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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狗徘徊之城吃素(85)

    很难形容当时的感觉,黄忠宇需要极力克制自己端着餐盘的手不因激动而发抖,目光不因渴求而显得露骨。
    时隔数年,除了长大外他变化不多,只是气场更加锋锐,仿佛靠近就会被他割伤。从就餐时他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的情况来看,在血花内部应该非常不招人喜欢,甚至可以说是令人讨厌。
    当然,净火本人对这种情况倒是毫不在意,甚至在黄忠宇坐在对面时露出一脸厌恶。
    你好,我叫黄忠宇。
    滚开。
    虽然想到他可能脾气不好,但没想到会这么不好。黄忠宇还是厚着脸皮在其他人看好戏的眼神中坐下来,我只是想感谢你救过我一命。
    猫咪用指尖撕开面包,看也不看他:我从没救过人。
    当黄忠宇正打算描述那场初遇以打开话题时,发现他的视线似乎捕捉到猎物一般变得锐利,猫咪的脑袋微微一歪,瞳孔里泛起兴味之光。在黄忠宇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跃过餐桌,扑向目标。
    人群中惊呼与幸灾乐祸、叫骂与叫好、人体碰撞与餐盘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净火将对方按倒地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双臂关节脱位,匕首从左腮插进,横向切割,几乎将上下颌整个切分。满脸是血的男人发出痛苦的呜咽,割裂的口唇让他无法说话,脱臼的手臂也无法反抗,眼睁睁看着罪魁祸首单膝压着自己胸口,捡起掉落的餐盘,将剩余食物倒进已经不能称之为嘴巴的伤口里。
    张大嘴巴,多吃一点。他说,我不介意多撕开几张这样的嘴巴。
    想要阻拦的人止步于净火的警告,只能选择将伤者拖走。他的行为让餐厅里人更少更安静,而本人做完这一切回到座位上,却只是伸开双手看溅上的血点,不悦地皱起眉头。
    黄忠宇从口袋里掏出医用消毒纸巾递给他,没想到这举动比任何企图拉进关系的尝试都更加有效,他明显对自己没那么厌恶了。
    谢了。净火把手指仔仔细细擦干净,更换了餐食。
    刚才那个,他是做了什么还是说了什么?黄忠宇问道。净火眯着眼睛看他,他赶紧解释,我这个人非常粘人,话还很多,可不想变成那样。不久以后他就知道了,净火的长相与性格在血花中既有人爱慕,也经常引来下流挑衅和羞辱,比如在他食物里掺入不明物体,还留言张大嘴巴吃哥哥的子孙。
    对此类事件他基本无视,但凡让他评价恶心的,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只要不粘我就不会变成那样。
    但我确实只对你感兴趣啊。
    净火重新挂上嫌恶的表情,相比之前更甚,你说我救过你的命。
    嗯。
    那不介意我收回吧。
    ###
    如今的黄忠宇说到这里时忍不住怀念地笑起来。看向黑狗的眼神里带着一点炫耀,仿佛因为他没机会参与净火的年轻时代:你是不会知道他那个时候有多可怕,又多可爱。
    黑狗不做声,大猛却忍不住开口了:这些事我们并不想了解,回答我的问题你是K吗?副队!
    黄忠宇转头看向他: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问是你背叛了我们吗是你策划杀了我们吗是你把小虎变成这样的吗?曾经的副队亲手把大猛的镇定项圈解除,受伤的脊椎一时半会也无法让他站起来了,答案是是的。你一定还要问为什么,答案是没有为什么,本该如此。
    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充满悲悯,内容却无比残酷。
    ###
    黄忠宇最先出卖的,其实是血花。
    血花已经是一头盘踞在久安边缘、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的巨兽。两头巨兽相遇必有一伤,他必须要削弱血花,再将它的资源占为己有,成为自己饲养那头野兽的养分。
    作为佣兵市场上的战争狂徒,血花既是其他公司最大的竞争对手尤其是那些具有国家背景、关联本国利益的武装雇佣公司同时也是首都府的眼中钉。
    首都府授意军方组建的国际援助小队,与武装雇佣公司立场截然相反,于是三令五申不允许任何政府部门参与军事商业行为,此后更是明确规定:禁止成立任何民间军事服务机构。久安市政厅才从明面上撤出席位,同时血花注册地转移至国外,仅在久安保留集训场地。
    所以无论竞争公司还首都府,从立场上来说都很乐于见到和推动血花的消失。
    不过黄忠宇并不打算考虑后者,尤其在战场上遇到过赵享载之后更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对方不是好相与之人,如果血花真的倒塌,赵享载不会让黄忠宇从首都府手里得到多少好处。
    余下的选项虽然只剩一个,但也可以说是很多。觊觎血花的政府以及反政府组织、渴望从血花那里挖墙角的对手,甚至还有久安城里等待接收高级雇佣兵的帮派。黄忠宇仔细选择之后,以K为代号,通过康乐公司将他们一一邀上谈判桌。
    除去这些外部助力,血花本身也并不稳固。武器研发、人员培训、业务拓展,在每个部门都投入大量金钱以满足不断增加的订单,短时间内扩张得太快,但凡有一处资金断裂恐怕就会如砂之塔一般崩塌。有投资人曾对此提出异议,但并未引起足够重视,依旧维持着表面的欣欣向荣。
    对于净火,黄忠宇无需赘述自己如何成为对方的朋友,因为只要他想,就总是能让别人喜欢上他。如果说净火的天赋是杀戮,那他的天赋就是获得别人的信任和喜爱。
    他也因此而常常陷入痛苦,他发现自己也过于在乎净火了。
    如果只是将对方当成武器来操控,或许一切都会变得简单。可是猫咪这种生物,就是会让人在被它青睐之时而感到飘飘然啊。
    尤其像净火这样强大又性格独特,纵然有人讨厌他惧怕他,但同时也有人深深地仰慕他,只是没有谁能如黄忠宇一般持之以恒地在死亡边缘反复试探,最终成功地让净火对自己脱敏,然后习惯。
    他成为净火身边的唯一,前所未有的唯一。
    这怎么能不令他自豪、不令他骄傲呢?
