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别玩花样,姜冉。”他一只手扶着门框,非常不客气地直呼她的大名,警告门里的人,“你要是觉得把灯关了气氛很好骗我进去就能干点什么那我劝你最好还是——”
“能别耍弱智吗?”
浴室门里传来她冷静的声音,因为隔着空间,听上去有点发闷。
“关灯,进来。”
这次的指令直接省略到了四个字。
北皎沉默片刻,琢磨了下她要是想干点什么估计也干不过他,大不了他可以跑么……她还能跑的比他快?
合计了下,他便伸手利落关了灯,手握着门把手一拧,门“咔嗒”一下就开了,她没锁门。
浴室里的一切映入他眼中——
因为耗时过久,原本热水带来的蒸腾白色雾气已经完全散去,只有墙面和镜子上挂着摇摇欲坠的水珠,空气中弥漫着沐浴液和洗发水混合的甜香……
浴室很小。
如果开着灯,里面的一切在他这一眼过后大概已经一览无遗。
然而此时此刻,浴室里近乎于黢黑。只能看见一点点外面夜晚的微薄光线透入,那样的光线中,浑身湿漉漉的女人裹着浴巾站在另一端,沉默地望着他。
他目光扫过,只能看见她白皙的肩膀上一滴水珠微弱的反光。
还搭在门把手上的手猛然收紧。
在他近乎于连呼吸都失去动静的沉默中,她一只手压着浴巾,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指了指放在旁边的矿泉水:“帮我洗头,我举不动这个。”
这个要求,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但比让他脱裤子来得让人能接受一点(想太多.jpg)。
“……”北皎上下扫视年轻女人一圈,了然,“所以刚才那声巨响是因为举不动的水瓶落下来了?”
“嗯。”
“砸哪了?”
“什么?”
“砸到你头了吗?”
声音听上去甚至有点期待。
姜冉沉默了下。
“小崽子,你是不是想吵架?”
……
年少时,北皎不是没幻想过有一天当他面对一只除常规动物外的不穿衣服雌性生物时,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说什么话,摆什么表情——
但是在他为数不多的幻想中,肯定不包括现在这样。
黑黢黢的浴室里,两个人靠的前所未有的近,却最大程度地保持着生硬而有礼貌的距离——
他站在水池边,胳膊努力伸到最远;
在他胳膊尽头手掌下,她蜷缩成一团,站在洗手台旁边,双手扣在洗手台边,手肘死死地压着浴巾边缘。
两人都紧绷成一根弦。
一边敢轻举妄动,另一边就敢崩溃发癫。
姜冉的浴巾裹得很紧,紧到把她白皙无暇的背都勒出一道红痕。
北皎看在眼里,却没提醒她。
此时此刻,他咬着腮帮肉,微瞌着眼,一只手稳稳地握着那瓶满满的矿泉水瓶,稍一倾斜,清水落下。
哗哗流水中,他另一只空闲的手抬起来,悬空在她脑袋上放三秒……
“姜冉。”
“嗯?”
她声音带着鼻音。
“我碰了啊。”
他听上去懒洋洋的。
然后不等姜冉回话,指尖便落下,修剪得干净整齐的圆弧指甲这一瞬间好像找到了它存在的意义,穿过她的发梢,撩起一戳头发。
伴随着矿泉水清水冲洗,他的指腹与他本人又臭又硬形象极其不符地轻柔蹭过她的头皮。
姜冉弯着腰,不用看也感觉到那触感在黑暗中无限放大——
耳边是头皮摩挲发出的沙沙声响。
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水花落下,带走泡沫,冲进洗手台盆入下水道发出“汩汩”声响,她努力睁大眼,只能看见他露在稍短牛仔裤外的脚趾头,伴随着他手上的动作,会小范围移动。
从发根开始冲洗,他很有耐心地一层层剥开她厚重的头发,直到原本打滑的头发变得有点儿发涩……
“你会滑雪?”
黑暗中,他突然发问。
颇有些没话找话的味道。
姜冉“啊”了声,没反应过来。
“看你房间里放了滑雪板,”他顿了顿,“学那玩意贵吗?”
