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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荒到草原后 第111节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又一年的东迁徙, 大门落了锁,羊圈空了,西南边的空地上有翻土的痕迹, 那是两天前才撒下的萝卜籽。
    队伍最前面的人回头后望,青砖瓦房越来越小, 他循着方向扫视空荡荡的草原, 大斑小斑还是没回来。
    绕过拐角就是大路,地面上有车轱辘印和密密的蹄印,已经有人先一步东迁了。
    早上和晚上的温度很低,其其格和吉雅只能在晌午日头大的时候允许出来骑牛, 兄妹俩坐在勒勒车里,一人占个车窗往外看,见艾吉玛能骑在牛背上,羡慕的不得了。
    “真想快点长大。”其其格故作老成,双腿一盘坐在铺了棉被的车板上, 手放她娘的肚子上,隔着棉衣敲了敲,“弟弟, 还睡呢?日头都升起来了。”
    “他就是个懒虫。”吉雅也凑过来, 头贴在蜜娘肚子上,嘻嘻笑:“我给他取了个名,以后就喊他懒虫。”
    “娘, 虫有懒的吗?长啥样?”其其格问, “为什么会叫懒虫?有懒虫也有勤快的吧?”
    蜜娘靠在叠起来的褥子上翻看艾吉玛编写的故事,这都是他给其其格和吉雅讲过的。
    “其其格, 我看的眼睛疼, 你跟你哥能不能给我讲讲?”两个小啰嗦嘴吵得人头疼, 问这问那问的她心累。
    其其格和吉雅都不识字,两个要面子的又不肯承认,吉雅梗着脖子拿走艾吉玛的故事书,眼睛闪躲道:“这些故事你都听过了,不好听,娘,我跟妹妹也编故事讲给你听。”编的很敷衍,开头就是一只懒虫和两只勤快的虫,很具有代表性。
    一路向东南行进,巴虎家最后的三十六只大肚子母羊在路途走到一半时陆陆续续都生了崽,小羊羔用毛毡裹着绑在骆驼背上,只会在母羊喂奶的时候给抱下来。
    路途行过半,温度就升了起来,其其格和吉雅允许出来骑牛赶羊,蜜娘也出了勒勒车,坐在车辕上,背靠车厢,数空中路过的鸟群,一大群一大群,飞过人头顶时,乌乌压压的给人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脖颈无端矮了一截。
    “咻。”一支铁镞上去,带下一只大雁,直挺挺扎进河里,空中还有抖落的翎羽。
    其其格从牛背上坐起来,看骑马去河里捡鸟的小子,路过时她探头问:“还活着吗?”
    “怎么可能?我大哥射出去的箭,箭箭不走空,招招不留活口。”黑小子手一抬,灰白色的大雁湿淋淋的,腹部的血随着水一起往地上滴答。
    其其格看向一丈远的吉雅,眼巴巴瞅着,她也有哥。
    吉雅装作不明白她的意思,转头去看草丛里开的小花,到了晌午停下做饭的时候,他提了篮子去掐花。
    巴虎在炒菜,他看了眼坐板凳上烧火的小丫头,问:“你跟你哥吵架了?”
    其其格摇头,“没呀。”
    “那你怎么不跟他去掐花?”
    “我要帮爹烧火做饭。”其其格捅了捅炉子里的牛粪,火苗飙了起来。
    巴虎心中大慰,还是女儿贴心,他从锅里铲了一块儿羊肉起来,“来,尝尝咸淡。”
    其其格嚼都没嚼,先马屁精地夸:“我爹炒的菜没的说。”
    巴虎瞅到蜜娘散步回来,坏笑一下,提高了声音问:“那跟你娘比呢?我跟她谁炒的菜更好吃?”
    蜜娘闻言顿住脚,等小丫头的答案。
    这问题其其格有经验,娘不在就夸爹,爹不在就夸娘,两人都在要不不说话要不一样夸。
    “你炒的菜更好吃,特别特别香。”小丫头一脸奉承。
    巴虎乐得合不拢嘴,继续问:“好吃在哪儿?还是说你娘做的饭不合你胃口?咸了淡了还是麻了辣了?”