    也许是血花注意到净火的变化,看到新的可能性,于是净火小队终于被提上日程,单独且私密地约见了黄忠宇。
    他们意识到,只有通过黄忠宇,任何有关净火的计划才有可能实现。
    他成为连接净火与所有人的唯一通道,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甚至变得比净火还重要。
    而对于黄忠宇来说,这也是自己目标实现最重要的一个转折。
    ###
    所有进入净火小队的人,几乎都是黄忠宇亲自挑选的。
    包括阿虎。
    ###
    阿虎的出现,让黄忠宇得以完成另一把武器的备案。
    他无法为净火赌上全部,难以捉摸的性格与行为作为朋友来说可以忍受,甚至还能觉得可爱,但放在一个漫长而庞大、不容有失的计划里,实在是非常危险的存在。
    但阿虎不同,他足够单纯,一旦对人付出信任便毫不怀疑。哪怕是利用。
    净火小队围绕着两位队长,将血花的竞争力再度拉升,也让它的雄心不断膨胀。这正是黄忠宇想要达到的一旦摧毁净火小队这颗核心,血花也很快将不复存在。
    而要摧毁净火小队,则再简单不过:只要摧毁他自己。
    人人都以为净火小队的核心是净火,但只有净火本人和黄忠宇知道,他这个事事都围绕着猫咪存在的狗,才是真正的联结者。
    在赵享载事件中,净火没有丝毫犹豫地付出一根无名指,更加证明了黄忠宇在他心中的地位。
    他在那一刻既狂喜又痛苦。
    喜悦于对方对自己的感情,痛苦于对方不应该有这种感情。他知道,净火一旦表达出情绪,拥有了情感,他面对时便需要更加小心翼翼,不露出破绽。
    任何人都可以用情感去驱动行动,但唯独净火不可以,也不可能。
    他对人类的信任永远飘忽不定,哪怕是对黄忠宇。这也许同他生长在久安有关,也许同他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有所企图有关,或者仅仅是天性。
    他为了黄忠宇切下手指,是因为他能够确认这件事是赵享载而不是黄忠宇的圈套,确认赵享载的图谋仅此而已,确认黄忠宇没有背叛自己。
    而不是黄忠宇绝不会背叛自己。
    这其中的因果,黄忠宇比净火本身还要清楚。一旦发现自己不忠,净火的反噬将比付出多出十倍不止。
    而黄忠宇自己也发现,他们两个人其实都对对方产生了不该有的多余情结他对净火本该只是为了得到一把能被自己操控的武器,不应该被他的所作所为牵绊得心神不定、忽喜忽忧。
    对净火来说这也许不算什么,可对黄忠宇来说却是致命的。
    他既不允许自己因净火而产生动摇,也不允许净火对未来计划产生破坏。
    所以他必须要下定决心了。
    至于再以后的事情,就因此而变得简单且按部就班。杀掉自己,让净火开始怀疑一切,剩下的那些十二生肖们只能称得上不堪一击,血花的破产也如意料中很快带来。
    黄忠宇不在存在,活在世上的只有K。
    然后康乐公司更名为施特劳,开始针对吞噬久安而慢慢地长大,耐心地活动。
    ###
    你不会知道那一刻我是什么感受,心像被撕裂了一样,我知道,我的一部分生命将会跟阿火一起死去。黄忠宇再一次红了眼眶,查看自己的白骨无名指,我们之间的牵绊,你会懂吗?
    黑狗呸了一声:一堆屁话,不懂。
    大猛哈哈哈地大笑出声: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队长不会信任他人了!你说得那么动听!还不是用自己的行为证明了他是对的!他本就不该信任任何人!
    而你,从一开始就带着要利用他、操控他的想法接近他,居然还怪他多疑!
    黄忠宇抹了下眼睛,我跟你不一样,我比爱自己还更爱他,如果他能够多信我一些,也许
    别给自己找理由!你只是从血花得到了足够多的资源,得到能够被你掌握的小虎,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所以抛弃他也不会觉得可惜罢了!
