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大宋百姓也大多有了些常识,知道用来铺路的“沥青”,是从“石炭”里炼制出来的。所以长随们对萧扬的说法毫不怀疑。
明远含笑点头之后,萧扬却愀然不乐。
“不过区区数年间,你竟带着人铺出了这样的道路,而我……”
大辽除了年复一年的四处围猎,偶尔弹压一下依附大辽的小部族之外,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改变或是功绩吗?
明远也跟着下马,随手将马鞭抛给伴当,笑着招呼:“扬哥,来,把马匹交给伴当,你我去看看‘长途马车’去。”
如今这高速公路上不止有跑货运的货车,还有“长途公共马车”,往来于汴京到扬州的各个市镇之间,专门跑客运。
明远掏出怀中的金壳怀表看了一眼,道:“还有二十分钟,会有一班马车从扬州发车。走,趁现在乘客们还没上车,不如你我先上车试乘一下?”
萧扬还没见过明远的金科怀表,陡然听见了“分钟”这个新奇的说法,完全摸不着头脑。
但他根本来不及询问,只能跟随明远,先把这些不懂的东西一股脑儿记下,然后再去一步步领会——
一刻钟之后,萧扬正蹲在一座四轮马车之后,扬着头观察马车底部的结构。
而明远,此刻正在十月的天气里,连连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宋辽两国都用马车,原本都以两轮马车为主。但是在明远主导的公路货运兴起之后,宋境内由两匹挽马拉的四轮马车突然开始大行其道。
而明远也是为了在萧扬面前“显摆”一下,所以特意邀他上“长途公共马车”试乘了一回。
哪知这公共马车刚刚驰出不远,萧扬就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同时逼停两辆车,将前后车的车夫都吓了一大跳。
“怎么这么稳……怎么可能这么稳……”
萧扬一面蹲在车后观察大车车底的结构,一面口中不住地喃喃念叨。
他不理解,真的不理解。
明远:“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们事先在马车上安了减震结构。”
自从有了“弹簧”,这一切都变得非常方便。客运马车装上弹簧,在道路上走起来不颠簸;货运马车装上弹簧,车上的货物不易损坏。
等到这“长途公共马车”载上乘客,一起出发,萧扬还在喃喃感慨:“为什么,为什么……”
他刚刚潜入宋境时还不觉得,但现在由明远带着一一看过来,才觉得过去几年里宋人的变化简直太大了。
萧扬甚至在想:如果宋人将这样的道路一直修到河北,修到燕云,然后造很多这样的车驾,向北方运送兵卒和武器粮秣……拥有如此强大的运输能力,大辽是否还能守得住燕云,恐怕真的是个问题。
他想到这里,才突然醒悟:自己早已不是什么辽国太子了,辽主能不能守得住燕云十六州,关他萧扬什么事!
直想到这里,萧扬脸上的神色才慢慢缓和,眼中虽然偶尔还会流露出一丝悲哀,但是他整个人终于平静了,随即流露出谦虚的神色,向明远拱拱手:“远哥,小弟初来乍到,跟个土包子似的,什么都不懂,多谢远哥一一指点。”
明远一直在冷眼观察,见状微微点头,随即又在脸上挂上他那招牌式的热情笑容,道:“素来听说扬哥马术精湛,想必坐这马车一路行去会嫌气闷。来,我们骑马走一段吧!”
于是明远的长随将马匹牵来,让两人再次上马。
明远少不得向萧扬解释:这高速公路上的车马都是高速行驶,像萧扬刚才那样,在公路上突然停车或是勒马,都是极其危险的行为。要停只能停在路边事先划线的区域里……
“稀奇古怪的规矩怎么这么多?”
萧扬小声嘀咕。
明远也不生气,反问:“那扬哥可曾见过如此秩序井然的道路?马车可完全不用停顿,始终保持高速行驶至下一个地点?”
萧扬无法回答——
规则带来了秩序,而秩序创造了速度。
这个道理,熟谙兵马的萧扬也不是不懂。只是他见到宋人竟然将其用在了交通运输上,因此带来了效率极高的客运与货运,他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心中又隐隐约约地发酸发涩发疼,这种感觉当真是无法形容。
明远不再理会萧扬的情绪,一提马缰,就带着萧扬进入公路。
他们进入公路时越过了一道关卡。明远朝守在关卡前一名小吏模样的人递出了一张纸。
那人见到明远和萧扬两人两骑,便拿出小印,在纸张上盖上了两个印章,然后开口问:“有申报单吗?”
萧扬又开始头晕:……申报单,这是啥?
明远摇摇头:“没有带任何货物,所以也没有申报单。”
原来这申报单是专门申报携带了哪些货物的——萧扬:思路终于又跟上了。
那人看看,确实如此,便挥手放行。
明远当即一夹马肚子,带着萧扬上了“高速”。
两人上了“高速”,都是纵马快速奔行,以便刚好与前车与后车保持适当的距离。
萧扬一面留心眼前的情形,一面回想刚才的所见所想,忍不住问:“刚才那人,是衙门里的胥吏吗?”
