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煜王府的惊险, 英国公等三人皆闭口不提。
外界都道煜王府那夜的纷乱,也是因为匪徒作乱。
这日一早,煜王府负责采买的人从外头回来, 说外头传言:最近京城不太平,那天晚上, 不单有匪徒作乱,凤仙池上的花船也起了火, 说是降云轩的戏云落水, 一直没捞起来。一直到今天早上, 才捞起了一具女尸。
这话传进荣相见耳朵里,脸色有些发白。
煜王说他会安排人救走余湘宜的,叫她不用管。那女尸是怎么回事?
周显旸回京后,直奔皇宫,向皇帝复命。
这次科举罢考事件已经查明,概因主考官贪污舞弊。皇帝大怒,严惩严办,点名国子监讲师,国朝考生中声望极高的礼部侍郎王冕亲自作为主考官,前去负责,让考生们安心待考。
一个地方的考试,如此重视,考生们放了心。
皇帝夸周显旸事办得好,当场恩赏。看他风尘仆仆,想让他回家先休息。谁知他倒率先问起余湘宜的事。
父皇日理万机,不知降云轩的事可有空着人调查?
皇帝看着他一脸期待,颇为不忍,最后还是让段飞替他说了。
段首领面有哀色:煜王殿下,那戏云姑娘,在凤仙池落水,已经溺毙了。
周显旸一脸不信:什么?
段飞叹了口气:下官亲眼去看了。尸体泡得面目全非,但着装据降云轩的人指认,的确是戏云的衣衫。而且,那具女尸足部是六趾。
皇帝不经意叹了口气。
他还记得,显旸小时候不懂事,经常嘲笑这个表妹是怪物,有六根脚趾。
余氏为此惩罚他不是一两次了。
周显旸听到这里,震惊得面色苍白:那个女子真的是她?
皇帝沉吟道:这世上六趾罕见,长得相像,穿一样的衣衫,哪有那么多巧合?
周显旸沉默片刻,苦笑出声:早知是这样,宁愿她当初和她父母死在流放之地,也好过受这么多年苦楚凌|辱,最后还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皇帝也是这样想。虽然心中愤怒余家敢在流放之地,瞒天过海,但余湘宜一个小孩子家,如今人没了,也无心去计较了。
他正色道:余家在和谈之时里通外国,朕赐他们流放已是格外开恩。余昌受不了流放之苦,在漠河举家自尽,是他自己选的路。显旸,他们不值得你向朕求恩典。
周显旸摇头:儿臣并不敢要父皇宽恕,只是不想看湘宜沦落风尘。如今人没了,儿臣无话可说。可儿臣疑惑,若不是我发现了她,她会这么快就没命吗?
皇帝神色微变:你觉得她的死不是意外?
儿臣只是觉得太过巧合。余湘宜好不容易从流放之地逃出来,为什么偏偏被人卖到金陵。在金陵见过她的人不少,这不是明摆着要让她被发现吗?她本有机会脱离那里,却在我离京之后送了命。早知道,儿臣就不该去降云轩,是我害死了她!
皇帝看他神色自责,劝了他两句,周显旸强打起精神,又问段飞:她的尸骨现在何处?我想给她买一块地,安葬了。
段飞悄悄瞧了一眼皇帝的神色,这才说:已经葬在西山了,殿下不必操心。
周显旸这才罢休,辞了皇帝,去给太后、皇后及皇贵妃请安。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皇帝问段飞:你觉得,显旸刚才的样子,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
段飞斟酌着说:恕臣眼拙,刚才殿下分明是震惊、伤心、自责的神情。
他对余家倒是有情有义。
臣觉得,若殿下泰然自若,反倒不正常了。毕竟是亲人,小时候坤宁宫一起长大。如今知道对方死而复生,还没来得及相认,又死了,这大起大落,怎能平静啊?
皇帝深叹了一口气。
当初余皇后把侄女接到宫里常住,皇帝心中猜想,她是想为显旸未来的亲事铺路。
余家已经有了她这个皇后,余皇后尤不知足,想要余湘宜能成为下一代皇后,这是皇帝无法容忍,没有宽恕余湘宜的原因。
如今这个孩子,真的没了,没得蹊跷,他又生出些许怜悯。
周显旸进了慈宁宫,刚到正殿外,就听见太后在里头大发雷霆,当着皇贵妃的面斥责皇后。外头的宫人大气不敢出,也没有通报他来了。
只听太后中气十足:后宫不得干政,皇后是把这些事儿都忘了?哀家和皇帝可怜你无法生养,把老三放在你膝下教养,结果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那日若不是庆王和小荣将军,皇帝的安危若有差池,你的性命还要不要了!现在你还有脸,来借着皇帝生辰,要哀家去跟皇帝说情?
皇后被狠狠说了一顿,憋了一肚子气。出殿门时,正好见到周显旸,冷笑一声:你别得意,好戏在后头呢!
