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又是阴天,天空呈现出一种饱和度很低的灰色,显得压抑又沉闷。
教室里的学生正在上课,台上老师讲得十分投入,唾沫星子飞溅。梁树把脑袋缩在羽绒服衣领里,在走廊来回踱步子,时不时朝里张望一眼。
冰冷的空气吸入他的肺,镇定作用微乎其微,仍觉心浮气躁。
喻岭的座位就在离走廊近的这一侧,靠窗的位置。
他几乎一直在做题或者看书,根本不听老师在讲什么,目光始终停留在书本上。偶尔停下来休息,指间的黑色水笔从拇指划到小指,转得飞快,令人眼花缭乱。
梁树都不知道原来他还有这项技能。
下课的时候,有人捧着卷子来喻岭桌前问不会写的题,他竟奇迹般地没表现出什么不耐烦。
梁树站在外面偷偷观察了两节课。按理说,一个明显不像学生样的男人在教室外停留这么久,怎么可能不会引起人注意。可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是这个世界的特殊机制吗?
他似乎变成了隐形人,与透明的空气融为一体。
趁着课间人多,梁树试着叫住一个出来上厕所的男生。
有事吗?男生戴着一副眼镜,表情有些呆板。
你们下节什么课?
生物。
谢谢。
男生朝他点点头就走了。
嗳,同学。梁树又叫住一个路过的女生。
有事吗? 女生留齐耳短发,转过头看他时面容呆滞。
梁树愣了一下,说:没事。
女生点点头,随即转身离开。
在这个世界里,好像除了特定的人,其他全是没有思想没有独立意志的NPC。是只有这个世界这样,还是一直如此,只是他之前没有注意到而已?
相似的回答,相似的表情。单调重复,色调寡淡,一如喻岭的高中生活。
也像极了喻岭漫画里的人物设定。
有什么东西从脑子里一闪而过,梁树忽然想起了喻岭漫画中的NPC理论。
喻岭的漫画之所以受人喜爱,无非是胜在新奇的脑洞和诡异的画风,而人物设定曾被不少读者诟病。他在大部分作品里都不会赋予人物太多的情感,除主角之外的所有角色都是背景板,有时候就连主角也只是呈现故事的工具,单调又扁平,没有什么鲜明的个人特征。
梁树对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看漫画对他来说是无聊时候的消遣,不需要投入太多精力,也不会思考得多么深入。
不过在某次喻岭又把重要配角画死之后,一直在追连载的梁树终于忍不住了,可怜巴巴地跑去问喻岭:他可以不死吗?
喻岭看他一脸要哭的表情,想了想,有点为难地说:也可以,但是死都死了,总不能再让他复活吧。
复活!!我最爱的男人怎么可以这么突然就死了!梁树激动道。
只是一个NPC,没必要。喻岭又恢复了冷酷。
这么重要的人是NPC?梁树难以置信,难道你的意思是,除了主角之外,其他人都是NPC吗?
可以这么理解,喻岭补充,包括主角也是。
我懂了,你的世界观就是──除你之外的所有人都是NPC。
喻岭没有反驳。
于是梁树当他默认,又问:那你自己也是NPC咯?
我只是误入了这个世界,完成任务之后就要回到我原本的次元。 喻岭是这样回答他的。
声音平静,表情认真得像是在说什么冷笑话。
这也太中二了,不愧是从小受日漫熏陶的男人。梁树忍着笑问:回你的二次元吗?
随便哪个次元,只要不是这里。
那怎样才算完成任务呢?
过完该过的一生。
梁树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任务都有哪些?举个例子,比如说谈恋爱结婚算任务吗?
是任务,但不是人生必选项。
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意识到自己喜欢喻岭的。
梁树站在教室外,不着边际地想,也许喻岭本来就是一只狗,偶然变成了人,误闯进人类世界,完成任务之后就回到他的狗狗世界了。这样解释好像也很合理。
那么这个世界的喻岭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他试着敲了敲玻璃窗,屋内的人依然做着该做的事,没有任何反应。
窗台上摆着一个黑色的手绘哈利波特陶瓷杯,梁树盯着杯子上的图案看了片刻,觉得它应该是属于喻岭的。
下课铃响了又落,落了又响,转眼到了中午。梁树心里非常憋闷,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在外面干着急,焦虑得想拿脑袋撞窗玻璃。
成群结队的学生从梁树身边经过,吃完午饭,回教室继续学习,时间很赶,中午也不睡午觉,梁树看着都替他们累。
没有体验过这样恐怖的高中生活,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幸运。
梁树在心里做好了决定,等喻岭放学了就拦住他把一切都说明,哪怕被当成神经病也要说,不然真的可能会来不及。
梁树又去了天台,这里是喻岭常来的地方,他说在这里丢了东西,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线索。
坐在栏杆后发了会儿呆,然后搜寻了一圈,几张旧桌子的抽屉都翻了个遍,什么都没找到,倒是碰得一手满是灰尘。
梁树拍了拍手,把手上的灰尘拍掉,转过身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盯着他看的喻岭。
天台的门没有关,喻岭来得无声无息,没发出一点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他好像刚睡醒,眼角往下耷拉着,没什么精神,看着梁树的目光还有些涣散。
梁树压住心里的焦虑,冲他笑了一下,刚睡醒啊?
