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那边的人说话不紧不慢, “舍弟顽劣, 在和立海大的小少年们对练时发现了一件事, 不知道柳生小姐本人知不知道。”
“有话直说啊,没事我挂了。”柳生奈奈子往后一摊,惬意地晃着脚丫。
一个黑部勇太就够她受的了, 黑部由起夫更是难缠。立海大那群不让人省心的儿子们,妈妈最近想和帅哥贴贴、痛击人渣, 全国大赛妈妈是帮不上忙了, 就不为你们打点上下了哈。
要学会成长。
“从我的角度来讲, 如果您来到我们基地成为场外教练,您会和世界级的运动员们留下一段非常难忘的记忆。”
什么?!这就是立海大的经理吗?!可以被U-17邀请做场外教练!忍足一脸“你这家伙什么时候会打网球了”的惊悚表情,慈郎已经直起身子来, 双眼亮晶晶地看向奈奈子。
奈奈子双眼古井无波, 宛如老僧入定, 她冷漠道:“恕我直言,在空手套白狼这方面资本家照您差远了,黑部君。”
“或者您愿意来我们场地中做一个小小的测验吗?作为交换,我们允诺今年一个立海大部员的出线名额。”——恐怕这才是黑部打电话真正的目的。
“……谁都行?”奈奈子坐直了, 眼中的小算盘啪啪响。
“当然。”
“什么时间?”
“随您方便。从我的角度来讲, 当然是越快越好。”
奈奈子撂下电话。
此时,大平层里的所有人都看向柳生奈奈子,连那个忙着烧烤、胡须茂盛的美木先生都放下了给烤肉翻面的手。
“奈奈子。”忍足严肃地推了下眼镜。
“你为什么——”向日凑近了看过来。
“认识U-17的教练C~”慈郎大呼小叫。
“啊嗯?”迹部景吾抚着泪痣, 问道。
209.
柳生比吕士又一次放下手机, 没打通, 奈奈子一直是通话中的状态。
他起身,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因为家里人不经常来东京住,公寓里的桶装水已经变成了陈水。奈奈子肯定不愿意喝,又懒得换水,才在家里买了好多便利店的瓶装水和饮料。
如果少喝一点果汁奶茶,奈奈根本不必每过一段时间就捧着脸嚷“又胖了!”、“人家明明没吃多少!”。柳生比吕士这样想着,把家里的桶装水换成新的,连饮水机都认真清洁了一遍。
七月的夏日,熙攘林立的东京,晦暗的夜晚。柳生比吕士将落地窗打开,因为楼层较高,东京的烟火和霓虹都沉在公寓下方,天色暗沉,远处泛着夏日的猩红。
他将手肘搭在阳台的石英护栏上。少年在这个年纪常常是跳脱活跃的,但柳生比吕士的成长堪称飞速,他的沉稳和隐忍绞在一起,这让他呈现出磊落得表里如一又沉重难言的矛盾感。
柳生比吕士少有这种落寞的时候。
柳生奈奈子小的时候很无趣,比吕士无论在哪个地方玩,她都能不动如山地躺着——即使躺着也够了,这种陪伴足够比吕士安然习惯,然后长大。
直到有一次,两人在去找忍足玩的时候遭遇了不那么走心的人贩子——可能柳生奈奈子都忘了,但柳生比吕士还记得。那个人贩子长相灰不溜秋,是个穿着朴素的大妈,大概四十岁出头。她冒充两人的亲戚,想把两人从公园领走。当时管家和结子阿姨不知道被什么事被绊住,比吕士懵懵懂懂,被骗着跟人贩子走了——
柳生奈奈子站出来,一反平日的温吞,言辞犀利地表示您的穿着品味是生不出我们这样的孩子的,把我弟弟放开——
那个女人使劲把自己往身后拦,对着豆丁大小的奈奈子极尽辱骂。自己气不过,要冲出去,被大力拽回来。
那是柳生比吕士第一次面对“分离”。两人站在女人两侧,仿佛隔着不同的人生。
奈奈子站在对面,眼睛锃亮,双目冒火。
最后,那个女人准备放弃奈奈子,只打算把自己牵走。奈奈子没办法,就一直跟着,见人就喊对面的人是个人贩子,女人就一副管教不严的样子频频道歉,直到碰到一个相信她的女便衣,自己才得救。奈奈子梗着脖子喊得脸都红了,也没哭出来。
只有自己,在拖拽中感受着一辈子都没法忘却的剥离感。最后抱着奈奈子哭成狗。
——好像一直都恐惧分离。
小时候,奈奈子会说漏嘴般叫他“弟弟”,分明自己比她大,柳生比吕士不服气,和她争论自己是才哥哥时,奈奈子会敷衍地表示“好的,哥哥”、“去玩吧,侑士弟弟等你呢”。
——好像很早就渴望成熟。
柳生比吕士长长吐出一口气。夏夜仍然是闷热的,吸进来的空气让人眩晕,吐出去了空气又叫人落寞。
这该死的夏天。
210.
奈奈子回家时,柳生比吕士好像已经睡下了。
东京的公寓比神奈川的家还要“精装修”——是那种便利又冷漠的、996独居的人租住的、经常出差的人下榻的酒店一样的精装修。客厅没有开灯,只有玄关留了一盏暖黄色的小夜灯。
奈奈子站在小夜灯中,看见沙发是冷淡的灰色,沙发毯子是更深的灰褐色、地毯是黯淡的灰色、茶几反射着窗外冷冷的光。
奈奈子站在哥哥房门外,小心唤他:“哥哥?你睡了吗?”
没有回应,应该是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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