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莞尔噗嗤一下就笑了，原本稍显郁闷的心情，因为陈优的举止，消减了些许。
    但令她没料到的是，这件事的讨论度之广，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当她和陈优一同进入办公室时，晨间的闲聊像是乍然被按下了暂停键，几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看向了苏莞尔。
    “早上好。”苏莞尔点了下头示意，就走向了自己的办公桌。
    “啊，早上好。”稀稀疏疏的回应声，藏在下头的是众人热闹的窥探欲。
    甚至某个靠近苏莞尔办公位置的老师，在隔断板的遮掩下，试着向陈优递眼色，以口型询问她苏莞尔的情况。
    陈优搞怪地抹了下脖子，便拿起教案匆匆去了教室。
    苏莞尔不是没看见的，但她总不好冲动地站起来大吼一声‘那是假的，你们别信‘，这种事她做不来，与其自找难堪，倒不如暂且保持沉默。
    何况谣言的源头无从查起，她最好还是先静观其变。
    随后的周一晨会兼升旗仪式，苏莞尔作为5年级3班的班主任，照例跟随班级参加。
    如往常般的，她站在队伍的最后面，偶尔提醒学生不要捣蛋说话。
    本来只在操场旁集合的赵岚，破天荒地穿过大半个操场，来找苏莞尔闲谈，“苏老师周末过的还好吗？”
    “挺好的。”苏莞尔礼貌地反问道：“赵老师呢？”
    “我也挺好的，周末逛街，意外买到了一直想买的包包，真是超级开心的。”赵岚言笑晏晏的，抬起手腕将被风吹乱的长发拂到了耳后。
    苏莞尔听完只附和地笑了下，便转开视线又望向了领奖台上。
    赵岚轻易讨了个没趣，脸上的笑就有些挂不住了，便又道：“我本来还蛮担心苏老师的，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我多虑了。”
    苏莞尔心下叹了口气，佯装不解道：“担心？我有什么能让赵老师担心的？”
    “你先生啊。”赵岚以为苏莞尔还不知道那则流传开来的八卦，兴趣盎然地凑近了小声道：“其他老师都知道了你先生是之前那个性骚扰自己学生的老师，都在惋惜你识人不清，看起来那么周正的一个人，怎么就做了这么禽兽不如的事情呢。”
    “赵老师也知道了？”
    “是呀，我说了么，不止我，其他老师都知道了。”赵岚着重强调了后半句，满脸同情地看着苏莞尔道：“苏老师，你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苏莞尔维持表面的冷静，让自己不必去在意赵岚的暗讽，“赵老师为什么会知道？这个谣言，不是应该只有语文教研组里的老师知道吗？”
    苏莞尔顿了顿，注视着赵岚瞬间僵硬起来的神情道：“所以又是谁跟赵老师说的呢？”
    “大家都知道了的事情，你说我是怎么知道的。”赵岚很快恢复了镇定，随即反唇相讥道：“你与其在这儿冲我发脾气，不如问问你家那位为什么会做出如此有辱教师身份的事！”
    话落，赵岚踩着细高跟，黑着脸就走了。
    刚才的那番话，她没有压着声音讲，周围一圈的人循着声响，都回过头来，频频打量这头的热闹。
    那些目光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好奇有之，鄙夷有之，甚至幸灾乐祸亦有之。
    苏莞尔只觉得难堪，忍着难受撑到了晨会结束。
    更煎熬的时刻还在后头，今天一上午她都没有课，当坐在办公室里处理事务时，她像是被展示在玻璃柜里的新奇玩物，根本就逃脱不掉好事者有意无意的端详。
    事态持续发酵，到了下午，年级组长过来请苏莞尔去校长办公室一趟，说是家长委员会的会长直接向校领导反应此事，要求对她做出相应的处置。
    去的路上，年级组长终是忍不住，凝重着表情问苏莞尔：“你先生性骚扰学生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是的，他是被诬陷的。”苏莞尔哑声道，脸色苍白的可怕。
    “有证据吗？”
    苏莞尔张了张口，须臾才回了一句：“……我不知道。”
