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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动成真 第53节

    他从来没有尝试过跟别人解释过这么多话,也很少有这么认真的说些什么,但是此时此刻,江致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声音都变得沙哑开来:“叶文倩的事情,我现在可以跟你说,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是晏宁只是冷静地重复道:“江致知,其实不用解释了,上一次你说你在爷爷家的时候,我听到了叶文倩叫你的声音。”
    声音很轻,只有一句,但做了几年同学,总不会连对方的声音都辨认不出来。
    晏宁低垂眉睫,忍着疼痛,接着开口道:“其实那一次,我一直在等你和我主动来解释,但是你没有来。”
    她没有谈过恋爱,却也知道,一段正常的关系,不应该总是她沉默等待的时候,对方不会主动来解释。
    “你既然当时就不舒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主动和我讲?”江致知微微皱眉,他把晏宁的肩膀按住,扣在了医院冰凉的墙壁上:“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问,我不会不告诉你。”
    少女的蝴蝶骨纤薄而又脆弱,她咬着牙,直起身体道:“那你呢,江致知,为什么每一次……”
    她的声音明显有些哽咽,但还是控制自己的情绪,让它努力变得平静下来:“为什么每一次,都要我向你主动走过去呢?你知不知道,我也会累的……”
    江致知看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手腕处的力气放松了一点,接着开口道:“宁宁,你现在情绪激动,先冷静下来一点,我们两个人都冷静下来,我再和你解释清楚这件事好吗?”
    晏宁的眼眶还是红肿的,像一只小兔子一样,她轻咬薄唇,接着道:“江致知,你有没有想过,你问我为什么没有主动问你,可你也没有主动告诉过我,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来陪我,是和你的前女友在一起,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该事先和我解释,也许我不会误会,我会听呢?”
    晏宁的指甲紧紧扣在肉里,她抬起头,稳定住身形,望着江致知凝视她的黑眸,接着开口道:“你其实,一直都不会爱一个人。我没谈过恋爱,却也知道,别人的男朋友不会这样藕断丝连的和前女友有联系。”
    江致知深吸一口气,他无力的垂下手,他这样和前女友有联系,确实是他的问题。
    他也知道,别人的男朋友不会甩下生病的女友去看前女友的爷爷。
    他沉默道:“叶文倩的爷爷是我爷爷的战友,我们两家从小交集就挺多的,我这次来,是因为我爷爷的原因。”
    还有叶文倩曾经提出的要江致知答应她一件事,在现在她要求兑现,那件事其实就是,要他陪她去看重病住院的爷爷。
    江致知答应了,而且他没有反对的理由,叶逸在他小的时候也经常在军区大院逗他玩,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但是他没有想到,会因为隐瞒这件事情,闹出这样大的误会。
    他突然有些后悔,或许事先就应该和晏宁解释清楚,但是叶文倩是他的前女友的确是不争的事实,虽然他和她除了必要的一些事情外,基本没什么联系。
    可是他却不得不承认,晏宁说的这几件事的确都是真的。
    “江致知。叶文倩还喜欢你的这件事情,你清楚吗?”晏宁咬了咬唇,接着凝视着面前人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她还在喜欢你,和她保持距离的这件事,对你来说,真的有那么难吗?她爷爷问你和她有没有可能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反驳?”
    他从来没有觉得这样无奈过,江致知不想惹叶逸难过和生气,这样复杂的关系,短时间内,他无法逐一和晏宁解释,他的手想要牵过面前人的手,却被她躲开,江致知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冷静而缜密的开口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听,晏宁,我觉得,分手这件事情,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随便提出来?”
