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日煜王夫妇仍旧是在京郊赏秋,这次去了西边的笼月庵。
这个庵没听过,有何特殊吗?
那笼月庵香火不旺,规模也小,京中贵眷们极少去。只是有棵千年古杏树,今年死而复生,如今正是最美的时候,不少王公豪门都引以为奇,前去观赏,想沾沾千年的福气。想来,煜王夫妇也是凑这个热闹去了。
他们没见什么特别的人?
没有,前方的人报,说一直不错眼地跟着,煜王夫妇从未离开过视线。只是偶然
偶然什么?
煜王夫妇新婚燕尔,举止有些过于亲密,大约是被尼姑劝诫了几句,有了些言语上的摩擦。
他们没见过其他人?
没有,只跟庵里的尼姑,还有那个卖肉的明静尼姑交谈过。
卖肉的尼姑?
肖巩又将明静的事说了。
皇帝想起来:他们成婚时私自去西山祭拜,曾经为证清白,提到过这个尼姑。
下面的人后来去跟这尼姑搭过话,那尼姑对王妃有印象。说她自小来西山祭拜,就会到笼月庵祈福,去买她家的烤肉。至于殿下,之前只见过一次,就是跟王妃一起来的,大约就是成婚那时候。
皇帝点点头:知道了,继续跟着,不许打草惊蛇。
肖巩领命去了。
皇帝揉了揉眉心,问沈都知:朕是不是多事了?显旸自小离宫,受了这么多苦,为朕收复西秦,建功立业,回京后也不居功自傲,安分守己。前些日子,煜王府派人去西山祭奠余湘宜,显然已经认定了余湘宜之死,朕却连他想过的安生日子,都要插一脚。
沈都知小心答道:若煜王问心无愧,陛下此举又有何妨?若殿下真的有违逆陛下的举动,这正是陛下英明之处。
皇帝忽然怒道:显晗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张家把余湘宜握在手里这么多年都没动,突然送进京来不就是为了用来对付显旸吗?朕放任他们,就是为了看看他们到底准备搞什么花样。也看看余家保下女儿究竟有何图谋。他倒好,把京城闹得个底朝天,余湘宜还没了!
陛下息怒。若余湘宜已经溺毙,余家有什么图谋都不打紧。若余湘宜还活着,陛下只要紧盯煜王,自然会有答案。
皇帝点点头,将案上的奏章推开:叫陈日新来给朕念奏折吧。
究竟要如何去见湘宜?
周显旸虽然依旧跟相见过着闲散的日子,可脑子从来没有停下来过。
湘宜冒着风险不肯远离京城,一定是有原因的。
相见也想破了脑袋,最后决定放弃,交给显旸。
皇上减免秦州赋税,煜王府自然要作表率,不收一分蕃地的供奉。
这意味着今年煜王府的收入,只能从王府自己的产业来。有煜王府落成时的赏赐,有国公府陪嫁,庄子,田地,还有一些铺子。
如今,正到了这些地方开始陆续上交收成的时候。
荣相见在内书房看一处庄子的礼单。比对着另一份,越看越好笑:这帮人,当我是傻子吗?荣家也算是顶好说话的了,竟然还要昧下这么多。
周显旸收回思绪,放下手中的书,问:怎么了?
荣相见把两份礼单递到他面前:这是去年大邱庄送到我父亲手上的礼单。这是今日送给我们的。他们打量着庄子陪嫁给了我,没人管他们做了多少手脚啊!
周显旸扫了一眼:这庄头也太黑心了,要钱不要命。大约他也没想到,国公爷居然把去年的礼单都留在你手里。
荣相见笑道:别说去年,这庄子自给我家以来,所有的账目明细都留着,我都放在库房边的小房子里囤着呢。
周显旸感叹:看来以后谁想蒙你点银子,可是难得很啊!
荣相见才不听他揶揄:我没那么实心眼。我心里有个盘算,各地丰年是什么行情,灾年又是什么行情,寻常又如何。咱们只拿着大处,那些小钱不必去追究。一来,免得让人觉得煜王府小气,连几百的银子也要抠出来。殿下你连秦州的赋税都想法子减免了,如此大方,何必在这些小钱上落个刻薄名声?
周显旸听这语气,忍不住笑: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
荣相见给了他一个假笑,让他自行体会,又继续说:二来,若行事太严,下面人未免不生怨,事情就未必好好做了。你是要一个捞不着油水,满怀怨恨,应付差事的人,还是要一个能干事,自己从中顺便取利的人呢?
就不能有又正直又能干的人?
