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不言点了点头,意味深长说道:“原来如此,诚意满满,是某小人之心了。”
沐钰儿无辜睁大眼睛看着他,最后又心虚移开视线,动了动膝盖,整个人往后靠去:“赶紧看看,时间也不多了。”
王兆的供词不足有十张之多,他把所有事情交代地格外详细,把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只字不提梁菲,也怪不得沐钰儿在一开始根本没想到梁菲也在其中插了一脚。
唐不言看的格外认真,修长如玉雕的手指捏着纸张仔仔细细翻看着,时不时会在某一处停留好一会儿。
沐钰儿盯着他的手指好一会儿,莫名坐立不安起来。
——太像老师再批改作业了!
唐不言看着纸张上时不时晃动的影子,不由蹙眉:“某这椅子上有刺。”
沐钰儿立刻坐直身子,眼观鼻子鼻观心地眨了眨眼。
唐不言抬眸,却直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撞在一起。
“怎么了?”他不解问道。
沐钰儿眉心紧皱,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有种被老师检查作业的慌张。”
唐不言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可下一秒就压平嘴角,冷淡说道:“不敢当司直老师。”
“为何?”沐钰儿不解,谦虚奉承着,“别驾的学问,当我老师绰绰有余。”
“这字有碍观瞻。”唐不言把那叠证词放在茶几上,漫不经心说道,“某怕被气死。”
沐钰儿脸上笑意一僵,最后拉着脸,强词夺理着:“也不是很丑的,你看这一笔一划不是都有吗?”
唐不言颔首:“确实,毕竟狗爬也有两只爪。”
沐钰儿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的手,白白净净,瘦瘦长长。
她气得咬牙,偏又有求于人,只能把这事狠狠记在心中。
唐不言咳嗽一声:“梁坚被杀的案子确实可以结案了。”
沐钰儿哼哼唧唧一声,也不接话。
唐不言抬眸看她。
沐钰儿立刻露出皮笑肉不笑的假笑。
“我自然知道人就是王兆杀的,梁菲不过是有唆使之疑,因为她一进不去曲园和国子监,二也没有力气顶衬梁坚,吊死王舜雨,这封供词并没有任何问题看,所有细节都对得上,唯一的问题就是王兆心甘情愿把梁菲所有的心思都抹去,别驾也该看出来,此事北阙确实有些过错,但也不算大错。”
唐不言黑漆漆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随后自暗格中拿出一碟糕点拼盘,白瓷上各色糕点颜色各异,被人整整齐齐码在一起,就像一朵五彩斑斓的花。
沐钰儿眼睛忍不住飘了过去。
唐不言把碟子放在她面前,沐钰儿不争气地咽了一下口水。
好香啊。
百合、莲子,绿豆……
“新做的。”唐不言收回手,淡淡说道,“司直不妨替某尝尝。”
沐钰儿立刻嘴角扬起,受了他的求和,故作矜持说道:“那多不好意思。”
唐不言对她的口是心非不可置否,只是自暗盒中抽出一支芦苇硬笔:“此案确实证据确凿,可某还有几个问题并未得到解答。”
“请讲。”沐钰儿一边抓着一块洁白如玉的百合糕,一边点头说道。
唐不言盯着她唇角的糕点沫子,后又移开视线,自一侧的暗格中抽出一张宣纸,用那只硬笔在上面写下两个人命。
“第一、梁坚和程行忠双双毙命,他们的过往纠纷不得而知,但梁坚因为程行忠要泄露名单之事,就急迫地在曲园杀人,可见他是知道名单重要性的,可这东西如今遍寻不见,到底去哪了。”
沐钰儿探过脑袋来看,惊讶发现小雪人竟然格外好看,落笔云烟飘逸,婉转却不失劲健,放在课堂上可以被裱起来的那种。
——被嫌弃字丑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沐钰儿看着他理出来的几条线索,眉心紧皱。
唐不言盯着那纸忍了好一会儿,最后伸手把沐钰儿的脑袋推开。
沐钰儿咬着一块绿豆饼呆呆得看着他,最后手忙脚乱用手挡在下巴处,委屈说道:“这个糕点太粉了,没有之前的好吃。”
原来那糕点粉是压制的熟粉,为了保持蓬松,口感细腻,粉被磨得极细,可水也加的不够多,导致只要咬一口粉质就簌簌往下掉。
唐不言垂眸,去看碟子。
还不错,少了一半。
“我肚子饿。”沐钰儿三下五除二地把糕点塞进嘴里,抱怨着,“你家换厨子了?瞧着手艺下降好多,之前那个厨子的东西就很好吃。”
唐不言用帕子仔细把纸张上的粉扫干净,淡淡说道:“阿娘做的。”
马车内倏地一静,随后爆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唐不言嘴角微微扬起,可随后还是悄悄扯平,好心为她倒了一盏茶。
“你是不是又挑食。”沐钰儿小声嘟囔着,“又扔给我吃。”
唐不言手指敲了敲茶几,继续说道:“看梁菲刚才所说之话,东西比如不在她那边,甚至她也没找到。”
沐钰儿也不敢再吃那碟糕点,连忙给它小心盖上,嘴里喝了一口茶压压惊。
“说起来,两人在闹翻后,程行忠扬言要当众拆穿此事,这才导致梁坚一刻也等不了,下定决心在曲园杀人。”
沐钰儿顺手捞了一个帕子擦手,继续说道:“若是当日梁坚忍下这口气,或者安抚下程行忠,那王兆饶了这么一大圈,不就白等了。”