姜冉理所当然地回了句:“贵。”
“说说。”
“国内夏天一般在融创的室内滑雪场,现在叫热雪奇迹吧……每个地方雪票价格不同,均价大概是四五百。冬天室外滑雪场,崇礼、吉林、新疆,成熟的雪场雪票六七百的也有——这还是入场费,除此之外还有滑雪板,固定器,一套下来万把块钱……”
她随口说着那些她再熟悉不过得花销。
说着就感觉到头顶上的人沉默了下,然后语气毫无起伏地“哦”了声。
她声音戛然而止,觉得哪里不太对,又不确定,当下就想抬起头看看他什么表情,结果脑袋刚支起来,就被大手稍一使劲,压着后脑勺压回去——
“乱动什么?”
他的声音仿佛又听不出任何异常。
很快两瓶水用完,正好把她头发冲的差不多干净,姜冉摸索着抓过干发巾把头发包了,终于直起腰……
乌漆嘛黑的,她头发包的不紧。
再加上之前喝了酒本就有酒精上头的微醺,刚才低着头久了,猛地抬头她差点儿没站稳,一阵晕眩条件反射地扶着旁边冰凉的洗手台。
一缕长发从干发帽前面掉落下来,晃晃悠悠,带着一颗水珠落在她面颊上。
姜冉没伸手擦。
她还沉浸在上一个话题里,黑暗中,她双眼异常地亮,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身后窗外的光撒入,让他仿佛沉溺在光影交替的阴影中。
“你想学滑雪。”她用的陈述句。
北皎顿了顿,慢吞吞地发出一个鼻腔音,没否认,也没肯定。
“我可以教你。”她盯着他的眼睛,“不收你钱。”
这四个字的分量,如果公开放出去,广州融创的门槛明天就能被求学者踏烂。
然而面前的少年压根不知道这些。
闻言,他脸上的情绪甚至毫无波动,只是轻笑了声,抬起手,食指微屈——
指关节蹭掉了她脸上挂着的那颗水珠。
粗糙的触感稍纵即逝。
“再说吧,”他那平淡得一如既往的嗓音响起,“只是随便问问,也没有很感兴趣。”
第19章 关于早餐的小型修罗场
姜冉不知道北皎小时候是不是听着什么非同寻常的奇怪童话故事长大,毕竟拥有正常生长轨迹的人类性格不可能如此变扭——
三岁小孩都知道的道理:想要就说,有屁就放,废话少讲,开心为上。
他偏不。
他仿佛时时刻刻沉浸在贤者时间,二十岁都差点点的年纪,死气沉沉——
比如。
这么多天了,他第一次主动对她开启话题,聊滑雪。
滑雪她会,她欣喜若狂,理智都不要了立刻倒贴“我会我可以我能教我不要钱”,然后他怎么回答的?
「哦,随便问问。」
你阿妈的。
当天晚上姜冉看在天色已晚她很困邻居都睡了不好扰民的份儿上没当场教育他,她一时心软,结果就是隔天这小崽子毫不意外又给她找事。
第二天早上,姜冉想着和谢宇的约定,外加要送便宜阿弟上学去,再次闹钟起了个大早。
当她打着呵欠,十分体贴地给他一次性的牙刷上挤牙膏时,余光瞥见北皎从起床开始就心神不宁地满屋子晃悠。
晃啊晃,最后晃到了洗手间门后,站定。
他露出个犹豫的表情。
“当你犹豫有些话当讲不当讲时,别怀疑。”姜冉头也不抬,“不当讲。”
她意思是让他闭嘴,大清早别找骂。
然而北皎思考了下,属实没觉得自己想讲的话到底有什么毛病,于是他违背了内心深处萌生的生物对危险的预知性,问:“能不能借把伞?”
语气很客气。
雨下了一整夜没停,这会儿外面仿佛玉皇大帝踢翻了洗脚盆,目光所及所之处都跟水帘洞似的……姜冉把挤好牙膏的牙刷塞给他,反问:“要伞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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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犬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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