耳畔呼呼的风声甚响,萧扬生怕明远听不见,因此大声又重复了一遍。
只听明远笑道:“不,不是……只是高速公路管理行的管理员。”
“不过呢,他以前倒确实可能是个胥吏。”
明远得意地解释。
毕竟刚才那名“管理员”的态度和以前在京兆府城门前拦着收过税的税吏们气质实在是太像了。
“汴京-扬州公路”建成之前,各方势力就已经谈好了收税的方案:目前是由明远所的出资“高速公路管理行”包税,也就是包干一个总税额,然后管理行再将税金平摊到各家运输的货物上,融入“过路费”。
刚才那名管理员口中的“申报单”,就是专门用来记录所运货物的种类与数量的,过路费一般按照申报的货物数量计算收取。
通常情况下,过路的客商只要申报一次就可以了。但是也不排除在路程中会遇到临时抽查的情况,如果中途偷偷“加货”,不仅需要补交过路费,还可能会扣除“信用值”。
随着这条“高速公路”的建成和通车,从汴京到杭州之间陆上货运几乎在几个月间全都转到了高速公路上来。
这导致原本在沿途各州县征收“过税”的那些胥吏突然间发现自己没活干了,而且他们以前凭借收取税金时能够赚到的“灰色收入”一下子都没了。
于是,这条高速公路立即受到了沿路各州县的抵制。
甚至有小吏们拦在通向高速公路的路口,不让本州本县的客商使用新的公路运货。
当地的客商们当然也不愿意啊!——好不容易有一条方便、快捷的陆上运输途径,过路费不能算便宜,但都是按照货物的数量计算出来的。不像以前,运个货要去填满各州各县小吏们那里的“无底洞”。
于是地方上“吏员”与商人之间的冲突愈演愈烈。当地的官员们摸不清楚朝廷对此是什么态度,因此也没有明着出面干预。
谁知在这时候,明远又出了一个奇招——雇人!
他竟然提出,要雇佣一部分胥吏,作为高速公路管理行的管理员。
第224章 千万贯
明远与萧扬坐在高速公路的“休息区”里。
这里供应饮食与茶水, 还有相当洁净的茅厕供人使用。
招呼来往客商的伙计笑容可掬,还能熟练地帮助马夫照料牲口。
然而总有几个拉长着脸,神情严肃的人, 背着手, 在休息区里走来走去,仿佛面前全都是作奸犯科之徒。
明远冲坐在对面的萧扬一笑, 心想:那些笑嘻嘻的伙计,一定原本就是做茶棚行脚店一类生意的,到这里生意更好, 当然开心;
而那些板着脸的,不用问,肯定就是原先的胥吏。
这个时空里的胥吏是一个很特别的群体,他们直接从事所有的基层行政工作, 对于治下百姓的情况比所有的亲民官都要清楚。
然而他们没有一文钱的工资,于是只能依靠手中的那一点点权力,没有钱也要硬生生抠出钱来。
所以人们谈起“胥吏”,有时竟免不了色变。
在明远看来:这个职业的存在似乎不怎么合理。
于是, 当收入锐减的沿路胥吏与来往汴京-扬州的商旅们起冲突的时候,明阿云出了这样一个主意:专事管理这条高速公路运营的“管理行”,接纳衙门里的胥吏作为“管理员”, 并许以高薪。
这大概就是变相的“高薪养廉”了。
在高速公路上担当“管理员”,与原本征收路税的胥吏们干的货也差不多,不过是检查检查纳税凭证,抽查货物之类。
有些吏员贪图管理行开出的高薪,就从衙门里辞了退出来, 加入管理行。
当然也有些人贪图以前那些“灰色收入”, 不愿意抛弃吏员的身份, 但也无法继续留在沿途征收过税,就只能去汴河上押运,继续干他们的老本行。
但已经是十月里的天气,过不了多久,汴河就要上冻的。上冻之后河上运输锐减,那些胥吏过去也只能喝喝西北风。
想必再过一两个月,愿意来当高速公路管理员的胥吏会更多。
此刻明远与萧扬在休息区中休息,几名管理员便来来回回地巡视着。
萧扬很好奇,便问明远:“远哥,他们这是在查什么?”
明远饮了一口盏中的茶汤,说:“你有没有留意到,这个休息区是完全封闭的?”
萧扬左右看看,这才意识到:这个休息区,是没有大路通向外界的。车马从高速公路上下来来到这里,之后也必须再回到公路上去。
“这样做,是防止有人夹带没有申报的货物上路。”
“那些管理员来回巡视,也是为了检查这些。”
萧扬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他们要是发现了有人在这里偷偷添货,会当场罚钱吗?”
明远笑着摇摇头:“不会——”
“他们只是会把这违规客商的记录报上去,上头会扣这家的信用点。”
“信用点?”
萧扬已经快要记不下这些层出不穷的新名词了,亏他还自诩汉话说得好。
“嗯,是的。”
“管理行会通知所有使用这条道路的客商,只有缴费才能上路,然而只要上了这条公路,就不会有人再次收取钱财,只会计算罚扣信用点。所以客商们也不会没事贿赂这些在路上检查的吏员……管理员。”
“同时,管理员也得防着客商‘投诉’他们,万一投诉查实,他们也会被扣薪水。”
“这个规则,对两边都有约束力。”
“而这些吏员,在成为管理员之后,除了每月固定的薪水,还能够积攒一份养老钱,待他们年纪大了,干不动了的时候可以一次支取,颐养天年。”
“两相权衡之下,有不少吏员愿意主动放弃他们在衙门里的位置,加入高速公路管理行。”
“而他们也从此被官府纳入被管辖的对象中,从原来管人的人,成为被管的人。”
“这就是我推动此事的目的。”
明远笑着为萧扬解惑:“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中有些人看起来像胥吏了吧?”
我在北宋不差钱的日子 第2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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