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美娘去了灶下,面团下午唐氏已经和好,虽然还是处于被吓得半死的状态,唐氏吃了几顿白面馒头后就心疼起来了,这两日都是吃粗粮面做的窝头就咸菜。
这种吃法还挺受高氏和罗德金的欢迎,主要是院子里的日常开销都是对半分的,高氏路远迢迢到县里就是为了挣钱,哪里想得到小姑子总觉得每日太辛苦要吃肉补补,叫高氏瞬间回到了罗美娘还没出嫁的日子,饭前饭后总要听她为了吃肉跟婆婆斗智斗勇。
高氏到底没好意思像婆婆一样跟小姑子吵起来,于是县里的饭桌上,每日都能见到一个或两个肉菜,高氏每日也总要为这样大口吃肉的日子心焦一会儿。
罗美娘其实也不是不知道嫂子心疼银钱,只是以铺子里的干活强度,不在吃食上多补补,她怕家里几个都熬不过去。
她这几日跟婆婆吃窝头也吃得挺开心的,就是这会儿把窝头咸菜端出去,就显得有些怠慢乡亲。此时也来不及再做什么,罗美娘看着屋檐下还有腊肠,就切了盆腊肠,让张红果从菜地里拔棵白菜过来,炒了盆腊肉白菜。
不过,对于众人来说,此时最期望看到的就是张玉寒带着好消息归来的身影,就是吃龙肉也觉得没滋味了。
就连高氏也跟着捧个大海碗蹲在屋檐下,眼睛时不时就望向院子大门。
张玉寒是宵禁之后,才被衙役送过来的,到家时整个人像朵蔫花似的,家里人都被吓了一跳。
送他过来的衙役看了众人一眼:“这就是南山村这回跟过来的人了吧?童生老爷,县太爷怕你忘了,让我嘱咐你一句,叫你明日把一同过来的几人都带去衙门。”
张玉寒点头,很熟练地从袖袋里摸出一块白花花的银子赛过去,衙役这才露出个笑脸。
衙役走了之后,被点名的几个汉子腿都要软下来了,这几人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前几日夜里跟着张玉寒把衙门小吏五花大绑的事,堪称人生里头回出格事,这会儿真是脸都要被吓白了。
没被点名的唐氏高氏罗德金张红果等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罗美娘看着张玉寒的面色,心下一动,问道:“县太爷能让衙役送你回来,应该是说明白了吧?”
张玉寒点点头,道:“这回的事大人都清楚了,就是开堂审理总要走个过场。你们也别干等着,先回去睡一觉,明日去衙门有话直说就是。”反正略复杂点的问题,他都和郑县令交流好了。
主要是事后,得以村里的名义,让人先送块匾额过去。
张玉寒也看明白了,县太爷就爱个名儿,也喜欢人奉承他,他刚才在郑县令面前花了太多口水,嘴都说酸了,这会儿实在是没力气说话了。
众人听他这么说,这才松口气。
然后唐氏直接就开骂了:“臭小子,也不赶紧把话说明白,差点把老娘吓尿了!”
罗村长毕竟年纪大些,自衙役的态度就看出些端倪,见众人都要问上去问情况,便道:“这么晚了,看二郎这样也是累坏了,赶紧先让他吃口饭。”
罗美娘道:“灶下留了热水和饭菜,你们先去歇着,我来弄就是。”
众人这才各自回屋,这回村里来了五个人,两间当客房用的厢房住的满满当当,前头累得半死,今夜终于能睡回安稳觉,不一会儿院里各屋就传来震天响的呼噜声。
唐氏原是想着等人走后再问儿子几句,张玉寒却是直接黏在罗美娘身上不动弹了,吃饭要她帮着夹菜喂嘴里,换衣裳也要她亲自动手,似乎突然变成一个没有动手能力的小娃娃。
唐氏瞧他这黏糊劲儿,心里嘀咕了一声,倒也没不识趣地凑上前。
唐氏离开之后,张玉寒便翻了个身躺在床上,深深呼吸了口夜里的凉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罗美娘双手得以解放,先把碗筷收拾到灶屋,回来就见他披散着乌黑浓密的长发,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月光自窗口倾泻而下,洒在他英俊的侧脸上,有种慵懒静谧之感。
看他头发还半湿着,罗美娘上前拿过布条帮他擦干,张玉寒赶了一个日夜的路来县里,虽刚才面见郑县令前,跟门役要过水梳洗,毕竟还是不像样,明日又要上堂,张玉寒想想就让媳妇把他头发给洗了,幸好天气也热,一会儿就能干。
见擦得差不多了,张玉寒才拉过她,放在腿上,用两臂环抱住她。
罗美娘其实也有不少话想问,不过见男人似乎挺疲惫,想了想也没出声。
倒是片刻之后,张玉寒自个骂了一声:“那俩个王八蛋,这回非得叫他们尝尝滋味!”