    其其格感觉不对,左右一看,没人,她挠了挠头,耳中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心中大震,反口道:“爹,我骗你的,我娘做饭更好吃。”
    晚了,蜜娘一手插腰一手拎住她耳朵,“你个墙头草,嘴里没一句老实话。”
    其其格慢慢直起身,不住撒娇讨饶,身子从弯的站成直的,到后来脚尖都踮起来了。
    “娘娘娘,疼疼疼。”她呲牙咧嘴认错,“我再不胡咧咧了。”
    “她刚刚瞪我了。”巴虎收到眼风立马添油加醋,“耳朵给她拧掉,咱俩这顿添个菜,辣炒人耳。”
    其其格这下老实了,垂眉拉眼的,眼皮子下眼珠子滴溜转,等她娘手上力道一松,立马往一边跑。
    蜜娘下意识的手上一紧再一松,好在小丫头溜的快,她没掐住,不然要给她拽的哇哇哭。
    其其格还在得意,跑的老远才转头吐舌头扮鬼脸,不敢再得罪娘,就讨伐爹,“我再也不帮你烧火了,也不帮你尝咸淡了,你太讨厌了。”
    “傻丫头。”蜜娘没好气,拎了凳子来坐炉子边上,准备坐下烧火。
    “别,我不要烧火的,你别动。”巴虎拦住她,在锅里加上水了盖上锅盖,绕过来坐板凳上挟了一坨干牛粪进去。
    “孩子今天闹没闹你?”
    “快生了,就动的厉害,不算闹。”生过其其格和吉雅,这胎蜜娘有经验了,也不慌。但她不慌巴虎慌,一天五问,晚上睡觉还经常惊醒,一醒就难睡着。
    “最多还有二十天,再坚持坚持。”眼睛瞅着鼓鼓的肚子,显然是给肚里的娃娃说的,路上生孩子,大人受苦孩子也受苦。
    蜜娘不想说这些,虽然是关心她的话,但一日日重复她也有压力,转而问:“这一路逮了多少只鸡?”
    “三十四只,公鸡我都拿去跟别家换了母鸡,等你生了顿顿都能喝母鸡汤。”大斑小斑不在,要是它俩在,逮鸡都不用他费神。
    “它俩应该会回来的,大斑小斑喜欢吃蜂蜜。”他突然说。
    蜜娘留意到兄妹俩过来了,踢了他一下,“别说了,孩子来了。”这俩好不容易才不再张嘴闭嘴念叨大斑小斑。
    吉雅独自拎了个篮子过来,篮子拖在地上也不让其其格帮忙。
    蜜娘和巴虎都以为兄妹俩吵架了,就见吉雅把一篮子野花一分为二,大的一捧递给了蜜娘,小的一捧塞给了其其格。
    “儿子,怎么突然给我和妹妹送花了?”蜜娘笑歪了嘴,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后面了。
    吉雅支吾了两声,耳朵红了,沾满了青汁的手搓着衣角,吭哧道:“想送就送了。”
    在撒娇和说甜言蜜语的时候,吉雅是巴虎的亲儿子,父子俩如出一辙的嘴拙,像巴虎说的,酸倒牙的话还没出口先把舌根酸僵了。
    蜜娘没难为他,只说她很喜欢,他要是天天送她天天都高兴。
    “那我就天天送。”吉雅笑露了牙,眉眼弯弯,真是个甜小子。
    巴虎紧张了一路,终于在四月二十这天傍晚抵达了临山,牛羊什么的他来不及管,先把毡包都给扎起来,拆卸的木床拼好,人睡进毡包之前,用牛粪在角角落落都熏了个遍。
    后半夜,蜜娘被湿漉漉的触感惊醒,她推醒外侧睡的男人。
    “要生了?”巴虎刚睁眼就来了一句,吐出的话清楚到他像是没睡着。
    “你看看,我感觉是羊水破了。”蜜娘躺着没动,羊水破了离生孩子就近了,“我睡太沉了,肚子疼我只隐隐有感觉,还以为是在做梦,都没醒。”
    巴虎已经滚下床点油烛穿衣裳了,“我去请接生婆。”
    门一开,大着肚子的大黄进来了,闻着屋里的味儿呜呜叫,想靠近床边又不敢靠近。
    这个时候没人理它,巴虎出去喊醒牧仁大叔和艾吉玛,“蜜娘要生了,我去请接生婆,艾吉玛你进屋陪其其格和吉雅睡,老头你坐院子里守着点。”说完就大步离开。
    接生婆睡的正香被喊醒,被巴虎推上马背时还惊讶道:“娘俩都是有福的,早一天就生路上了。”
    巴虎到现在还提了口气,别人在恭喜,他只觉得后怕,太赶了,也太险了,早一天蜜娘就生在了路上,不等歇息就要扶上勒勒车,关紧了门窗在颠簸里赶路。