    江致知追到这里,是想和她好好解释,可是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样,晏宁不管不顾的想跟他分手。
    他知道她现在正在气头上,什么都不肯听他说,但是即便如此,也不应该将分手这两个字这么轻易的对他提出来。
    江致知从来没有这样努力的试图挽留过一个人,在所有的关系里,一向都是别人想挽留他,而他对分手这件事都是漫不经心的。
    对于真正的恋爱该是什么样,他其实是充满了茫然与未知的,因为他也从来没有试图跟什么人建立这样长期的感情关系,或许他做得还不够好,但他已经开始慢慢努力学着爱一个人。
    江致知一向明白晏宁是一个敏感的女生,如果知道他今天下午是来做什么,一定会想多,所以他自作主张的选择了没有告知她,结果事情却变得越来越糟糕,开始朝着一个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去发展。
    他处理任何事情,一向都是游刃有余的,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么无奈过。
    江致知沉默了一瞬,轻声开口道:“宁宁,我先去送你做胃镜,等下我们去我家再好好聊行吗?你别这么任性。”
    晏宁不想在医院丢人,可是她方才控制住的眼泪,此时此刻还是终于无法克制住,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泄了出来。
    她强行不让自己的哭声溢出唇边,头脑都变得不清晰起来,声音里隐隐约约的变成了控诉:“江致知,是不是到了现在,你还是觉得我和你那些前女友一样,你觉得我在拿乔,在故作姿态,只是因为我想挽回你,事到如今,你还是觉得我在任性?”
    她顿了顿,接着道:“我们之间的隔阂,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可能裂缝最初只是那么一点,但是等到你发现它的时候,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和江致知的一开始,对方用的词就是,要不要和他试一试?
    只是试一试,并不是说真的要和她建立起一段长期的亲密而又稳定的关系,她明白,江致知一向在感情里都是天之骄子,恐怕永远不会明白她情绪这样激动的原因。
    江致知这个人,一向骄傲惯了,或许永远都不会清楚的知晓,在这段感情里,她有多难受,多煎熬,多患得患失。
    因为在这段感情里,她一向都是更为劣势的那个存在。
    晏宁其实,一直都很害怕失去他,可是等到真的要提分手的这一刻,她却觉得无比的轻松。
    折磨她这么久的恐惧与患得患失,终于要离开她了,她不知道该庆幸亦或是该难过。
    他曾经是她一整个青春里用来暗恋与仰望的存在,她曾恋爱脑的想过,为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可以更稳固一些,所以适当的选择牺牲一些是值得的,不需要别人来骂她恋爱脑,她自己就清楚的知道这件事情。
    被人说无知,愚蠢,拿自己的未来当儿戏,这些她全都清楚。
    可是怎么办呢?
    她就是没有什么出息的喜欢他,并且无法克制自己的大脑只为他一个人思考。
    如果感情可以被理智所控制,那它还叫做感情么?
    “江致知。”晏宁吸了一下鼻子,接着道:“我不是随随便便的跟你提出分手这件事情,我是认真的。”
    她哽咽了一下,似乎说完这句话要用尽她所有的力气:“不是说暂时的冷静一下,而是,真的,我们分手吧。”
    一段长时间的,单方向的,得不到回报的感情,一向都是不对等的,其实早该结束,只是她太贪心,太舍不得,所以才会僵持到现在,晏宁将江致知整个人推离她的身体,医院里人来人往,她冲过走廊的对面,朝着电梯的方向奔跑过去。
    江致知想要追过去,一辆手术车正好横穿在两个人的中间,寂静的走廊突然变得嘈杂和喧闹起来,等到手术车过去的时候,电梯的门已经关上了。
    只是这么一眨眼儿的功夫,晏宁的身体就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而他再也捕捉不到她了。
    *
    晏宁最后,还是没有选择去做胃镜看医生。
    她回到学校,在洗手间里吐得稀里哗啦,六月的天像娃娃的脸一样说变就变,夜里突如其来的下起了一场大雨,这是北城2016年的夏季,下过最大的一场雨。