罗美娘听着这句话,心里却似化开了一般。
她也知道当日夜里发生了什么事,倒不奇怪张玉寒会揍他们一顿,这人就是这样的性子,遇到不平事总要让心里痛快一回,谁和他过不去,他就和谁过不去,以前是没人犯到他底线,这回那两人不识相撞到他跟前,总得被收拾一回。
许是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罗美娘瞧着他这样嫉恶如仇的性子,还觉得挺喜欢的。
她弯着眼睛,轻声道:“这回我支持你。”
张玉寒对上媳妇清亮的眼眸,过一会儿才挺老实道:“也别太支持我了,那两人被我打成个猪头,村长都怕我把人打死了。”
罗美娘失笑,又摸摸他的脸道,“今日很累吧?”
“是挺累的,我在县太爷书房待了大半个时辰,喝了好几壶茶,跟他说话太费劲,每句话都要在肚子里转个两三遍,咬文嚼字的,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罗美娘又笑了,突然觉得他们夫妻俩还挺心有灵犀的。她从李桂芳那里回来时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听罗美娘提起去何家,虽刚才在外头也听到了些,却是不怎么详细,只知罗美娘把独门手艺也贡献出来,如今夫妻俩在屋子里说话,张玉寒难免再问一回。
罗美娘道:“就是怕郑县令一时半会儿被你吓到了,不肯见你,才想着走走县尊夫人的关系。”她摸着男人微湿的长发,觉得手感挺好,又摸了两把。
也是这会儿在张玉寒面前,罗美娘才松口吐出自己的忧虑。其实她也挺担心县尊夫人拿了好处不给办事。
上位者对于下位者就是有这样的优势,倘郑夫人不愿帮这个忙,罗美娘也是无计可施,就是心里总觉得,郑夫人要是这样的人,李桂芳见事情不对,无论如何也会让人过来传个话。
张玉寒才知道自己能见着郑县令还有这样的内情,默了片刻,才道:“我真是攒八辈子的福气都用在娶你身上了,能娶到你才是祖坟冒青烟,上辈子净烧高香儿了。”
罗美娘听得发笑,张玉寒却不管不顾,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笑得好不懒散,语气玩笑一般继续道:“媳妇对我这么好,等哪天我金榜题名,升官发财,就用金子给你盖房,用银子给你铺地,叫你日日穿绫罗绸缎,顿顿吃山珍海味,时不时还用燕窝人参漱个口……”
他张口就来,马屁犹如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净胡扯些浮夸又做作的甜言蜜语,罗美娘眸子里却始终满是笑意,她想起年前那会儿张玉寒说让她以后过好日子,什么好日子,就是让她在家里想绣花绣花,想吃肉就吃肉,就是有福气了。
不得不说,读了这半年书还是有长进的。
罗美娘也知道,张玉寒就是想表达感动却不太适应,反而弄个四不像,不过心里还是被哄得很高兴。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二章 (改错字)
第二日一早自不消提,乡下人习惯起早,今日又有大事,鸡啼声刚起,院里各屋就出现窸窸窣窣的动静。
罗美娘和高氏张红果比这些人还要更早一点,铺子里做生意,每日都要早起忙活,今日还要多一样活计,给头回过堂的男人们张罗早饭。
罗美娘昨夜睡前就把面团醒好了,准备做个土豆丝卷饼,一早起来起了油锅烙饼,饼香一起,整个院子都闻到了。
罗村长看她又烙饼,又熬粥的,道:“别忙活了,大家都没什么胃口,随便吃吃就好了。”又感叹道:“你们在外面也不容易,比咱们村里起得还早呢。”
罗美娘把手上的一叠饼放在桌上,笑:“我是想着你们今日怕是得出不少力气,还是得吃饱点才有空应付事情。吃这个顶饱,再配着粥喝,也不会干噎着。”
罗村长看她系着围裙,眉目如画,脸上笑盈盈的,跟刚走出屋子的张玉寒十分匹配,就笑道:“这回真是麻烦你们了。”
“这都是应该的。”罗美娘应了句,也没把人情都揽在自己身上,道:“我嫂子早上起来把你们带来的竹筒都灌好了,还煮了十几个鸡蛋单独放在袋子里,待会你们都带上,也不知道今日开堂要到什么时候,出衙门后还能垫垫肚子。”
罗村长笑应了,看到张玉寒洗漱完,立刻走过去。
灶下忙忙碌碌的,几人的耳朵却一直听着外头张玉寒的说话声。
听了一会儿,高氏小声道:“妹夫看着跟以前真不一样。”
张玉寒在院子里,教村人待会在堂上要如何见礼如何说话,他让除了村长外的四人上堂后别的不用管,只要县太爷问话,说完话就痛哭,要哭得真情实意,要哭得闻者伤心见着流泪。
还跟罗村长对了一下要怎么说供词,才能让人更唾弃那俩个王八。
从他嘴里出来的话都是有条有理,叫人心里不由自主就信服。
高氏感慨就算了,罗美娘才是那个半年来看着丈夫一点点改变的人。
她突然想起上辈子有个名人说过一句话,“人之气质,由于天生,本难改变,惟读书可以改变”。
等到外头说完后,早饭也都做好了。
今日要上堂的几个人心有对策后,精神面貌都跟早上起来时忧心忡忡的模样不一样了,一个个神采大好,烙饼都多吃了两张。
案件开堂审理时,罗美娘和高氏几个都在铺子里没过去,一整日都是心神不定的,临近傍晚,罗德金才跑回来汇报情况。
不用看别的,只瞧罗德金虽气喘吁吁的,却是满脸喜色就知道结果了。
唐氏先前那些提心吊胆的情绪全都不翼而飞了,呼出一口气,道:“先别着急说,把东西吃了。”
罗德金已是饿得不行,谁都没想到这个案子审了一整日,高氏把备好的茶水和烙饼递给他,罗德金吃完喝完,才道:“县太爷当堂叫师爷为咱们村补发验/税/票,还判了那两人抄家沒产和秋后斩首,说是这两人在咱们村里吃的拿的,等抄家之后都发还给我们。”
“真是青天大老爷啊!”唐氏一叠声称赞着郑县令。
罗美娘机敏些,问道:“县衙情况怎么样了?”