    可能母子连心,蜜娘忍着没发出动静,隔壁的其其格和吉雅还是醒了,怎么哄都不睡,好说歹说才出去站在毡包外等着。
    接生婆到了巴虎跟蜜娘都松懈了下来,他进灶房去烧水做饭,两个孩子也被他提了进去帮忙烧火。
    “你们娘在生娃娃,要用很多很多开水,你俩能不能负责烧水?”巴虎问,主要是要把两个小的,还有艾吉玛给关进来,不然待会儿一盆盆血水端出来,估计要被吓的不轻。
    其其格和吉雅都点头,一心一意坐在火炉子边上。巴虎端红糖鸡蛋水出去,艾吉玛进来,牧仁大叔坐在毡包外守着,不让三个小的探头往外看。
    天边第一缕金光洒向大地,狗窝里突然有小狗稚嫩的嗷嗷声,巴虎愣了一下,拎着僵直的腿走过去一看,大黄也生崽了。
    “哇哇哇——”毡包里先是响起响亮的巴掌声,紧接着就是小儿啼哭的声音。
    “是个胖小子,满身的肉,性子也肉肉的,不打都不哭。”接生婆没出来,喊巴虎提水,她给蜜娘收拾。
    “是我娘生了吗?”其其格紧张地问。
    “是是是,你有弟弟了。”牧仁大叔露了笑,守了半夜,头发都被露水打湿了,“晨光破晓,真好啊。”
    等其其格和吉雅被放出灶房,毡包里都收拾干净了,蜜娘唇色发白躺在床上,头发湿漉漉的孩子用包被包着躺在她臂弯里。
    其其格和吉雅在外面还好好的,进屋一看到蜜娘就忍不住抹眼泪,话也不说,就趴在床边呜呜呜,喊了大半年的弟弟瞅都没瞅。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一百六十章
    其其格和吉雅趴在床边呜呜咽咽哭了一场, 憋着的那股心慌散去了才抹泪站起来。
    巴虎把帕子递过去,“别用袖子擦。”才上身的干净衣裳,眼泪鼻涕抹一起, 待会儿又要换又要洗。
    兄妹俩接过帕子重重擤鼻涕,泪眼婆娑地问脸色不好的人:“我在外面都听到了, 娘你疼了好久好久, 呜我想进来,但阿爷不让我跟哥哥出门。”其其格说着又开始捂着胸口掉眼泪。
    蜜娘生孩子都没哭,见两个孩子心疼她,她的鼻腔开始发酸, 眼睛也跟着发胀,哽道:“现在不疼了,可别哭了。”
    “我抱他俩出去。”巴虎见娘三个有抱一起痛哭一场的架势,他一手箍个孩子,不顾兄妹俩如何尖叫弹腿, 好歹给掳出去了。
    蜜娘眨巴几下眼睛,等泪意退去,她偏头看一侧的小三子, 他兄姐又哭又喊差点把毡包顶给掀了, 他倒是不受影响,只是皱皱眉头继续睡。
    巴虎安慰好大儿大女才又带他俩进去,毡包里安静的能听到外面狗窝里小狗崽的哼唧声。
    “看不看弟弟?”他低声问, “不看我们就出去, 别吵你娘睡觉。”
    “看一眼吧。”吉雅往床边走,其其格也跟上, 但只是打了个照面, 兄妹俩默契的脚步一停, 转身就往外走。
    说一眼真就一眼,一眼都不多。
    出了毡包,兄妹俩往狗窝边一坐,探头看了看还没睁眼的小狗子,再看去门外挂弹弓的人,其其格悄悄地说:“他真丑。”又红又皱,头上还有沫沫,像蛋清打在开水里又搅碎的白沫糊在了头上脸上。
    丑的连弟弟都不愿意喊。
    吉雅同样悄悄道:“还没才出生的小狗好看。”
    “还有小羊羔,小牛犊,小马小骆驼。”其其格补充。
    两人正在为有一致的看法高兴,毡包里突然响起响亮的哇哇哭声,兄妹俩俱是一愣,看他们爹大步跑进去了,脖子一缩,心虚地站起来往外走。
    “小三子是不是听到我们说话了?”其其格面色讪讪的嘀咕。
    吉雅也不知道,“那就不说小三子长的丑了,娘听到不高兴。”
    这下好歹有了个称呼,也算是承认了。
    之后连续三天,其其格和吉雅进毡包看蜜娘都不瞅包被里的娃,洗三那日来的客人不少,他俩乐颠颠跑出去给来的小孩介绍家里的狗、会屈膝的牛、回来蹭饭的骆驼,小三子被抱出来洗三他俩都不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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