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奶白色的薄毛衣外套,小皮鞋白袜子,头发上还别了个可爱的发夹,这会儿抱着一本临床相关专业书低头看着他,然后红着脸递过来一张纸条。
北皎莫名其妙地打开纸条,上面写着:同学,你好,在角落里看了你很久啦,请问可不可以有你的微信?
北皎实现从纸条上挪开,看着眼前脸红成虾米的女生,还有她身后推推攘攘哄笑,却还是努力保持着自习室应有安静的朋友们。
……熟悉的感觉终于回来了,这才是跟人表白的女生应该有的样子!
而不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合让人“滚”!
啊!
这个世界没有崩坏!
内心波涛汹涌,恨不得把这一秒复刻下来发送给某位看,然而脸上却波澜不惊,少年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抱歉,我有女朋友。”
纸条被修长且修剪干净整洁的指尖推回女生的眼皮子底下。
她笑容僵硬了下,脸上的绯红退却,然而抬起头对视上面前的人脸上的笑时,脑子却还是炸开:天啊,他笑起来有酒窝!
拿回自己的纸条,在被拒接的情况下,她毫无怨言地转身离开,内心依然澎湃。
阳光重新回到了面前的卷子上。
少年坐在原地愣怔了片刻,重新抓起笔想要写卷子,犹豫了下,又扔了笔。
抓起手机,进入微信。
【北皎:下周周六考完六级,周日的飞机飞长春,下午一点多就到了,来接?】
发完扔下手机,又做了几道单选题。
再拿起手机,对面回复了,并且首选发来一张照片。
艳阳高照的广州,点开照片却是一片荧白,照片是从缆车往外照的,透过缆车的玻璃,可以看见缆车边树林挂满了银白雾凇,冰天雪地纯白一片。
【是谁的冉冉鸭:?????在滑】
【是谁的冉冉鸭:下周周末的事现在跟我报告什么?】
他捏着手机,无语嗤笑一声。
顺手截图,发送朋友圈,配字文案:你们来。
三分钟后,朋友圈收到无数回复——
【二车:……辛苦了。】
【黄灿灿:……辛苦了。】
【年年:真他妈着实是辛苦了。】
【ck、烟:@是谁的冉冉鸭 翻译一下,“我想你了”】
【年年:楼上干得好,没忍住再回复一次@是谁的冉冉鸭 翻译一下,“我想你了”】
……
从赵克烟开始,热心雪圈同声传译亲友们排队无穷无尽。
大概八分钟后,掐指一算大概就是姜冉从松北滑雪场半山腰中转站坐缆车到山顶,再滑下来回到缆车中转站需要的时间,朋友圈终于在消息回复提示栏有了一个顶着荷叶的小青蛙头像——
【是谁的冉冉鸭:????】
她甚至还要破口大骂。
【是谁的冉冉鸭:楼上诸位是不是有那个大病!!!】
回复完后,也许是又在其他各种亲友群遭遇了无情的嘲笑,大概三分钟后,北皎的手机屏幕一亮,显示有来电。
自习室里周遭的人依然在埋头苦读,他点了点蓝牙耳机,压低声音“嗯”了声,这才拿起手机,暂时离开了自己的座位,来到自习室外面。
艳阳高照,他随便找了处树荫,听见电话那边,女人的声音因为带着护脸显得有些含糊……且暴躁。
“接你接你!行了吧!祖宗!朋友圈赶紧删了!”
树荫下,一别于方才拒绝别人时未达眼底只是个样子货的微笑,少年真心实意地笑起来,漆黑瞳眸闪烁,光泽温和地扩散出一片涟漪,他“哦”了声:“不删。”
对面窒息了几秒,想了想又问:“你在干什么?”
“写卷子啊。”他说,“不是刚才说了,下周考试吗?”
“写卷子不能认真写?”姜冉嘟囔,“六级是吧,跟四级不一样啊还是有点难度的,三心二意的,能过?”
“闭眼过。”
豪不做作的自信让电话那边的人又沉默了几秒,“我看你是真的挺闲的,就该六级再晚点儿考,再给你关一个星期。”
“别啊,不能再关了。”北皎懒洋洋地嗤笑,“再关就该忘记怎么滑了,到了雪场你又从手拉手推坡教起?”
“脑袋给你拧下来。”
最后姜冉憋着火问了他航班号,又极其不信任地说算了,让他把截图发来。
要了航班号,勉强跟他闲聊了几句有的没的,说的是雪场那边的事,大概就是今年真的三亿人上冰雪了,缆车都开始要排队了,以前缆车从来没有要排队的……
絮絮叨叨闲聊几分钟,直到北皎听见“呲”地一声大概是缆车门打开的声音,那边传来脚步声和风声。
“写你的卷子去。”姜冉说,“别作妖了,下周就过来了,老实点!”
这威胁,还当他是“上了山命都在老师手里”的萌新。
他却十分受用,答应了声,心满意足地道别挂了电话,回到自习室,重新坐在阳光下,他突然就不想打呵欠了——
从有记忆开始,寒假和暑假意味着无止境的家务和独自在家面对墙壁的几十天,没有人说话也懒得跟别人说话,没有玩伴也不需要玩伴……
什么暑假,什么除夕,对他来说不过是犹如坐牢一般,他总是盼着开学,回到教室坐着上课的时候,想着下次考试要考满分时,人生好歹才有一点儿目标。
直到二十一岁这一年之前。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像个小学生似的一天天的盯着日历盼着寒假,懒得做题,人在自习室,一心向往的却是另一个城市的风景。
一步步迈向期盼重逢的日子,好像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然而与众不同的是,这热锅里煎熬的原材料是蜂蜜,滚烫炙热的,都是甜。
……
2019年12月23日,平安夜前一天,北皎推着行李车走出长春龙嘉机场。
正是雪季,此时机场来来往往随处可见拖着滑雪板包的人,大多数人都准备从长春市再转大巴或者小车前往吉林市,还有一小部分人选择从长春市出发,前往长白山。
北皎走出机场,一眼就在到达大厅看见了靠着柱子站着的女人——
白色的毛衣,里面是搭配的翻领衬衫,灰色的长裙,脚上踩着一双马丁靴,脖子上还围了个毛茸茸的白色围巾,如海藻般的长发柔软地披散在身后,唇上涂了口红,樱桃色的。
她正在来往人群东张西望,这会儿盯着个戴了口罩、大概和北皎一样高的男生一脸探究。
北皎走到她身边,大手压着她的脑袋把她的头转回来:“看什么?这他妈都能认错?”
