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辣书屋
首页灰鼠 05

05

    我第一次打架是在十四岁,不是小推小闹开玩笑、而是严重到出动警察。其实也不过是四年前的事,那次我在医院躺了一个月,右腿都断了。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听到谁谁谁被别校打了,就兴冲冲地跟着大伙去搭把手,球棒或木条都拿来砸,混乱之中我被撞倒,有人拿球棒砸我的膝盖、小腿,我痛得说不出话,心里怕得不行,只顾着逃跑。狼狈地在荒地上爬,但是拖着一条腿爬不快,爬没几步,又被人拖回去打——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身旁没有那群狐群狗党,只有常常帮忙跑腿的棉花糖男孩李胖坐在一旁陪我,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瞬间我就明白了,那些平常称兄道弟的,一旦出事了溜得比谁都快。说来好笑,我那时是用类似告白的语气对李胖说:「既然你留下来了,那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吧,不离不弃,先绝交的是小狗。」
    李胖哭得更伤心了。至今我仍搞不懂他那时究竟是害怕还是太感动。
    有了那次教训,从此我就对打架敬谢不敏,别的不说,光是回想起当下的疼痛就会吓得发抖,骨折復健也够折磨人,医院餐盒一闻到味道就想吐。我也因此被说过孬种,说我长得兇神恶煞,没想到心里是个胆小的女娃娃,丢人现眼。对此,我已经能够不要脸地说:「对啊,我就俗辣,我怕痛,但是让我心痛就没差喔!」边说边对女孩们拋媚眼。
    某天李胖看着我右脸新鲜的巴掌,说这样也好,他不用担心我哪天横尸街头,比起被打死,不如就这样被女孩子一辈子记恨死吧,四处留情的大萝卜。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总是来来去去,比起许诺太遥远的未来,不如享受当下嘛。」我边说,边把烟蒂丢进水沟盖里。
    「那些男男女女里,就没谁让你真正牵肠掛肚过?」
    我沉默很久,最后慎重地看着他:「李胖,是你。」
    李胖又想哭了,我还是猜不透到底是太害怕还是太感动?
    学校里有个女孩和我告白了,她叫心怡,艳丽漂亮,胸大脚长。隔壁的同桌说我真是走运,来没几次学校就能被看上。我没有拒绝那种美女的理由,我们顺理成章开始交往,她有些蛮横,但我无所谓,我对于身边男男女女的个性不在意、也不好奇,只要喜欢我就行。
    曾有个男孩说过,我的内心很寂寞,寂寞而不自知。
    他叫林松。
    林松是在我身边待了最久的情人,他说话直爽,像颗温暖明亮却不烫人的小太阳。分隔两地后,林松仍固定和我联系,而我也没提出要断了这关係。直到某个晴空万里的午后,林松稀松平常地打给我,说:「我早就知道,苏千里,你不喜欢我,你只是需要我。」
    那时我没来由地生气,我明明不需要任何人,别自以为看穿我,现在想来那一定是我恼羞成怒了。我焦躁地回:「所以呢?要分手?」
    「要分手也等我他妈先骂完——我一开始就是被你这张帅脸欺骗!傻傻地把心都交出去了!后来才发现你就是个没心没肺的混蛋。对,在你身边的每个人肯定都这样想过,想成为你生命中最特别的存在,你这个浪子就是有那种不羈的魅力,让人想在你心底佔一席地,爽吗?但是我告诉你啊苏千里,你的心是空的。你寂寞又空虚,你只是需要我的喜欢,来证明你是被需要的。你只是想要被人留住,但你又不愿付出真心给任何人,真他妈有够自私——」
    那天下午林松骂了好久,骂到我的手机宣告没电才结束,一字一句都戳在心窝。好笑的是,我们分手后反倒成为了朋友,我有时是真怕那张利嘴,字字诛心。即使我远在他乡,都能感慨至少我还有这两个挚友——李胖和林松。
    说回到心怡,心怡跟着我回家,爸妈今天不在家,心怡弯着腰脱下长袜、制服裙短的都要直逼腿根了,那画面又辣又刺激。
    心怡也不是个扭捏的女生,她意有所指地勾我:「不邀请我去你房间坐坐?」
    我正要开口——
    小不点就出现在我们之间了。
    「我跟你介绍,我弟,叫他小灰就好。」
    心怡很快就被小灰的可爱收服,伸手想摸一把,但小灰畏畏缩缩地躲到我身后,他个头连我腰都不到,还是太小。他抬头看我:「哥哥。」
    「别怕,她是心怡姊姊,今天一起陪你玩好不好?」
    「??我只要哥哥。」
    「乖,听话。以后心怡姊姊会常常来。」
    小不点赌气般地跑进房间了,我拿了些零食进去,心怡附在我耳边笑:「你弟太黏你了,我看别人家兄弟都不这样的,没打起来就万幸了。你也是,一个劲地宠他,没想到你眼神还可以这样温柔到快流出蜜啦。」
    温柔?从来没人这样说过我,我可是经常被说无情的。
    「奇怪吗?」
    「不怪。你是好男人,我眼光真不错。」
    「感谢你的好眼光。」
    她故意学小灰喊我:「??哥哥。」
    男人都听得出来那带点调情的意图,她笑得风情万种,换作从前我肯定直接扑上去。但我没有,或许是小灰在场的缘故,我甚至对那声哥哥有些牴触。我只是笑骂:「叫什么哥哥,都把我叫老了!」
