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皎靠在墙边,想等着她还有什么高见——
他早就注意到了,在车上的时候张零零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一直观察着后排的情况,姜冉抗拒姜怀民的安排下意识地转头看北皎,或者在座位下面踢他的小动作,怕不是都被她尽收眼底。
“你也得谅解她,”张零零叹了口气,好像她真的为这事儿在操心似的,“毕竟她要怎么跟她爸爸开口坦白自己已经有了男朋友、男朋友是你这件事呢?”
她说到这,停顿了下,恍然道:“啊,你们就是为这个吵架的。”
她站了起来,将放在腿上的书轻轻拿了起来,捏着那本书,走到了北皎面前——
他太高了,她只能束着手抬头仰望他,站在他的面前,那张眉眼之间总有一丝丝与北皎相似的脸上神情轻描淡写:“阿皎,你还是年轻太小了,做事急躁……你才和她在一起多久呢,就急着想要证明身份?”
她垂眼,像是和他说话,更像是自言自语:“我和姜怀民在一起那么久,你看我得到了什么了吗?”
这会儿北皎多少就听懂了。
他就琢磨这女人没事找什么茬,原来是自己气不顺,来看看他的笑话。
“怎么,”他挑眉,“跟姜叔伸手要结婚证,没要着?”
他准确地捕捉在她脸上僵了僵,眼中一闪而过的恼怒,然而她却是在笑的,甚至笑容更加明显,抬手用手中的书轻轻拍打他的胸口,轻佻又戏谑:“你是我儿子我才告诉你——”
厚重书籍的一角压在他心脏的部位。
张零零收敛了笑容,“他们这样的人,根本没有心。”
把持不住自己,你就会满盘皆输。
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因为手里的筹码就只有这些,自己这么一个人而已……一旦他们不想要了,那就连博弈的权利都没有。
张零零想到了那天,她也不是坐下来很严肃地跟姜怀民说打证的事儿,她不敢的。
就是一个十分寻常的午后,她一个很早以前的朋友在微信聊天,聊着聊着她那个朋友就说,自己离婚了,老公给了她一套能住的房子,现金却没有给多少,她带着小孩无依无靠,想跟张零零借点钱。
张零零当时也是无心地开了公放语音,她当下甚至觉得有些尴尬地扭头看姜怀民……中年男人挺着大肚子挫着花生米的皮衣,白胖胖的花生米扔进嘴里,他看着电视机,“有套房不错啦,寻常人奋斗一辈子不过就是为了一套房。”
“也是,”张零零笑了笑,“她老公我见过,吃饭时餐厅的纸巾都舍不得开封,如果不是结婚了,那套房估计也不会就这么给她。”
别人家的事,不熟的不想多评论,姜怀民便不置可否。
张零零就嗲着喊了声:“怀民。”
姜怀民这才有了反应,只是从始至终他的视线都没离开过电视机,他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我可以给你房啊,两套够不够?一套在广州,再给你在你老家买一套。”
房子是姜怀民最不缺的东西,他这样说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房可以给,其他的就别多想。
其实也可以了,跟了他几年,得到两套房子,姜怀民不算是没有良心。
但是张零零不甘心啊,两套房是不少,前提是她不知道姜怀民手上到底能有多少所谓的“两套房”,她不傻,她想要多。
可是她要不到,甚至只能装聋作哑,任何的不满憋在心里,正如当时她其实觉得像一桶凉水迎头盖下,她却还是笑着用娇俏的声音说,嗯,还是你好。
眼下看着北皎跟自己犯了一样的错误,她能说什么呢——
儿子跟她太不亲了,她没办法心疼他,甚至报着想看热闹的心幸灾乐祸呢,但到底是她的儿子,她也不希望他摔得太狠,一蹶不振。
早点看清楚现实的好。
于是有了以上的对话。
而北皎显然没将这些放在眼里,听了张零零的一段演讲,他显得无动于衷,当然没有醍醐灌顶的感动,也没有觉得多大的冒犯。
——张零零是张零零,他是他。
根本就不是一件事,他不觉得有什么好计较,所以从始至终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语气很淡地说:“我和你不一样。”
说完这一句,他伸手,拿过了张零零手中那本被她翻弄过的英语书,眼也不抬顺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书本落入垃圾桶发出“咚”的轻响。
像是砸在人的心脏上。
看着张零零那张淡定的面容从惊讶到逐渐扭曲,北皎将原本就是敞开的房门拉开了些。
“出去。”
他语气平淡,甚至没打算跟她说太多,也懒得解释他就是不图姜冉身上的哪怕一分钱,他甚至觉得剥离了她那些多到离谱的巨额存款,她姜冉身无分文,他也有能力养得起她……
只是这些不必和张零零废话。
她的话也没有对他产生丝毫的影响。
姜冉是懵懵懂懂挺不靠谱的,让他没有安全感也是真的,但是在关于未来的大方向上,他根本不怕。
……
第二天,姜冉大早上的就被掀起来,家族联姻式的茶楼饮早茶,就当是给阿泰叔接风。
她根本没打算去,甚至贴心地找好了借口:“你就说我还在崇礼没回来。”
姜怀民“嘿呀”了一声,摸着肚皮像是看什么大离谱的人:“我约他的时候台词就是‘我乖女从崇礼大杀四方回来‘!”
姜冉觉得“大杀四方”这个词挺耳熟,想了想,不在意地问:“怎么,还在热搜上看到我的追踪报道了?很潮嘛居然还懂上网冲浪!”