姜冉转过头,就看见少年那张漂亮脸蛋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面无表情地明确透着不高兴,她双眼一眯:“不是,我是看他好像长得挺好看?”
这话比承认认错更能捅马蜂窝,他脸彻底冷下来。
却听见下方她嗤嗤地发笑,随后带着熟悉甜香的手伸过来,拉拽一下他的帽绳……漆黑瞳眸闪烁,他垂眸望着她。
看她樱桃色的唇瓣,唇角翘起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深褐色的眼里满满都是笑意。
心中一动,顺着她的力道,少年弯下腰去,脸埋入她柔软又蓬松的毛茸茸围巾中,蹭蹭。
侧过脸,淡色的唇瓣如羽毛般含蓄地蹭过她的面颊,姜冉听见他用慢吞吞的语调说:“好想你。”
微微偏过头,近在咫尺的少年双眼闪闪发亮。
于是她笑容变得更加清晰,人来人往的人群中抬起手摸摸他的短发。
……
2019年12月25日,这是2019年的圣诞节。
早就在松北滑雪场熟悉了两天地形,彻底撒了欢的狗崽子今日也是做到了顶门入,顶门出。
到了下午四点,太阳快要落山时,最后一趟缆车也停止了运营,看守缆车的大叔吆喝着“明天见啦”,他抱着板,绕着雪场的后山,慢吞吞地爬回了雪场旁边的别墅区。
一栋栋挨着的联排别墅房顶五颜六色,覆盖在白色积雪之下,黄色的墙壁彩色的房顶,如同童话世界的小镇,其中靠近山体边缘的一栋,早早就亮起了橙黄色的光。
北皎推开院子的铁栏杆,伴随着“嘎吱”的响声,厚重的滑雪鞋踩在雪面,他一层层地打开面前别墅的门,最后一扇门打开,有地暖的暖气扑面而来,走廊上亮着明亮的灯光,客厅里时不时传来说笑的声音。
走廊边放着几块还湿润的滑雪板,雪板上冰雪尚未消融。
所有的雪板固定器都是一个朝向,意味着这些滑雪板的主人玩法都是统一的技术滑行。
他把自己的板挨着其中一块ogasaka放好,换上拖鞋,走到客厅,先听见客厅里一声疲惫的女声——
“我下午带的学生,说好的来学换刃,结果发现推坡都不太熟练,啊啊啊啊啊啊我用两条腿陪着她在a索推了一下午,我的妈亲,你们知道下午太阳快落山那会儿a索风多大吗!”
邱年脸蛋放在炕桌上,在她脸旁边,李星楠放下一个剥开一半的橘子,她嗅嗅鼻尖,被橘子皮呛得打了个喷嚏。
“怎么不知道,谁不是从那滑下来的。”沙发上,盘腿坐着,姜冉手里抓着遥控器,一边懒洋洋地换台,“脸都要吹歪了。”
厨房里哗哗说声,阿桔骂骂咧咧地洗着海鲜,头也不抬:“少放屁了,你今天下午一点半就回来了,那时候太阳比我们的未来还要灿烂!”
李星楠:“土狗回来了。”
邱年:“顶门进顶门出的拼命崽回来了。”
阿桔一扔手里的螃蟹:“做饭的回来了!”
姜冉蹬了蹬腿,视线还没离开电视机,问站在客厅脱滑雪服的少年:“你回来啦!最后一趟我还想去找你,沿着a7一路滑下去都没见你踪影,你下午都跑哪滑了啊?”
“下午在g索那边。”北皎脱了外套,绕到了一楼自己的房间,也没关门,一阵窸窸窣窣后,换上了牛仔裤和薄卫衣出来了,“那边人少。”
自觉地绕到厨房料理台,在阿桔感恩戴德的目光中,他接过了剪刀和张牙舞爪的活螃蟹,一转头,旁边还有四五袋用黑色塑料袋装着的海鲜。
感受到他无声的目光,姜冉尴尬地笑:“过节嘛,得吃好点。”
北皎捞起了袖子。
最后在邱年和姜冉一人一瓣,慢吞吞地吃完那半个橘子的磨叽中,北皎和李星楠一块把海鲜处理了,赶上天黑之前把所有的菜摆上桌。
太复杂的也懒得做,无非是一顿丰盛的海鲜火锅。
天黑之后,屋外又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
锅里咕噜咕噜地煮着菜,在等待的过程中姜冉扒着窗户往外看了半天,路灯之下飘雪尤其清晰,她叹息了一声,发挥了两广人士应有的迷信精神:“瑞雪兆丰年……这雪大得,明天早上赶早的雪肯定好!啧啧啧,不行啊,明天得早起,图个好兆头!”
邱年也蹭过去,脑袋跟她排排放,往外看了几眼:“别光叭叭不动弹,从开板到现在你哪天十点前睁眼过,明天让拼命崽叫你起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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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犬 第1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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