    晏宁抱着书本,坐在床下,其他的室友都不在寝室,时间是周五晚上,许嘉和顾穗都回了家,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低着头,没开灯,陈悠悠开门进宿舍的时候,差点吓了一跳,她低声靠近晏宁,开口道:“宁宁,你怎么啦?一个人在寝室也不开灯,还有,你是不是和江致知吵架了?他站在咱们宿舍楼下,一直不肯走,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也不肯回复我,所以你和他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晏宁低着头,她顿了顿,接着道:“我们分手了,我提的。”
    她其实一早就看到外面下了雨,并且雨势变得越来越大,但是她没有下去给江致知送伞,雨幕疏离,那人身材修长,孤寂而冷清的站在雨幕里,陈悠悠想要把伞给他,但是江致知却拒绝了。
    他说,除非晏宁下来见他,否则他不会接下陈悠悠的伞。
    如果是以前,或许她会傻傻的跑下去陪江致知淋雨,可是现在不会了,哪怕她不去见他,看到他淋雨,她心里也疼。
    但是晏宁心里清楚的知道,长痛不如短痛。
    该结束的,如果不及时结束,会让她越来越泥足深陷,并且沉浸在这种痛苦中无法自拔。
    晏宁低下头,抱着书,轻轻垂下了眼睫,她明白,此时此刻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该选择自救。
    而能成功自救的唯一方法,就是去选择逃避,她眼眶都变得有些红。
    这天夜里的雨下得很大,或许是由于精神不太好,哭得太多导致的身体负荷过重。
    晏宁夜里突然发起烧来,还是陈悠悠先注意到的她发烧,她把晏宁扶了起来,从药盒里翻出退烧药,要喂给晏宁,但是却遭到了拒绝。
    少女的声音变得干涩,扁桃体都红肿发炎,意识迷糊的时候,她低声开了口:“悠悠,他走了吗?”
    这雨一夜都没有停,陈悠悠抱着晏宁哭了起来,低声道:“江致知也发烧了,是我通知程洲愉把他带走的,他刚才死都不肯走,一直叫着你的名字,最后还是秦瑄也被程洲愉找了过来,才把他拉走的。”
    晏宁低声地笑,再次拒绝了陈悠悠递过来的水,她轻声道:“走了就好,悠悠,我心里好疼,不想再见到他了。”
    她其实是在自虐似的报复自己,报复自己的愚蠢,天真,和被所有人说的恋爱脑。
    晏宁的身体变得很烫,她把整个人的脸埋在陈悠悠的怀里,接着开口道:“悠悠,我有点舍不得你,我决定了,参与系里的交换,然后等毕业再去哥大读研,老师和我妈妈说的都对,他并不能够为我的未来负责。”
    年少时的一眼心动,好像只是一眼心动而已。
    晏宁突然明白,不是所有人的喜欢最终都能够修成正果,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都无疾而终,她突然觉得,比起互相纠缠,彼此蹉跎,两个人都痛苦,相忘于江湖其实是她和江致知所能够拥有的最好的结局。
    大一的时候,在校辩论队打辩论,晏宁记得学姐让她选择自己的辩方,那个辩题,晏宁记得很清楚,是从未得到更痛苦,还是曾经拥有,当时的她果断的选择了前者,而今她才清楚地知道,痛苦的其实是曾经拥有。
    记得年少时,最喜欢看王家卫的电影,晏宁现在想起来,菠萝罐头会过期,感情也会过期,所以她该成长为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
    盛夏的风总会过去,海水涨潮也总会平息,而她的感情也注定会走向尾声。
    就像一场电影,播出的时候再声势浩大,结尾的时候有多不舍,也注定要走向落幕。
    北城一连多天的燥热终于被平息下来,再次见到江致知的时候,他满脸胡茬,整个人都消沉了一圈,晏宁在辅导员办公室里填完了申请出国交换的表格,看到他就站在她面前,整个人距离她认知里的意气风发的模样相距甚远。
    她发烧的那几天,江致知也在发烧。
    晏宁拉黑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除了通过程洲愉和陈悠悠,他无法再得知她的任何动态,更无法联系到她,网络时代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好像就是如此脆弱。
    当你喜欢的人把你拉黑之后,你和她本就脆弱的关系就此画上句号,在茫茫人海里想再找到她,都要花光自己的所有力气。
    晏宁的情绪已经变得平和下来,她没再看他,别过身子,想要离开他,却被那人按住不能离开,江致知的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他眼睛还是红的,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合眼。
    “你就那么恨我,要拉黑我的所有联系方式吗?我听陈悠悠说,你下学期要出国了,对吗?”江致知深吸一口气,接着道:“你之前,问过我,你不想出国读书,是不是因为我?”