相见叹了口气:这样的人多稀罕啊?再者即便是有这样的人,你把那么大产业和银子交给他去,他也被银子带坏了。我们不缺银子,不懂银子的诱惑力。就拿史书上那么些能臣来说,有几个是清正廉洁的?
周显旸想了想前些日子,朝廷人事变动,似乎的确是这样:能臣,并不都是清官忠臣,只看用人的目的是什么。
就是了。荣相见知道他不是那认死理的人,笑道:所以,我这几个月慢慢梳理了一个计划。
什么计划?
荣相见坐在他身边,跟他商量:每处每年按照年景行情,收一个数,余下的让他们自己去发放,连带着月例都从中支取。收益多,他们自己也赚得多。事儿办不好,他们自己赚得就少。把咱们的产业,变成他们人人的产业,自然不会偷懒混日子。我们每年不时暗中派可靠得力之人去暗访一番,查查上头那些庄头有没有克扣下面的人。
周显旸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荣相见,纳罕:你怎么会这么多?
荣相见把礼单收起来,随便找了个理由:我自己在宫里看着惠娘娘和嬷嬷,学了一点。
其实,这都是她上一世在自己院子里当家积累的经验了。
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周显旸当然不会轻易相信这话。
他深知管家之事,只看着是学不会的,相见这样井井有条,明显是经验颇丰,再想起从前种种疑惑之处,他认真地看着她:相见,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第153章
这个问题之具体, 足见周显旸对她的疑惑之深。
荣相见脸上不动声色,玩笑着问:如果我说,我是重生而来的, 你信吗?
信。周显旸只说了一个字,这更让相见心里没底, 没再往下说。
她拿出礼单里的两匹新鲜狐皮, 仔细检查过,叫琳琅装在精致的盒子内,带出去。周显旸问:这是要送人?
荣相见点点头:送给夫人和二婶婶, 入冬了做两件围领也是好的。
国公夫人那样对你,你倒还孝敬她。
荣相见笑说:小时候,她送我去王大人家的女学读书,我是很感激的。国公府这么大的摊子她照管多年,自然也有不少本事见识,我出宫回家,姊妹几个都被传授了些管家之事。她说京中世家大族, 哪个不是人口众多?我们嫁到人家里去,若一点治家的手腕都没有, 肯定被人连骨头生吞了!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嫁到了煜王府,只有我们两个人。
荣相见被他逗笑了:是嫁到了皇家,天底下人口最多, 人事最复杂的家中。我学的那点本事,根本不够用!
周显旸笑不出来:你后悔吗?
什么?荣相见奇怪。
你后悔嫁给我, 嫁到天下最复杂的人家吗?
荣相见认真想了想:有什么可后悔的?我的婚事,都是大人做主。若不是嫁给你, 也是京中其他的王公子弟。左不过是深宅大院里头, 面对一大家子的纷争。说不定, 还会嫁给一个日日眠花卧柳,吃喝嫖赌的纨绔,反目成仇也说不定。
是不是觉得我比那些人强多了?
相见看他得意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他的手:拿自己跟那些人比,你也好意思!
他顺势攥住: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反正我从来没拿你比过人家。
这话叫周显旸高兴,他拉起相见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吻着,又紧紧包在自己的掌中,抬头平静地看着她,眼神温柔:那你喜欢现在的生活,还是重生之前的?
就知道他不是能轻易糊弄过去的,相见双手箍着周显旸的肩膀,无比坦率地回视:更喜欢现在的,因为跟你在一起。
周显旸轻轻舒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好。
你不问问我之前的生活是怎样的?
我不敢问。
为什么?荣相见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怕他介意她从前的经历。
周显旸把她搂进怀里,声音微哑:那时候,你一定过得很苦,所以我才会见到现在的你。我不敢想你经历了什么,更不敢想在你经历那些的时候,我在做什么。我居然没有护着你
听着他的话,相见微微湿了眼睛:不,那时候我们都不认识,你能做什么呢?
是吗?周显旸松开她,第一次对那段历史产生了好奇,那我在哪里?
在皇陵,你一直在皇陵陪着你的母亲。
周显旸点点头:是了,小时候我的确是这样打算的,那时候真的太幼稚了。如果厉王登基,张氏做太后,想必母亲和我,也只是任人鱼肉而已。而湘宜,她历经千难万险,回到金陵,却连一个可以照顾搭救她的人都没有。都怪我,太不懂事。
那时你只是个孩子,不要苛责自己了。现在,一切都来得及。相见看他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不想再隐瞒,轻声问他,你介意吗?
什么?