唐不言指着其中一张供词:“这就是第二个问题,他在这章供词里说,他是提早准备了绕手的白布,国子监的腰带,可见是确信能碰到他,白布好馋,腰带却是不好糊弄的,一直带在身上的风险也太了。”
“王兆在供词里说他当时没想这么多,若是没等到人就离开。”沐钰儿哂笑,“黄雀在后也等了许久,可王兆却如此幸运,一来就真好碰到梁坚出来,这运气怎么不去考个状元。”
唐不言提笔在纸上写上‘王兆’二字,并把他和梁坚程行忠的关系做了一个简单的备注。
“第三,此案三具尸体,两个凶手,所以前期困难重重,司直经验丰富但也百思不得其解,却在出现王舜雨疑似自杀事情后,所有案情突然清晰起来。”
他又写上‘王舜雨’三字,朝着三个方向画出三条横线。
“所以,这人才是这起案件的关键。”
沐钰儿目光一凝:“是,按照常理三具尸体,推出的线索只会越多,越理越乱,可此案王舜雨的死却是我们揭发所以事情的开端。”
她沉默片刻,继续说道:“诚然那份血书是一个开端,可那份血书若非王舜雨的死,想来是不会暴露在人前。”
唐不言便在一条横线后面写上‘血书’二字。
“这封血书让我们警觉他自杀的真实性,这才会在那天晚上得到那份卷子,从而牵出科举舞弊的案子。”
沐钰儿思绪走的极快,立马接了下去。
“还有王舜雨屋子里的娃娃和白布,王兆说是临时起意嫁祸给他,可若真的是临时,那块白布完全可以跟着木头一样沉到水里,王兆分明是早有栽赃嫁祸之心。”
唐不言在第二根横线后写上‘白布’二字。
“司直是根据白布上的蚂蚁,推出是当日王兆去药店拿药时带回的蚂蚁,王兆也认了此事。”
沐钰儿倏地沉默,随后喃喃自语,突然说道:“第三个关键点是衣服。”
她看着唐不言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字,冷不丁说道:“那日我本打算走大路回家,是邹思凯说我可以走后面的小路,我才遇到那群准备送衣服的学生,王兆的衣服混在其中,被张一发现。”
唐不言顿笔,随后在衣服的后面再画出一条线,写上‘邹思凯’的名字。
“那家药店是邹家开的药店。”
他沉吟片刻,在白布后面又写上‘邹思凯’的名字。
沐钰儿身子前倾,指着第一条横线,声音不由加快:“卷子最后也是邹思凯润笔的。”
马车内的气氛倏地安静下来。
案件逐渐走向明朗,一切黑暗在浮出水面前,便是从发现王舜雨为梁坚写的那张考卷开始,找到紫云道士,指向姜才,姜才为了朋友咬出了邹思凯,邹思凯虽并未明说凶手到底是谁,却故作玄虚指出梁菲有一个心上人。
一步步,一环环,亲自带着他们找到王兆面前!
车内的气氛倏地安静下来。
供状上的每条线索后面的矛盾,在层层拨析下,那道始终模模糊糊,不见天日的影子终于露出水面。
那张温和的笑脸浮现在两人脑海中。
——邹思凯!
——是他!
“他一直引导我们找到凶手。”沐钰儿喃喃说道,“所以他是早就知道此事了吗?”
一个人早已埋伏在暗处,一步步看着王兆走向不归路,又在最后不动声色把人出卖,这等心机实在令人胆寒。
唐不言打开熏炉盖子,把那张纸卷起放入炉中,随后火苗从星火逐渐变大,最后卷起,最后把纸张完全吞没,一股烧焦的气味在鼻尖萦绕。
“陛下今年让姜祭酒负责大考,姜则行才学一般,便把出题的人物交给了六学博士,其中扬州考卷便是邹思凯所出。”唐不言盖上盖子,握拳咳嗽着。
沐钰儿瞳仁微缩。
“你觉得梁坚和他早就认识?”
唐不言沉默,好一会儿才摇头:“不得而知,但扬州举子的名单和卷子都是同步送到国子监的,邹思凯该是看过梁坚卷子的,梁坚的卷子放在今年科举中想要夺魁,难如登天。”
“扬州科举泄题是不争的事实。”沐钰儿低声说道,“你觉得他知道此事吗?”
唐不言身形微微往后靠去,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邹思凯寒门出生,走到这一步并不容易,他是一个谨慎小心的人。”
马车内的气氛倏地安静下来。
料峭春寒,早市喧嚣,车帘偶尔扬起,带来人声鼎沸的人间欢笑声,可这一切都在沐钰儿和唐不言的沉默中显得格格不入。
“现在要去国子监吗?”沐钰儿声音沙哑地问道。
唐不言垂眸,敲了敲车壁。
“国子监。”
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随后转了弯,朝着国子监走去。
“所以梁菲说的玉佩是指向邹思凯。”沐钰儿皱眉,一字一字,带着几分惊疑,“梁菲和邹思凯并非同盟?”
“为何是同盟?”唐不言反问,“按理,梁菲在梁坚的指挥下仙人跳邹思凯,两人本该有仇才是。”
“我在邹思凯面前提起过梁菲。”
沐钰儿回想起那日邹思凯脸上的神色,一开始她以为是君子不言他们是非的矜持避讳,之后以为是心中有鬼的心虚,可现在回想起来,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躲闪,也许是……
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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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破案升官发财 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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