嗯。喻岭点点头,走了过去。
刚才没有听到下课铃,也就是说,现在应该还是上课时间。梁树又问:不上课?
老师有事出去了,让我们上自习,喻岭难得话变得多了起来,解释道:教室里太闷,我上来透透气。
你的东西还是没有找到吗?
没有,喻岭慢吞吞地说,应该找不到了。
微弱的火星亮起,发着幽幽的光,梁树看着喻岭动作熟练地点了根烟。
他表情散漫,身子往后靠,倚着栏杆。
梁树见状,揉了揉指腹,竟然也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俯下身,凑过去借喻岭的火点上了。
他没有吸,只是拿在手里,仿佛能在轻飘飘的烟雾里和喻岭拉进距离。
你真的不认识纪书桃?
喻岭侧过身看着梁树,表情有些微妙,你和她什么关系?
没、没什么关系啊。
是吗,他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梁树,我今天听到过这个名字。
喻岭继续说:你知不知道,她失踪了。
什么?!
梁树心里猛地一空,仿佛有什么东西骤然坍塌。
有警察来学校调查,把老师叫走问话了,喻岭表情漠然,他牙齿轻咬着烟,含混不清地吐字,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所以我们才改上自习。
天台的阁楼上有一扇半开的窗,喻岭望了一眼窗玻璃,上面映出自己的影子,脸上没有表情。逐渐昏沉的暮色里,面色显得更加苍白。
跟我去找人。梁树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语气坚决。
找纪书桃?猜到了他要去找谁,喻岭难免诧异:我真的不认识她,见都没见过,要找你自己去找。
梁树生拉硬拽着把人拽下楼,你必须得去!
尽管这个世界的喻岭到现在都没有和纪书桃有过交集,但梁树依然很不安,历史纵然无法改写,他还是做不到冷眼旁观一个生命的消逝。
第22章
他们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人。
学校的各个角落以及附近区域都已经看过,走了很远的路依然徒劳无获。校门口的麻辣烫小吃摊没有支起来,今天显然不会营业。
这里的夜晚灯光很少,周遭建筑都早早地陷入睡眠,两人在一个路灯昏黯的街角停下来。
她到底是你什么人?喻岭又一次询问道。
他并不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和纪书桃毫无关系。
朋友吧。梁树过了很久才说。
喻岭看了一眼手表,你要找我也陪你找了,找不到也没办低头法,目光瞥向面露颓然的梁树,又补充了一句,等消息吧,说不定警察已经找到她了。
你以后不要后悔就好了。梁树小声说。
此时一辆满载着货物的大货车驶来,轰鸣声渐近,恰好盖住了他的声音。
什么?
我只是担心你以后会后悔。
梁树揉了揉太阳穴,内心倦意丛生:没什么。
喻岭盯着他看了几秒:走了,宿舍门禁。转过身,声音在夜色里显得疏离又冷淡。他背对着梁树,大步朝前走去。
梁树看着喻岭离开的背影,汹涌的车流渐渐把他的身影淹没在其中。
就在这个瞬间,梁树无比深刻地意识到命运如同尖刀直抵胸膛,告诫他不要做无谓的挣扎,谁都逃不掉。
第二天,喻岭一走进教室里就感觉到一阵骚动,同学们扎堆聚集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敏锐地捕捉到某几个字眼,他的第一反应是听岔了,问同桌:昨天失踪的那个女生找到了吗?
听说自杀了。
喻岭怔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人救回来了了吗?
没有。
高中生因为压力太大自杀的新闻屡见不鲜,许是这个话题于他们而言太沉重,他们很快便换了话题。
整个上午,教室都笼罩在身边同学自杀的阴影之中,气氛格外沉闷。课上,各科任课老师也纷纷提醒学生说要关注身边同学的心理健康,有问题及时寻求家人和老师的帮助,及时就医。
喻岭听着老师在台上讲话,心里依然没有生起太大波澜,他只是忽然想起了昨天那个奇怪的男人,他知道这个消息了吗?