    他高烧住院的这几天,慕倾然难得的过去了医院照顾了他几天,但她其实是觉得江致知不成器的,因为谈恋爱能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两个人的对话里,江致知浑浑噩噩之中,捕捉到慕倾然和他对话的关键点。
    也是因为那段对话,所以他知道了,晏宁反反复复的和学院里的辅导员以及老师,拒绝过这次出国去斯坦福交换的机会,就是因为,她舍不得他,想要和他长久的待在一起。
    所以那天她才会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们之间的隔阂早就存在,只是越来越大,是因为她一开始就为这段恋情做出了牺牲一些东西的准备,可是在她试探着问他要不要出国的时候,他是漫不经心的回应她,那其实很好。
    她一向那么敏感,那么倔强,在他面前,又一向是自卑的不得了的性格,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想想都知道,该自己在被窝里难受了多久,两个人理解上的偏差导致他们两个人注定会渐行渐远。
    江致知的手紧紧桎梏住晏宁的手腕,他声音沙哑:“晏宁,你冷静下来了吗?我们可不可以好好地谈谈,你出国不要紧,但是可不可以,不要和我分手?”
    他声音里带着晏宁从未听到过的卑微和祈求,认识他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样脆弱的情态,期末考试已经结束,她暑假要去央视实习,然后九月份就会离开这里,该忘记的人她也要忘记。
    夕阳西下,少女面对着他,温婉的轻声笑了出来,她笑得很好看,但不知道为什么,眸色里却有些伤感,晏宁声音很轻,像是从云雾里传来,她低声说:“不重要了,江致知,重要的是,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该祝我前途光明盛大,即便没有你,我也是最好的我自己。”
    已经到了现在,什么原因都已经不重要了,在她选择说分手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地,空气里的光束被夕阳的余晖照耀,映照出漂亮的光晕,是中学课堂上曾经学过的丁达尔效应。
    下课铃声响起,广播站开始播放乐曲,窗外传来熟悉的粤语歌曲。
    是陈奕迅的《明年今日》。
    中学的时候,晏宁有一段时间,每天看到江致知,心里隐秘的欢喜都会更多一些,同样,难过也会与日俱增,那段时间,她喜欢听陈奕迅的歌,《明年今日》就是她听的次数最多的一首歌曲。
    “余生都不会再悲哀/人总需要勇敢生存/我还是重新许愿/例如学会,承受失恋”
    “临别亦听得到你讲再见/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竟花光所有运气/到这日才发现/曾呼吸过空气”
    教学楼内空空荡荡,只有零星的几个人行走在走廊里,广播里歌曲的声音从窗外飘进来,晏宁抬起头,望着即将落下西山的太阳,轻声笑了笑,将手伸出了窗外,盛夏燥热的风吹拂在她的手上,她没转过身再去看江致知,而是低垂眉睫,轻声接着开口道:“你瞧,多应景,我以前喜欢你的时候,也喜欢听这首歌,或许你已经不记得了。”
    高三江致知生日那天,她曾经在广播站为他点过一首歌。
    那时广播站里的喇叭曾经响起:“高三一班的晏宁为高三一班的江致知点播一首《明年今日》。”
    这是晏宁中学时代做过最勇敢的一件事情。
    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竟花光所有力气。
    她的喜欢,一直被她小心翼翼的藏在角落里,不见天光,在那么多的漫长的日子里,她想靠近他而不敢,直到大学时,她与他同校,在觉得自己已经变得和他一样优秀时,才敢一点一点的靠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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