情牵绊了。
只是今日验尸的单子就得批下,她便又去找了容成女官和春儿女官,却都吃了闭门羹。
她在洛阳城奔波数个时辰,却无功而返,只好先回到北阙。
就在这时暮鼓就骤然响起,大雨随之而来,水雾瞬间腾空而生,豆大的雨水自地面溅落,瞬间染湿沐钰儿的衣摆。
“老大,快回来,就等你了。”张一的大嚷嚷声在雨幕中响起。
沐钰儿自伞下抬头。
北阙大门微开,隐约可见其廊檐下坐满了人,檐下观雨,细雨如丝。
小孩子们蹲在廊檐下接水玩。
欢声笑语,络绎不绝。
“丽娘听说你搬家了,给我们送了一只烤羊,快来吃。”张一举着蓑衣立马跑过来,为她披上,“你看我们还挖了地炉。”
他得意笑起来,小眼睛眯得更加小了。
沐钰儿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可真是破费不少。”她跟着张一入了北阙,一股肉香迎面而来。
只见檐下搭了了一个黄油布塔子,下面挖了一个三尺大的地炉,周围拱着一堆堆木材,铁盘上放着一只小羊羔,上面用柳枝覆盖着。
小孩子叽叽喳喳围着跑。
“总算回来了。”丽娘还是穿着那声暗黄色的坦领半袖,间色长裙,腰间围着一块耐脏围兜,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大家都等着你呢。”
原本正在廊下聊着天的人也悉数看了过来。
“小钰儿回来了啊。”人群正中的陈菲菲抬首,招猫逗狗似的摇了摇,“快换身衣服,准备吃饭了。”
沐钰儿在雨中看了一会儿,这才去屋内换好衣服再一次出来,廊下不少人正围着一口铁锅,见丽娘在摊饼。
“我新学的,说是山东的薄饼。”丽娘顺手把一张薄如蝉翼,大若茶盘,柔腻无比的薄饼自锅里掀开。
“到时候裹一些羊肉,再放一点菜,正是好吃。”丽娘手脚麻利,说话间已经做了三四张。
“你们怎么都回来了?”沐钰儿也坐在廊下,捏了一颗杏子,随口问道。
“打听清楚了呗,一无所获。”
张一笑说着。
“花柳巷那些人向来自顾不暇,没找到符合司直要求的人。”
王新说。
“衙门中的失踪人口也没有这一号人。”
杨言非也为难说着。
沐钰儿哦了一声:“那就发布告吧。”
发布告一般是最后一种寻人方式,等家属自己上门。
“就是。”陈菲菲浑然不在意地说着,“我们北阙虽想要肃清天下不平事,可天下不尽如意之事如此之多,你们也不是没尽力,吃饭吧,不说这些了。”
“就是。”张一和几个小孩蹲在搭子下偷偷开始自己割烤羊肉吃,“老大跑了这么久,衣服都湿了,也不是不努力,洛阳府一年没破的案子垒起来可比我们全部的案子都高,也不见人家愁得吃不下饭的。”
北阙一伙人一排懒懒坐在屋檐下,看着雨水一串串落了下来,羊肉烤制特有的香味在潮湿的雨汽中弥漫。
第二天一大早,沐钰儿贴好寻人布告,正打算拎着新做好的郫筒酒和整三千字的检讨书再去看看新邻居搬家了没,不料刚出了街口,一辆深蓝色马车停在她面前。
“司直,我家郎君有请。”
一个带着斗笠的矮小男子下了马车,把人拦着,恭恭敬敬说道。
作者有话说:
古代律法对哄抬物价却是都有规定,我这里选取的是唐律
这个颈骨的说法,我是之前查质料的时候看到一个清朝末年的一个案子,里面一个仵作说的,但我后来没查到这个到底有没有依据。
这个故事大概就是一个女的嫁给一个吃喝嫖赌的男的,男的接过和他小妈有不正当关系了,小妈对女的这一会很苛刻,叫女的给她做鞋,然后有嫌弃不合脚,女的就说他是做人不正,然后小妈就和男的告状,男的就用木棍抵住女的脖颈,让小妈打她出气,结果把人弄死,两个人就开始谎报人是病死的,又用钱收买了女的爸妈(清朝法律我查过命案是必须有血缘关系的人报案才能受理的),直到女的弟弟一年后回来发现不对,这才报案,但第一人官是糊涂官被收买了,就不受,直到五六年后新官来了,查到这个案卷,加上女的弟弟来报案就重新受理,找了一个很有名的仵作,仵作这才支出这个人的喉骨不是女的喉骨,说重量不对,后来查明是男的买通了原先的仵作,那个助纣为虐的仵作因为害怕一直藏着喉骨有损伤的骨头,这才让案情沉冤昭雪。
第36章 银老案
更衣
那人若不是右手握在刀柄上, 那恭敬的态度,到也称得上那声‘请’。
“可我现在有事情要先办。”沐钰儿见状,故作为难, “怕是不能赴贵人约了。”
那仆人只好慢吞吞拔刀:“还请司直以我家郎君为重。”
沐钰儿扬眉,直接说道:“你也打不过我。”
仆人呼吸一顿,随后嘴角微微抿起:“但郎君所说之事,仆不能不完成。”
“我这里可有两具尸体要等着破案。”沐钰儿看着他的脸, 笑眯眯说着, “狱案之重,不敢萌一毫慢易之心。”
仆人握紧手中的长刀,手臂微抬。
“但是……”沐钰儿话锋一转, 笑眯眯说道,“贵人所求也颇为重要, 还是速战速决为好,赶紧上车吧。”
仆人被这前后态度震得面露呆滞之色, 一时间僵在原处,不知如何是好。
沐钰儿笑眯眯掀开帘子, 慢悠悠上了马车。
马车外面看着简单, 里面却是别有洞天,那茶几是镶嵌在车壁上, 却又可以移动, 巧思大于精致, 非能工巧匠不能成。
那仆人木着脸,自暗格中端出一叠拼色糕点,一壶白玉茶盏, 端端正正摆着茶几上。
沐钰儿眼睛微亮:“没毒吧?”