    你不是一样为了小虎抛弃了他吗?在这一点上,我们没什么不同,或者说任何人都没什么不同。黄忠宇从椅子上站起来,靠近黑狗,盯着他的眼睛,你说是吗?
    他不在乎任何人,当然也不在乎你。
    黑狗言简意赅:关你屁事。
    黄忠宇轻轻地笑起来:我对你略有耳闻,黏在他身边的小狗。相信我,他对你只是一时心软。如果没有今天我们的对话,你连他一点点的过去都不知道,不是吗?
    他抚摸上黑狗的脸颊,被黑狗偏头躲开。
    我并不想伤害你,也不需要拿你威胁他,你没有这个分量。黄忠宇说,我会放你走的,只要你说出一个名字就行了,一个全久安都知道的名字。
    黄忠宇捏起他的下巴:你的甜哥现在使用的名字,我想要听到它从你的嘴里说出来。
    这确实是黑狗对他甜哥知晓的为数不多的信息。虽然一直甜哥甜哥的叫,但从吴甘到甘拭尘,每一个名字他都记得。他心眼儿没那么多,也知道黄忠宇的意图。
    既然全久安都知道的名字,大猛已经告诉过他的名字,为什么特意要自己说?黄忠宇知道甜哥以前的名字,而自己知道甜哥现在的名字,他想要自己证实甜哥如今的身份。
    不知道。黑狗说。他可不会中计的。
    黄忠宇并不着急,慢悠悠地说:他受伤了。因为对阿虎没有防备,所以有机会捅了他一刀。这话果然让黑狗动摇,只要你说,我立刻就放你走。
    黑狗明显地在挣扎,大猛闭了下眼睛,问黄忠宇:你到底想要证明什么?
    黄忠宇不理会大猛,依然劝说着黑狗:不必觉得我骗你,阿虎的电子眼记录了一切,如果真的担心他,就赶紧说出来然后离开吧。
    黑狗再次尝试将肢体从绑缚状态下挣脱,把椅子晃动得咔哒咔哒直响。这声音让黄忠宇有些烦躁,掐住他的脖子提高一点音调:说啊,只是三个字而已。
    可惜没有得到黑狗的回应,只有一双倔强的眼睛狠狠盯着他。
    你知道你的拳套上,那对匕首是我送给他的吗?听黄忠宇这样说,北千里取过拳套递给他。一边将拳套收拢成握拳状,让弹出的犬牙更加突出,一边抚开了黑狗的手掌,因为很细小,只有他可以用得顺手,可以藏在袖子里以备不时之需。他将拳套举起来。
    你要干什么?!大猛察觉到他的用意,拼命要从地上爬起来,但受伤的脊椎只允许他撑起上身,小黑狗,说吧!是我先背叛队长的,他不会怪你的!
    但黑狗如果会听别人的话,他就不是黑狗了。
    那对仍未用过的犬牙,没想到第一次染上的会是自己的血。尖而细的匕首如同钉子一般,从黑狗手掌中穿透,径直插入椅子的扶手。
    那是纵使黑狗对痛觉的耐受度再高,也无法忽视的疼痛。但他龇着牙,硬是把叫声憋了回去。
    小狗!黄忠宇你是不是疯了!大猛艰难地想要爬过去,但被北千里踩住了脊背。小狗,不要跟他硬碰硬!他疯了!
    黄忠宇皱起眉头来,一个名字而已,有那么重要吗?举起另一只拳套,如果我说把你的手骨砸碎,再也无法用拳的程度呢?拳套落下,黑狗两只手掌被拳套上匕首同椅子扶手牢牢地钉在一起。
    血液低落到地面,疼痛从掌心开始蔓延。黑狗急促地呼吸,但看向黄忠宇的眼神却是丝毫不肯认输。
    说吧小狗,名字真的没那么重要,他想要的不过是小狗,不要让自己受罪!大猛无法阻止黄忠宇,只能开口恳求黑狗。
    名字重不重要,黑狗并不知道,他只是觉得不从自己的嘴巴里说出来比较重要。
    甜哥说过他的身份要保密,而自己答应了,就这么简单。
    何必这么固执,我猜他把你带在身边,也试探过你很多次吧?即使你什么都不说,从我这里回去以后,他也不会再信你。
    大猛眼睛一亮:那你就不应该再伤害他!他安然无恙地回去才能
    你闭嘴!黄忠宇突然暴躁。我就是要他说!
    你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大猛几乎是哀求着说道。他此刻才真正明白黄忠宇的企图:他想证明黑狗跟自己没什么不同,他们都会因为某种原因在某一个时刻放弃净火,哪怕只是一个在此刻已经无关紧要的名字。
    然而黑狗的回答依然是不知道。
    折断骨头,敲碎关节到无法替换的程度,或者拔掉牙齿你的嘴巴会松一点?一项项细数恐吓的手段,黄忠宇敏锐地从黑狗眼睛里捕捉到恐惧,哦哦,牙齿!你害怕拔牙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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