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时,当真的。废话鬼。”
窄窄轻轻的音落下,林琉抿嘴如熄灭的烛火般微笑,是难得的正经模样。最后架动身躯吻了吻林绍伊紧绷的下巴,累极了般睡了过去。微微翘起的唇瓣饱满又鲜艳,仿佛正在等待着吸食致死的毒药。
“我同意了,三冬二夏也一弹指顷。”林绍伊拍拍林琉冰凉凉的大脑门说。
眯起眼静看着辉煌的天边,全身都又染上暖意,他才抱起面色红润的林琉起身。
等到林琉醒来,痴痴傻傻地竖起耳朵听到谁在打呼噜,探出小脑袋看了一圈也找不到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呼呼叫唤。磨蹭了半天,要了一碟子小黄鱼,吃得尽兴极了。
喂饱了扁扁平平的肚子后,他恢复了平时的状态,转着圆圈钻出吊床,拨弄着周围的花草树木:一会揪下片龙柏的树叶,嚼吧嚼吧面色发紫地吐了出来;拐了个弯,踢倒了盆艳丽美好的月季花,还朝花做了个吐舌头的鬼脸;一晃一荡地到铺着青绿色地毯的楼梯口,嘻嘻哈哈怪叫着,推倒了一无准备来探望他的林绍伊。
窗外夜已深。
“林琉,你个狗!”
“哇哇!”怪林琉拽了拽林绍伊的肩膀,叽里咕噜叫着在他身上打了个滚,仿佛是上天派来拉他入地狱的大铁蛋,还异常的聒噪。
这枚“实心球”般沉重的大脑袋砸上林绍伊的肚子,让被压在身下的人肌肉抽搐,脸色可比林琉贪吃树叶难看多了,差点眼珠子爆出来。
“咦?”林琉傻愣愣地张开轻柔的双臂,转了转不太灵动的身子,面上带着格外纯真的疑惑,眨巴眨巴大眼睛,闪烁着迷迷糊糊的憨气,“废话大王,你怎么像鱼了?是不是我鱼吃多了,见你的眼睛怎么也要鼓出来了?”
“滚!”怒气冲冲的林绍伊毫不废话,用一脚踹飞这个麻烦的人。
揉了下疼痛的肚子,林绍伊躺在坚硬的板子上活动了两下,蹬着核桃木凳子拐了个弯,喂喂唤了两声,又把滚远了的懒蛋捞了过来。搂抱起了刚醒的林琉,哼着沉静的安眠曲。惹得林琉泪光闪闪,望之所有剪影重重,连打三个哈欠,说了一声赞扬歌声美好的话,控制不住地又睡了过去。
“哼,懒蛋林琉。”林绍伊恶狠狠地骂完,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水蓝色的头发清清淡淡,真如冻成冰的海水般沁凉中夹着冰魄散落。
他的眼神凌厉睿智,能一分不差地瞄到乖林琉安详脸蛋下的凛冬之兆—白日完尽,黄昏要临了,睡眠已成定局。
林绍伊还未移开视线,林琉又嗖地睁开了双目,两颗黑眼珠浮出流光,古灵精怪地转悠,陡然清醒起身,因为夜晚点心的铃声响了。
“靠!你个贪吃猪!”林绍伊追在他的身后破口大骂,清凉色的水蓝色头发都如同狂躁的大狮子毛发乍起。
为了此次的睡眠,有毅力的林琉大动干戈给就近的林家人与好朋友席远都说了一番。
“喂,妈妈,一个迷迷糊糊的老道士要带着机灵聪慧的我去修仙半年啦。”
方舒说:“好,注意点安全,小星星。”
“嗯。”林琉喜滋滋地点点头,笑脸比天上的太阳还耀眼。
“我能去吗?!带着我吧,小琉星!我也机灵聪慧,脑袋里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智慧。”林恩在方舒身侧大叫。
林琉撇撇嘴,朝着手机大叫着呼喊:“不行不行,老爹,你都到年纪了。”
“我没有那么老。”
“不行,不行,说什么都不行!”林琉啪地把手机挂了,声音大到都能以为他是将手机砸了。吓得一旁窄生生小圆桌上的彩虹巧克力豆蹦蹦跳跳了好几下,停下还是因为被贪吃的林琉一嘴吃尽了。
深夜,林家,呼呼大睡的林琉在大床上翻了个身。隔壁,他的两位哥哥召开了严肃的对桌会议,讨论的人就是无知无觉的他。
“你知道,他是个有毅力的人。”林绍伊双手交叉搓捻着说。
“有吗?”不管三七二十一,林凌祈先否定了,因为林绍伊知道的比他多。
“我曾见他盯着悬挂着的一滴水,盯了半天。”
这件事是林琉十五岁时发生的。
那是一个晴朗的傍晚,柔和的橘色光拂过高山、越过河塘、飞向地平线,如一位无名先生的生命之火即将隐遁。
林琉的大脑袋正顶着林绍伊的肩膀,好久才撑开黏糊糊的眼皮醒来。一翻动眼皮,便看到了吊挂着的纹瓣悬铃花盆底渗出的一颗晶莹水珠。
林琉盯着那颗水珠看了很久,看它小巧可爱的外形,与棕红色的花盆黏在一起、如在悬崖跳舞的情态;看它静静不动,无法自拔,惹人怜爱至何时而幻灭;看它颤颤悠悠,重心不稳,粘合的部位被逐渐拉长,就像伸出的长长舌头;看它与晚霞交相辉映,一滴水珠内容纳一整片的霞光;看它渺小地居于一隅,没有任何事物需要它费心出力,本是个多余的东西……
林绍伊将酸疼的手搭在木把手上,盯着怀中的林琉与那颗小小的水珠也看了很久,看那颗平淡的水珠涟漪轻泛,照出他与林琉孤独的身影。
直到那颗水珠坠落。
“半天的时间算不上什么。”林凌祈反驳道。
“第二天他同样要求盯着,可花不能太浇水了,他没有如愿。第三天他同样要求,余下几日皆是如此。两周后,花消失了,被那怪家伙东掖西藏地捯饬着。一个月后,花又出现了,不过是盆死花了。据员工说是浇水闷死的,根都全腐烂了,哪个鲁莽的人都不会这般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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