姜怀民懒得跟她废话,赶她去洗漱,并且保证就是吃一顿饭,泰梨也在,如果她对阿泰叔的儿子不满意,可以全程不跟他说一句话,也不用交换联络方式。
他说这话的时候,北皎正好从楼下走上来——
戴着耳机的黑发年轻人站在清晨的阳光下,双手插着兜,脸上汗津津的看着是刚去晨跑回来。
这会儿目无情绪地望过来。
姜冉被他黑洞洞的目光看的毛骨悚然,想了想后说:“我不会加他微信的,你死心吧。”
“晓得啦!”姜怀民不耐烦地挥挥手,“知道你看破红尘不想嫁人想当尼姑咯,用得着重复那么多次吗,快点去洗漱!”
打发走了孝顺女,一转头看见北皎站在不远处,笑容重新出现在中年男人的脸上,他盛情邀请北皎跟他们一起饮茶。
北皎摘了耳机,微笑着礼貌拒绝,告诉姜怀民自己也约了广州的朋友早茶,问他们约在哪,说不定可以碰见。
姜怀民订的是广州很有名的粤式早茶茶楼——本地人平日吃早茶不一定去,但是胜在规格合适叙旧友,味道也还可以,价格也适中。
北皎点点头说一会儿见。
又过了半个小时,早上还十分灿烂的阳光突然变得阴沉沉,眼看着好像要下雨。
姜冉素面朝天撇着嘴打开姜怀民的莱万特车门,又伸头看了眼站在车外一动不动的北皎,指了指他,娇气地问:“他怎么不跟我们去!”
她语气自然又无所谓,像是在说什么家里的佣人。
“人家自己有约噶,像你哦,没朋友的!”姜怀民挑眉,拍掉她的手,“手指人没礼貌!”
姜冉缩回手,揉揉被拍疼的手背,扫了眼北皎看他脸上好像都没有多余的情绪,不太愉快地抿抿唇。
不说北皎还好,提到他姜怀民便像是提到了自己的亲儿子,手从口袋里掏出姜冉的车钥匙,“阿皎一同饮茶的朋友里有没有女生啊?”
感觉到一双火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他弯了弯唇,说:“有。”
“那你也开车去,不要叫你朋友看不起。”姜怀民要塞给他钥匙。
“什么!凭什么!不给!”姜冉挑高了眉,“那是我的车,凭什么给他开!”
“凭我是你爹,那车我买的。”
像是没注意到姜冉脸上的委屈,姜怀民一眼扫过她的风衣,“你去换件大衣,我看这天,难讲中午好似要翻风(*起风)。”
“不换。”
“冻死你。”
姜冉响亮地“哼”了声爬进玛莎拉蒂的车后座,抱着胳膊坐好,冷眼瞅着原本不太想接车钥匙的北皎抬起头看了看天气后,还是接过了姜怀民手里的车钥匙。
“最地铁也吹不着风啊!”她忍不住开口,“要什么开车啊!”
然后,没沉住气的下场是——
北皎看了她一眼。
姜怀民又把她骂了一顿。
……
到了茶楼姜冉才发现晦气的还在后面。
在指定的位置坐下了,跟阿泰叔一家子寒暄完毕,但是她只看到了热情似火要跟她抱抱的泰梨,没有看见阿泰叔的所谓儿子。
她在心里放鞭炮:看吧!人家也不想相亲!来都不来的!
人不来她乐得自在,当然不会自讨没趣地问“你儿子咋没来”,也没觉得自己被冒犯……
埋头抱着菜单勾自己想吃的,觉得自己能吃一顿安生的饭。
直到一群年轻人乌泱泱进来了,就在他们隔壁桌落座。
在菜单上勾画点好一份蛋挞,姜冉因为旁边闹得慌抬头看了眼,猝不及防对视上一双黑色瞳眸,她捏着菜单人震惊到瞳孔地震,然而对方脸上的神色很淡,显然是早就料到了这个局面。
“爸!”姜冉用脚指头猜都猜到怎么回事,“你怎么把他放隔壁了!”
光凭北皎自己,他能有这个本事订桌在他们隔壁盯梢她相亲吗!
“嘿呀,我早上问阿皎来不来吃早茶,他说约了朋友,那我不是一同订位就好了,省的麻烦咯?”姜怀民说的很有道理的,“你不要那么小气,人家在隔壁又没搭理你,碍着你什么事了?”
姜冉憋得脸红耳赤,有苦说不清。
架不住隔壁那位脸上云淡风轻,更给她气的不清。
而此时,跟北皎一块儿来的基本就是广融那群滑手,有眼尖的看见姜冉了,就上来跟她打招呼,直呼“好巧”。
又抬头看姜冉这边一桌子明显都是家长,喊了“叔叔好”后纷纷退散,至此两桌井水不犯河水。
……也不是完全不犯。
坐在姜冉旁边,泰梨先有了反应,她用手捅了捅姜冉,小声地说:“刚才那群人你认识啊,穿黑色卫衣里面高领毛衣的那个好帅呀,你认识不?”
“平时一起滑雪的。”
隔壁桌穿卫衣的多了去了,姜冉却不用回头也知道她说的是谁,“你说的那个,不熟。”
话刚落就被揍了一下。
原来是姜怀民一直偷听她们讲话,这会儿听姜冉冷着嗓音翻脸不认人,伸手拍了她一下,“不熟!你就这样做人家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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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犬 第2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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