上一世,我嫁给了周晓晗,做了他的贵妃,被他去母留子你介意吗?
荣相见第一次咬着牙,逼着自己和盘托出这段往事,与其让他留有猜疑,不如一次说清楚。
周显旸眸光一冷:介意。
相见心中轰然失落,低下头。
周显旸却重新勾起她的下巴,深深看进她眼中,沉声道:原来我没想杀他的,可是他欠你一条命,这一世我会讨回来。
这就是你的介意?荣相见摩挲着他的后颈,指尖无意地刮过他的肌肤,我是说,你介意我和他同床共枕过吗?
周显旸身体微微紧绷:你怀念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吗?
怎么可能?荣相见笑出了声,那是场噩梦,而且
而且什么?周显旸好奇,精亮的眸子逼视着她,相见一下子红了脸,顾左右而言他:没什么。
周显旸立时了然,低头笑了,而后起身,关上书房的所有门窗。
荣相见急忙站起来:你干什么?青天白日的。
周显旸回来,不由分说地搂住她低头吻了起来,手也迅速扯掉了她的腰带,相见往后退着,被他一路逼到了墙边的书架前,衣裙已经掉了一地。
周显旸今天格外凶,也许是因为许久没有真正做过了,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相见混乱中胡乱抓着书架,不小心扯掉了好几本书。
也是这一回,周显旸第一次有机会细细欣赏王妃的背,纤细匀称,只那肩胛骨像是藏着未长成的翅膀,仿佛是要破茧成蝶一般,不屈不挠的。
相见,你生得真美。
唔荣相见捂着嘴,身体的愉悦享受与心中的紧张羞耻交织着,白日宣淫,有伤风化她脑子里闪过好几个词。
一次比一次过分,相见只觉眼前的那本《资治通鉴》,都渐渐模糊起来。
周显旸你有辱斯文
听着王妃带着哭腔的娇嗔,周显旸心生怜爱,将下巴搁在她肩上,吻着她的侧脸,在她耳边暗哑出声:喜欢吗?
相见不肯说话,周显旸干脆停下来,笑道:喜欢就继续,不喜欢我就走了。
讨厌死了,相见直接一脚踩在他脚背上。
嘶周显旸喘着气,无奈道,你就不能服一次软,让我赢一回吗?
相见倚着书架,默不作声,直到周显旸认输,继续哄她讨好她,她才微微侧过身去,主动伸与他吻在一起。过了很久,十指相扣,严丝合缝交缠在一起。
周显旸的声音自她耳边喷薄:相见我情愿一辈子都输给你。
荣相见得意地笑了,也彻底脱了力,绵软着依赖着他。
他们短暂和离时,周显旸一直住在这间书房里。
这里的床,自然是没有卧房的柔软温馨,一切都很简素。
相见伏在周显旸身上,把他当垫子,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让琳琅给我再煎一副避子汤吧。
不用。周显旸抚摸着王妃的背,我问过太医了,信期刚结束这几天,不易有孕,应当没事的。
荣相见笑道:那也不保险。我姐姐的丫头,就是这么怀上的。
周显旸沉默片刻,才说:孙太医给我开了药,可以避免有孕,我已经吃了。
什么?荣相见撑起上半身,什么药啊?能吃吗?
孙太医,你还信不过他?
我怕对你身体有不好的影响
周显旸眯着眼睛,笑道:有没有不好的影响,你刚才应该亲身体验过了。
你不要脸!荣相见羞得转过身去,不看他。周显旸从背后把她搂进怀里,紧紧贴着她纤细的背,没事的,我心里有数。
先看看,若有不好的反应,就停药。
嗯。
两人抱着,一直睡到天黑掌灯时分,醒过来也不想下床,仍迷迷糊糊地拥在一处。
外头来人催他们用膳,周显旸才起身,把散落各处的衣服都捡起来。
荣相见倚着床架,一边穿衣服,一边欣赏他结实的身材,在灯火摇曳下,更显得诱人。她尤其喜欢他的小腿,很长很直,很有力量感。
他似乎也知道她在看,不忙着穿衣服,倒是优哉游哉地,把她碰到满地的书,一本一本捡起来,按原位整整齐齐放回去。
等收拾好了,荣相见示意他把剪刀拿来:我脚趾甲长了,得剪剪。
她弓着身子,努力地够着脚趾,周显旸直接走到床边坐下,一手拉起她的玉足,搁在自己膝盖上。
荣相见好整以暇地躺了回去,看着周显旸在灯下一脸严肃,好笑:剪个脚趾甲而已,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当然,剪毒了疼,剪浅了也不好。
真是个认真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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