周显旸听得云里雾里,进去请了安,听了太后和皇贵妃描述,才知道那夜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
陪太后用膳之后,周显旸便回到崇政殿去求见陛下。
皇帝以为他是在后宫听到消息,要来请求追究厉王,没想到他开口就说:请父皇允准,让儿臣举家迁去秦州。
你胡说什么?皇帝一脸不悦。
周显旸怒意难平:父皇,秦州是儿臣的蕃地,虽艰苦,儿臣愿意去为父皇守边地国门,至少能过安生日子。
你不想待在金陵?
金陵城的波云诡谲,儿臣实在已经厌烦疲倦,王妃也屡屡受到牵连,和离又未被允准。儿臣怕将来,想带王妃去秦州过几天安生日子,都没这个机会。
皇帝没好气地斥责:太后年事已高,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了,你有没有一点孝心?
周显旸无言。
皇帝走到殿中,劝慰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你三哥犯的错大,你看怎么处理?
周显旸冷冷道:我要他当众给煜王妃赔罪认错。
赔罪认错?皇上不敢相信,这就是你的处置?
处置他,是父皇圣裁,不容儿臣置喙。儿臣只要他把王妃受的委屈还回来。
皇帝不置可否:朕打算削去他的亲王尊位,降为郡王,你怎么看?
周显旸垂眸:但凭父皇做主,反正不管他是亲王还是郡王,都得当众给王妃谢罪!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朕心中有数了,会让他当面给煜王妃致歉。
周显旸这才稍微平息了一些怒气,又道:刚才在慈宁宫,与皇后娘娘打了个照面。她说让我别得意,好戏在后头。父皇,我不知道原来皇后这么恨我,连面子上的功夫都不屑去做。将来,我也不知还有多少冷枪暗箭要防。
皇帝摆摆手:她这个脾气,你别跟她较真。她把显晗养大,少不得关心则乱。虽然一时情急,牙尖嘴利,却做不出什么坏事来。
是吗?周显旸淡漠地看着父亲,经历王妃在寿康宫的遭遇,他怎么还能说得出这种话。
皇帝说完才猛然想起这一节,竟然被问得哑口无言。
皇后娘娘好端端给儿臣和五弟赐侧妃做什么?
中秋夜,太后就提醒过皇上,皇后给几位皇子府中都赐了侧妃,似乎别有用心。
见皇上犹豫,周显旸立即躬身请求:父皇,后宫之中,女子相争之惨烈,不亚于朝堂。儿臣不愿自己的家里也变成这样,只想要一位妻子,相伴一生,简单度日。
皇帝居高临下审视显旸无比认真的身影,似是难以相信:你的意思是不纳侧妃,一个都不要?
是,儿臣并不想忤逆父皇和皇后的好意,只是儿臣想要一个清净的家,请父皇成全。
崇政殿里,静了很久。终于,皇帝叹了口气:罢了,武家的姑娘,朕会依你请旨,给她们赐婚予秦州二位将军。
多谢父皇体谅。
只是以后太后要给你府里送人,你也要拒绝吗?
周显旸道:儿臣会尽力说服太后的。
你怎么说服?除非王妃能早日为你诞下子嗣,否则太后绝不会任你后院冷清。
父皇,儿臣的子嗣又无关江山社稷,多少又有什么关系呢?像锦王叔那样也挺好的。
胡说!皇帝有些生气,朕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学你七叔。
周显旸立即低头认错。皇帝又教训了他一顿,后来,想到他在外奔波许久,终于消气,劝他:你只管安心办事,之前几桩差事都办得很不错,父皇和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等你将来做了父亲,朕照样会给你亲王尊位。
亲王尊位?
周显旸并没有回以预想中的感恩戴德,而是一脸疑惑。
皇帝对这个儿子,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怎么?朕要封你作亲王,你也不知道谢恩?
周显旸犹豫着问:父皇为什么这样看重儿臣?您就一点也不介意,不怪我吗?余氏做出那样大逆不道之事,归根结底也是为了我。
从儿子的眼睛里,皇帝似乎又看到了余皇后当年苦苦哀求的场景。
她跪在坤宁宫的殿里,痛哭哀求:陛下不相信臣妾,臣妾无话可说,臣妾愿承受一切责罚。但请陛下不要迁怒于显旸,他是无辜的。
皇帝出了一会儿神,等意识到显旸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中忽然感觉一丝悲伤。
男儿建功立业,不问出身。你是朕的儿子,朕对你自然如你其他兄弟们一样,绝不偏私。
周显旸这才松了口气,谢恩离宫。
从刚才皇上那短暂的失神里,他越发笃定了自己这么多年来的苦苦追问。
为什么皇上一点也不肯相信母后?