这个结果不是不好,而是在她意料之外的好,而且判决也下得太快了,肯定发生了些什么。
罗德金才正想说。
由于张玉寒扯的虎皮太过唬人,进县的阵仗又太过巨大,一早县衙门口便有不少人围观。
“德水哭得差点撅过去了。”罗德金道。
那几个没辜负张玉寒一早的吩咐,只是没像张玉寒说的假装掉泪——都不用装,这几日他们担惊受怕委屈重重,想起来真叫一个惨啊,回完郑县令的话之后,就是捶胸摧肺的一通眼泪,哭出了这段时间所有委屈,眼泪都快流成河了,因为不敢咆哮公堂,一个个那种憋声痛哭的模样还挺有水平的。
罗村长是今日的重要主角,也是一边哭一边把村里百姓被欺压下的屡屡退让、和下乡小吏的罪恶面孔描绘出来,着力塑造村人是为求生路、才不得不反抗的形象,声声悲怆,句句动人。
当时的情况,就连罗德金知道这是计谋的,都被感染得满腔义愤。
何况是围观的人群,老百姓对苦难素来都是最有共情的,他们都有着同样的底层经历,终其一生都在为生存而挣扎,最能了解普通人面对官宦时那种心酸和无力。
看着南山村几个苦主代表像要哭倒长城一样,围观的百姓个个都是义愤填膺,要不是郑县令一再落下惊堂木,让人安静,怒火都得把那两人淹没了。
“那两个恶棍见情况不对,屎尿都要流出来了。”罗德金道。
“活该!”唐氏骂了一声,一点都不同情他们,“这就是恶有恶报,老天爷都是有报应的,不枉我早上起来还去庙里上了三炷香。”
罗德金今日也有任务,他看着众人脸上的愤愤,就按照妹夫早上的吩咐,在人群中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青天大老爷为民做主”,叫完之后还怕没人跟上,没想身边的人三三两两叫着喊着同一句话。
没片刻功夫,县衙外的百姓就形成了一股浩大的声势。
“郑县令连连叫着肃静,还传唤了合山村村长。”
“他怎么过来了?”罗美娘不由问。
罗德金说:“今日开堂前,妹夫就让我去瞧瞧县里的客栈有没有住进来咱们认识的人,我去看了一下,就瞧见合山村村长了。”
这也是被盘剥的苦主之一。
罗美娘听到这里,就知道郑县令许是原本还想着走个过场,派人去南山村里调查调查,或是看看两人以往有没有别的劣迹,却没想张玉寒早就准备好了。
郑县令也是个聪明人,来县里半年,还是头回看到这么群情激昂的情况,叫他都觉得这两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这会儿,哪怕昨日跟张玉寒在书房说话时还顾虑这个案子对他以后有没有影响,等见到百姓中已经起了声势,就明白事不可违的道理了。
索性南山村的诉状和血字上书都写得清楚明白,那俩个小吏又不是他家亲戚,郑县令也愿意把事情做得好看一点。
他用一日的时间把案子都审明白了,除了合山村村长,还当堂传唤了县里十数个被欺压过的商家。
如此,罪证确凿之后当堂杖刑、抄家后把不义所得发还苦主,再当场扶起罗村长,演一出官民相得,都是讨好百姓的方式。
别说,郑县令因快刀斩乱麻,还得到本县百姓一众好评。
官司了了,南山村这回跟着过来的人都是松了一口气,虽然判罚还需要提交刑部复核,可看着刚才外头百姓声援他们的阵仗,就知道这事应该没有翻盘可能了。
南山村人也很守信用,拿钱让县里牌匾铺子加急做了一个“爱民如子”的匾额,第二日便敲锣打鼓就送到县衙。
穿成科举大佬的金手指外挂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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