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其实昨天喻岭看到他在窗外站了很长时间,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可他压根不认识什么叫纪书桃的人,他平时连女生都很少接触。
下午,警察例行来学校调查取证,分别询问了纪书桃的老师、同学和朋友。
心不在焉地坐在教室里,喻岭听着身边的人又开始新一轮的讨论。
纪书桃的前男友怎么这么多啊?听说警察最后一共叫走了十来个男的,从高一到高三的都有。
不会吧?那她有没有可能不是自杀而是他杀?被某个前男友
哎呀,这可不要乱说啊,不过她在她们走读部风评的确不怎么好的。
喻岭并不关注那个叫纪书桃的女生交过多少个男朋友,只是好奇,昨天的那个人,他也是纪书桃的前男友之一吗?
然而直到放学,喻岭都没有再见到他。傍晚去了天台,他也并未如喻岭所想在那里出现。
喻岭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地在找他,只是见过两次面而已,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
上次已经把天台上的画稿都带走了,但喻岭还是又不放心地检查了一遍。
他不希望自己的东西再弄丢了。
把天台的门锁上,听到背后有脚步声,喻岭像是早有预料般地回过头。
果然是他。
梁树做了一整晚的噩梦,经过一夜潦草睡眠,眼神昏沉,眉间难掩倦色。
喻岭傻站在原地,迟疑地开了口:你知道
嗯,我知道。
我可能很快要走了,梁树停顿了一下,自顾自地说,走之前想去她家看看。
她妈妈应该很难过。
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喻岭只能干巴巴地说:你,不要太难过。
你呢?你难过吗?梁树突然看向他。
喻岭犹豫片刻,动作轻微地摇了下头,还好。
奇怪的是,梁树并没有说他冷血,而是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露出一个有些苍白的笑容,那也好。
应该算是完成任务了吧。梁树默默在心里说。
再见了,喻岭。说完这句话,梁树希望系统可以听到他内心的祈祷,让他看完纪书桃的妈妈再送他回去。
也许系统真的听到了,他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回到小狗喻岭的身边。
面前的人仍是那个十七岁的少年喻岭,一言不发,目光沉沉地望着他。
梁树疑惑地挑起眉,你怎么不走?
我陪你去。
梁树在居民楼附近的小超市买了一些水果补品之类的东西,打算如果纪书桃家没人的话,就悄悄放在她家门口。
喻岭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帮他提刚买好的东西。
先找个人问一下她家住几楼吧。
梁树站在原地等待着楼里的住户出现。只见一个腰背佝偻、脸色灰败的妇女从远处走来,好像失了魂魄一样,步履缓慢地走进楼里。
看清楚了她的样子,正是那天在小吃摊上见到的女人纪书桃的妈妈,梁树没敢贸然上前打扰。
过了一会儿,楼上隐隐传来争吵的声音,男人不耐烦的怒吼以及女人歇斯底里的痛哭。
几分钟后,一个胡子拉碴、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从楼道里晃了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尼龙材质的黑色行李包,他站在垃圾桶前,哗啦一声,里面的东西被一股脑倒了进去,然后毫不留恋地上楼了。
梁树转过头,喻岭从垃圾桶上移回视线,彼此对视一眼。
那是纪书桃的东西吗?喻岭问。
应该是。
两人走过去。
梁树粗略地朝垃圾桶里扫了眼,里面装满了书本报刊一类的东西,还能看到花哨的笔记本封皮,很新,像是还没被使用过。
他叹了一口气。
她和她家里人关系很不好吗?
嗯。梁树胡乱点头应道。
他放弃了去纪书桃家里的打算,准备把东西放在门口就走,正准备上楼。
等一下。
喻岭突然出声。
他看到夹在某本书页里的稿纸露出一点边角,上面有熟悉的画迹,于是迅速把那几张皱得不成样子的稿纸翻了出来,展开。
怎么了?
梁树捕捉到了他脸上一闪而逝的变化。
这是什么?
我的画稿。
距离有点远加上天色渐暗,梁树看不太清上面画了什么,想要离得近一点凑过去看,喻岭却把纸折了起来。
你画了什么?
喻岭神情恍惚,没有回答。
为什么你的画会在她这里?梁树的大脑急速运转起来,心底浮现出一个猜测,该不会这就是你之前说找不到的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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