“早就就听闻司直行事与众不同, 今日一见果真如此。”那仆人没好气地讥讽着。
沐钰儿笑了笑, 捡起一块糕点塞了进去:“好说好说,但我为何要和别人相同。”
仆人语塞。
“你家贵人为何找我?”沐钰儿吃了两块糕点垫垫肚子,直截了当地问着。
那仆人果然装死,一副眼瞎耳聋的挂壁模样。
沐钰儿只好自顾自地倒了一盏茶,又自来熟摸来一块糕点,开始窸窸窣窣地吃起来。
“这个白玉糕做法细腻,放了细杏仁、核桃碎,还有樱桃干、黄桃干、葡萄干,这配料足够酸甜了,可你们还放太多糖了,嗯,这香橙片不错,橙汁浓郁,薄如蝉翼,但也太甜了。”沐钰儿吃着东西开始挑三拣四。
“你家主人很爱吃甜啊。”
男子还未见过如此不着调的人,虽然嘴上不说话,眼睛却是忍不住瞟她。
司直沐钰儿在洛阳一直都算出名,前几日的科举案更是不动声色掀起腥风血雨,陛下三日连砍了十八人,数百人被牵连,一时间午门的血都擦不干净。
北阙名声本就不好听,如今更是添了一笔血色。
“这个茶倒是不错,”沐钰儿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抿了一口,终于露出一点满意之色。
男子不满她的指指点点,讥笑着:“剑南雅州名山的蒙顶茶,一年不过三十两,自然是不错的。”
沐钰儿嘴角露出得意地笑来:“不曾想是哪位殿下寻卑职?”
那男子脸色大变。
沐钰儿如牛饮水,把那盏茶都喝完这才笑眯眯说道:“贡茶可不能落入民间,更别说这等口味醇厚,茶味浓郁的好茶,卑职听说几位皇子中只有两人爱甜食,一人乃是千秋公主,一位……乃是东宫殿下。”
她满意地看着男子瞳仁瞬间紧缩,虽很快就把所有情绪敛下去,故作冷漠,但沐钰儿毕竟掌管北阙多年,这点掩饰功夫在她眼中和裸奔无疑。
——太子殿下竟然找她,这事实在有趣。
这位东宫太子在未被册立太子之前在着实过了十几年苦日子,现在当了太子,日子也过得也不太如意。
毕竟他的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如今一个命丧黄泉,一个至今还在封地被监视,这些都让这位怯弱的太子畏惧当今陛下,他的生母。
这些年太子殿下在东宫酒色犬马,足不出户,就连朝议大会也不曾去过几次,结交朝臣更是想也不曾想的事情,直到前日下旨让梁王重新入了朝时,捎带了这位太子殿下,这才稍微有了点动静。
沐钰儿还未想出个所以然,马车便停了下来。
那仆人下了马车,恭敬说道:“司直请。”
沐钰儿慢条斯理地最后一点茶喝干净,这才慢吞吞下了马车。
高大朱红的三层小楼,两侧的屋檐如鸟翼一般散开,从背后便已经足够高大,若是冲正面看只怕更加恢弘。
这是一座别院的后门。
“司直里面请。”仆人上前敲了敲门,小门很快就被人打开,露出一张警惕的脸。
小袖窄衣,腰间跨着刀,是一个侍卫。
沐钰儿扬了扬眉。
这人她倒是见过。
“你就是沐钰儿。”那人上上下下不甚恭敬地打量着沐钰儿,下巴微抬,倨傲问道。
沐钰儿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反问道:“若是不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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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破案升官发财 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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