    那天小灰显得兴致缺缺,甚至是闹小脾气。后来我找个藉口送心怡出门,心怡站在门口穿鞋,笑盈盈地垫起脚尖,在我脸颊亲一口。说:「好哥哥,明天见。」
    我牵着小灰回房间:「现在可以说说你为什么不开心了?」
    小灰缩成一团,把脸埋进膝盖里,声音闷闷的:「不说。」
    「我们约好要诚实的?」
    「??」
    「你不说,也不和姊姊玩,也不看我,怎么这么不乖。」
    小灰还是不肯抬头,像在赌气。
    「你如果一直这么不乖,我就不要你了。」
    话音刚落,小灰「哇——」地一声哭了,那是我第一次看他哭得那么伤心,那双荒芜的灰眸活过来了,有情绪了,却是满溢而出的悲伤。他哭得满脸都是鼻涕眼泪,我慌张地抱住他,像抱一只风浪中摇摇欲坠的小船。
    「不哭不哭!我乱说的,不会丢下你,我发誓一辈子都不丢下你!」
    他哭得一抽一噎,可怜极了,十指紧紧抓着我的制服,全都抓皱了也不愿放手。
    原来如此,这是他的梦魘,害怕自己随时随地被丢掉,他是无法决定命运的小可怜。儘管如此,他还是不会表露他的不安,不会乞求我的关爱,就那样安份地待在角落,察言观色,又乖又可怜。而我却拿他最害怕的事开玩笑,简直良心被狗吃了,我边想边抽自己嘴巴几下。
    「对不起,哥哥只要小灰,不要其他人,哥哥以后不会乱说话了!」
    「她喊你哥哥。」他哭着说:「我只有你一个哥哥,可是你不是??你让她也喊你哥哥。」
    这是什么吃醋的可爱发言?你是什么可爱的小东西?想要独佔哥哥是不是!
    他的眼神像在指责我是个不够专一的花心大萝卜,好诚实好可爱,我像个傻子一样,边笑边帮拿面纸帮他擦脸:「以后不让她喊了,只有小灰能喊我一声哥。」
    「真的?」
    「真的。」
    「不要丢下我。」
    「不丢不丢!谁说要丢你的,我揍死他!」我厚脸皮地说。
    哭那么久,嗓子都哑了。我们坐在房间的硬地板上,他趴在我怀里,揪着我制服不放,像无尾熊一样。日沉西山,这儿通风採光都不好,在房内总感觉时间走特别快,一眨眼天就黑了,夏末秋初依旧闷热难耐,老旧的风扇嗡嗡作响。
    铁皮屋外夏蝉唧唧,我翻开昆虫百科,藉着窗外微弱的光线指给他看:「你知道吗?北美洲有一种生命週期最长的蝉,在土下蛰伏了十七年,才破土而出,往后只有三十日的生命能翱翔鸣叫,然后顺应自然规律,交配、繁衍、接着死亡——他在黑暗中等了好多年,等他终于长大了,才等到生命中最炙热的夏天,却只有三十天的时间。」
    小灰说:「三十天就够了。」
    「你知道三十天是多久吗?很短暂的!」
    「嗯,自从我遇见哥哥到今天,刚好就是三十天。如果在黑暗中待了很久很久就是为了这三十天,那就已经足够了。」
    我看着小灰,没说话,心里有些酸涩。他低着头,纤细的后颈之下,那段骨节过于明显,即使天天餵他吃好的,他仍旧瘦得让人心疼。
    「不够,这样远远不够。」我抱紧他:「我想偷全世界的快乐给你。」
    我看着老屋角落那片壁癌越扩越大,下雨天总是要漏水,久了就有一股潮湿闷味。
    「灰,你在这儿住多久了?」
    「很久很久。」
    「一出生就住在这吗?」
    「没有,我们一直搬家,一直逃跑,妈妈说过,那些叔叔们会追到天涯海角,直到我们把钱全都吐出来。」
    这样啊,你也跟我一样,一直在流浪。我们没有家乡,没有根,世界太大,而我们太渺小。
    「这么巧,哥哥我也是。」昏暗房里我笑了:「我也一直在搬家,下一次你想去哪里呢?」
    在夕阳完全沉下山、视野被黑暗笼罩之前,小灰开口:「我只想去有哥哥在的地方。」
    那晚我久违地打给了好久不见的林松——
    「苏千里你出什么事了?你一打给我铁定没好事。」
    「确实是出事了,我完蛋了。」
    「这次是断手还是断脚?哪家医院?」
    「??我在你心里到底什么形象?」
    「有屁快放!要是让我男友知道我又和你聊天,他肯定又要瞎紧张!」
    「你那时说对了,我就是需要别人紧抓着我、拼命留住我,我才能感到自己被需要。只有喜欢是不够的,我还希望他依赖我,非我不可。」
    「哦,哪位勇士让你明白你就是位无情汉的?」
    「一个十岁的男孩子。」
    「不是啊,哪来的孩子?算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还是没明白,你体会到的只是身为哥哥的责任感。」
    「就算只有一瞬间,我也对那孩子起过邪念。」
    「??」电话那头沉默了,林松尷尬笑着:「老实说吧苏千里,你在玩真心话大冒险?还是恶作剧电话?我是不是要做反应给你,警察叔叔这里有变态??」
    「我知道这是错的,所以林松啊!我快疯了。」
    电话那头骂了一声「操!」,迅速掛断,吓得不轻。
    夏蝉不叫了,秋天来临,短暂的三十日稍纵即逝。
    --


同类推荐: 全息游戏的情欲任务(H)娇门吟(H)快穿之睡了反派以后这些书总想操我_御书屋活色生仙魔君与魔后的婚后生活四大名著成人版合集如果人外控痴女成为了勇者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