其实,他早就知道,但不在乎罢了。
周显旸离宫后,皇帝着人去承乾宫传旨,把武家姑娘指给了两位尚未婚配的秦州驻军将领,算是安抚边地守军的意思。
然后去与太后详谈了一番。
太后听皇帝复述显旸的话,悲从中来。
余氏的事,对显旸的打击太大了。把哀家好好的乖孙儿,变成这样
太后抹着眼泪,对皇帝颇为怨怪,又说:他既然这样想,就先暂且依他。他们还年轻,煜王妃若能给他生几个孩子,也就罢了。
第146章
相见在娘家住了几日, 一直算着周显旸回来的日子,想着提前一天回去,把家中诸事都料理好。
谁知道他星夜兼程, 提前赶回来。这天,正是替相望庆祝履职的时候。
国公府、永定侯府、顾家和昌国公府的亲眷们都在煜王府的马球场玩。
见到周显旸骑着马过来的时候, 荣相见差点以为自己幻觉了。球也不追了, 任荣相闻长驱直入,进了一球。
荣相闻还没来及庆祝,就看见四姐夫, 笑道:姐姐你怎么还发呆呢!快去呀!她不占便宜,主动暂停了比赛。
周显旸笑着远远看她们,却没过去,而是先去到国公爷和夫人面前见礼。
一家亲眷见煜王突然而至,忙要起身给他行礼,周显旸赶紧打住:显旸年轻,在家里各位长辈兄嫂就不必多礼了。
满座亲眷, 有他认识也有他不认识的,一一打了招呼。
刘泉溢的倔脾气上来, 借口说伤没好利索,连遴选的考试都没去参加,自然就没了官职。永定侯夫人这些日子正不乐意, 不过看着煜王待她礼数周到,称呼她一声舅母, 场面上还是和乐的。
荣相见骑马过去,当着这么多人, 有许多话也说不出口。顾霜在一旁款款笑道:妹夫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四妹妹每天掰着指头数日子呢!
周显旸笑着, 又不便当众说自己是赶回来的, 就找了个借口:案子办得顺利,就提前回来了。王妃这几日过得可好?
荣相见点点头,只想和他赶快回家,又觉得这样不太好,便问:殿下,打球吗?
周显旸会意,问大嫂:大哥可否借一身球服。
荣相顾还在翰林院没回来,顾霜指了指方向。
官人的球服在更衣帐里头。
他点头致谢,拿着马鞭往那边去。
顾霜提醒荣相见:四妹妹,不去帮殿下更衣吗?
荣相见心想,顾霜真是天下最好的嫂子,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跑着跟上。
周显旸正在前面背着手,站在原地,等她过去。
长辈们看着这场面,都笑道:这煜王夫妇当真是情投意合,谁能想到呢!
年轻的夫妻总是这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若不是亲见,真不知煜王如此谦逊知礼,毫无骄矜之气。
亏得他还是个有军功的皇子,真是可惜了
说到这个话题,众人都默契地住了嘴,但心里不约而同赞同这句话。
要是没有那件事,以煜王的身份和军功,入主东宫毫无疑问。
可是,如果他有了中宫嫡子的身份,还会去西秦,还会这样待人谦和,还会娶荣家四姑娘吗?
没有那么多如果。
唉,我们的比赛还没完呢!荣相闻嘟囔着,顾霜笑道:我来跟你打。
琳琅和飞云本就在更衣棚附近荡秋千。
远远见煜王回来,荣相见也跟过来,便立即下地行礼。
荣相见对她们说:你们只管玩你们的,不用伺候。看着点,别让旁人靠近就行。
琳琅她们会意,相视一笑。
进了更衣帐中,周显旸回身迫不及待将相见搂进怀里。
他有满腹歉意想倾诉,奈何不善甜言蜜语,只能用紧紧的拥抱来传达。反复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相见并不要他的歉意,满心只想着余湘宜的事。她贴在他耳边轻声问:凤仙池里的女尸,是你弄的吗?
周显旸摇头:不是。
怎么会碰巧出现一件衣着相同的女尸呢?
应该有人知道我们在救湘宜,在帮我们。
你把她藏去哪里了?
不知道。
你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
我救她又不是为了藏她,我只是想让她像一个人一样有尊严地活着。至于活在哪里,那不重要。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她才安全。
灰鹰呢?
他本就是进京送秦州的情报,顺便替吴风把他的姑娘送来。办完了事自然就离京了。
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我真担心,凤仙池里的女尸,真的是余湘宜。
连你都这样想,皇上只怕也信了。
你胆子真大,就不怕湘宜那边出意外吗?
你放心吧。灰鹰的水性比我还好,在西秦好几次就是靠他涉险过关。让他从凤仙池带一个人从暗河出去,没什么难的。这还得谢谢那帮西秦来的刺客呢,要不是他们,我一时还想不到这个法子。
那这事算办成了?我真害怕搞砸了。
周显旸直起身,低头看着她,委屈地笑了一下:你就想跟我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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