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端午节时还宝刀未老,能下河与人赛龙舟的,如今竟瘦得不成样子。
这才几月天他不过几层单衣,肃亲王竟就裹上薄皮裘了。
穿这么多,看着也还是薄薄一束,全然没有健康人该有的圆润。
更兼脸色青白,眼窝深陷,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
乍一看,似乎有些可怜。
但细一想,更觉可恨。
他病了老了,尚且有国库养着,有这么多人伺候,可那些早年被他害死的人呢
一瞬间,谢钰心里就过了无数念头,可面上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他略一拱手,“这几日城里乱得很,才刚我带人巡街,竟意外发现有可疑的人进了肃亲王府,唯恐是此刻,特意带人进来瞧瞧。”
肃亲王脸上的笑差点维持不住,看他的眼神跟看陌生人似的,几乎带了惊诧。
这他娘的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
你还是老子记忆中从不撒谎的谢子质!
大白天的,哪个不开眼的贼人往肃亲王府钻!
当那些明里暗里的侍卫都是摆设吗
肃亲王一激动,就开始咳嗽,一咳嗽,头就开始疼。
跟着他的侍从一看,赶忙赔笑接话道:“小侯爷,啊,不是,谢大人多虑了,府中一切安好,不必挂怀。”
这边正说着,忽听外面一阵喧哗,紧接着便有高度疑似肃亲王府下人的惊呼声传来:
“大人,大人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天啊,你们……”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
“快去禀告王爷!”
伴随着稀里哗啦噼噼啪啪的推搡声,瓷器陶盆跌碎声,以及乱糟糟的脚步声,霍平威风凛凛带人走进来,老远就干脆利落抱拳道:“大人,卑职刚才从院中发现了两具非常可疑的尸体!”
肃亲王:“!!”
后面又是一阵吵,终于有肃亲王府的管家挣脱过来。
谢钰今儿带的人各个牛高马大,简直牲口似的大力气,若非肃亲王府人多势众,那管家着实逃不过。
饶是这么着,他也是衣衫凌乱,一只袖子都被扯掉了。
但他都顾不上这些,扑通一下跪下,膝行至肃亲王跟前,带着哭腔道:“王爷,这起子人简直是土匪啊,他们,他们竟在咱们院子里现挖坑埋尸……”
霍平没事儿人似的拍了拍身上的湿泥,谎话张口就来,“放屁,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肃亲王府上下这才意识到之前他们傻早了。
这他娘的,这他娘的不按常理出牌啊!
皇亲国戚之间的斗争不都是暗搓搓的玩心计吗
你们不能这么不要脸!
管家被霍平噎个半死,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还哪只眼睛看见了……
这上上下下几十只眼睛都看见了!
你裤子上沾的泥还没干呢!
挖坑的铁锨都是自带的!
但素来讲究证据的谢子质却视而不见。
他很认真地听取了属官的汇报,非常郑重地点头,“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有尸体着实可疑。”
肃亲王捂着疼得快要炸开的脑袋,差点给他气笑了。
还“怎么会有尸体”,老子的尸体都处理得好好的,这两具怎么来的,你他娘的不清楚
开封府到底是什么鬼衙门,这小子才去了几年啊,竟学会扯谎不眨眼了
关键是如此低劣,你自己都不脸红的吗
谢钰还真不脸红。
在他看来,一切谎言都是卑鄙的,都脏。
既然如此,还分什么高低贵贱
好用就完了!
他很微妙且迅速地体验到了一点朝臣们勾心斗角的快乐。
于是谢大人大手一挥,严肃道:“为保护肃亲王安全,来啊,将王府围了!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今天他不光带了开封府的人,还有一队禁军在外面听命。
肃亲王终于绷不住,捂着额头咬牙切齿道:“你敢!你是想软禁本王吗”
谢钰看了他一眼,“我敢。”
肃亲王养的私兵不少,听见墙内外的动静,都围了上来。
只等肃亲王一声令下,他们就敢和禁军真刀真枪的干。
霍平掏出腰牌,厉声喝道:“禁军直属陛下,谁敢反抗,以谋反论处!”
面对人数众多的私兵,他丝毫不惧,大步上前,几乎将腰牌戳到对方脸上去。
“瞪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谁想动,往老子头上砍!”
肃亲王的私兵虽多,却大都没见过血,一时间被霍平的煞气所摄,竟齐齐退了半步。
霍平一双牛眼从他们每个人脸上划过,狠狠往地上啐了口。
“呸,孬种!”
肃亲王只觉两侧太阳穴突突直跳,青筋都要蹦出来一样的疼。
从未有人如此放肆!
真当本王老了吗
谢钰看着他,他也看着谢钰,从刚才就举起来一点的右手,终究是慢慢放了下去。
他们说得没错,哪怕这是个挖好了的陷阱,最拙劣的陷阱,他也不能跳。
一旦私兵和禁军起了冲突,皇帝就有了动手的理由……
然后他就听谢钰又轻飘飘道:“王爷若是不服,自去宫中喊冤便是。”
皇帝肯理会就有鬼了!
非但不会理会,说不定还会大肆庆祝呢!
肃亲王死死盯着谢钰,胸膛剧烈起伏,“你很好,你……”
他到底没说完,便被剧烈的疼痛弄昏过去。
侍从们大乱。
前半生,他凭借先帝的偏爱和遗照横行霸道。
如今,终于也有人凭借当今的偏爱以牙还牙。
第128章 需要
在开封府,比鸟飞得更高,鱼游得更快的莫过于流言。
前脚谢钰带人把肃亲王府围了,后脚大半个朝堂都知道了。
众朝臣何等震惊,可想而知。
谢钰没工夫想。
他从王府带走了许多肃亲王的心腹,交给宋推官他们审,然后就进了宫。
涉及皇亲国戚,自然不同别的案件,后面是否要让刑部和宗正寺参与进来,要由皇帝决断。
甥舅兼君臣二人究竟说了什么,无人知晓,只是出来时内侍总管王中敏锐地发现,小侯爷的神色似乎更复杂了。
谢钰是等皇帝下朝后才面圣的,又密谈大半日,快到午时才谢绝赐饭出宫。
结果一抬头,就见谢显正抄着手站在宫门外。
他生得好,只是这么随意贴宫墙立着,就好似一幅淡雅的山水画卷。
见他出来,谢显笑了下,果是君子如玉,“谈完了”
谢钰一怔,点头,“嗯。”
“走走走,”谢显立刻仪态全无,如同山水画卷内闯入一只捣乱的鹤,两只大翅膀乱扑腾,“吃饭去吃饭去,饿死了。”
爷俩一个骑马,一个坐轿,都走得飞快,中间没有交谈半句。
直到谢显的轿子停在酒楼门口,谢钰才忍不住道:“不回家陪母亲用饭么”
从轿子里钻出来的谢显白了他一眼,“看你苦哈哈这样儿,才不要带回去给公主看!”
谢钰:“……”
他下意识摸了摸脸。
有这么明显
酒楼的伙计老远见他们过来,一溜烟儿跑去告诉了掌柜的。
于是等谢显父子进门时,那胖胖的掌柜就小跑着迎上来,亲自为他们引路。
“还是老几样”掌柜的亲自为他们倒了茶,问道。
开封府美食探案录 第1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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