    年级组长猛地停下了脚步，侧身焦躁道：“不知道？这解释你自己听着像话吗？”
    苏莞尔无话可讲，她明白，如果身份对换，她也一定不会相信这样拙略的借口的。
    ”算了算了，”年级组长不忍再看苏莞尔糟糕的状态，领着她继续往前走，“我在这儿难为你有什么用，你还是想想要怎么跟校长和家长代表解释吧。“
    甫一进了办公室，校长便招手让苏莞尔去沙发上坐，又对着原就坐在茶几旁的一男一女介绍道：“这就是苏老师，有什么问题，你们尽可以问。”
    “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男人首先发言，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就朝苏莞尔这边看了过来，“我想请问苏老师，网上传言的您的先生性骚扰女学生的爆料是否属实，如果不是真的，您又有何强有力的佐证。”
    在进来之前，苏莞尔特意翻找出了C大校园网上的那则澄清声明，跟最开始的爆料贴依然高居榜首的情况相反，那个澄清贴掉到了很后面的位置。
    苏莞尔将页面记录转交给了家长代表察看，“这是事件中的女学生发布的澄清，我想应该能够证明我先生的清白。”
    男家长快速浏览了一遍，说：“苏老师不会只能拿出这样的证据来糊弄我们吧？”
    苏莞尔强自沉着道：“我以为有当事人的解释已经足够了。”
    “苏老师，你给我看的这东西，不要说当事人连面都没有露，只轻飘飘地几句澄清发言，苏老师就以为能够消除我们做家长的疑虑了？”
    男人显然处于盛怒之中，嗤笑着就把手机推回给了苏莞尔，“就这样的解释，要多少我都能给您现编出来，苏老师难道不觉得太敷衍我们了吗？”
    面对男人的嘲讽，苏莞尔的语气仍是温温柔柔的，“我没有在敷衍您和您的同伴。”
    她这时候还不知道当事的女生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面对家长的责难，仍站在女生的角度上为她考虑，“这个社会本来就更容易掀起对女生私德的批判，为了保护隐私，我觉得她做不露面的澄清完全是有必要的。”
    始终在一旁沉默的女人听了不敢苟同，补充道：“作为女性，我认同苏老师你的说法，也理解女生的顾虑，但作为家长，我没办法忍受一个可能是性侵犯伴侣的人作为我家孩子的老师。”
    “对对，我们就是这个意思。”男人摆出一副明显赞同的样子总结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于我们这些家长来说并不是顶重要的，最糟糕的是贵校已经让我们产生了不信任感，这不利于家长与学校之间的沟通，所以如果这件事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恐怕很难服众。”
    主持局面的校长便问道：“那么你们的意思是？”
    “家长委员会希望贵校可以暂时先撤掉苏老师班主任的职务，”男家长说：“当然我们也不是不讲情面，只要苏老师一周内能够提供充分的证据表明这是一次侵犯名誉的污蔑，苏老师可以继续担任五年级叁班的班主任。”
    年级组长一直等在办公室外，见苏莞尔出来，忙迎上去问谈话结果，“怎么样？应该没什么要紧的吧？”
    苏莞尔不太有力气地勾了下嘴角，说：“嗯，一切都好。”说是好，可看苏莞尔那样子就知道她是在骗人了。
    年级组长不忍拆穿，还待讲些话安慰，眼前那扇合上的门忽然又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校长探出头来，意外看到门口的年级组长，便朝她道：“张老师，麻烦你进来一下。”
    “好，我这就来。”年级组长应了校长的话，在苏莞尔要走时拦住她悄声道：“我带的饭有多，中午一起去教学楼后的连廊下吃吧。”
    苏莞尔敛了眉眼，摇了摇头道：“谢谢张老师，不过不用了。”
    年级组长愣了下，然后叹了口气，只好就这么放苏莞尔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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