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竹跟着赵叙宁进了梁适的病房,一路面无表情。
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从醒来后就没吃过多少东西,站起来走路的时候身影轻飘飘的,穿着毛茸茸的拖鞋走在医院走廊里,根本听不到脚步声。
像是个没有灵魂的阿飘。
虚弱到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赵叙宁推开门,病房里的场景在许清竹眼前铺陈开,打扫得一尘不染的病房,梁适安静地躺在床上,那头棕色长卷发铺散在枕头上。
尽管梁适是失血过多的那个,但她的脸上已有了血色,比起许清竹来好得多。
她的唇有些干裂,呼吸均匀,长长的眼睫在下眼睑落下一层阴影。
正值午后,初冬的阳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像是一副色泽鲜明的美好画卷。
看上去治愈的不得了。
许清竹站在门口,良久未动,连表情都没变化。
赵叙宁已经进了病房,她拿出手套戴上,又戴上口罩,拨开梁适锁骨处的衣服,查看她的伤势,恢复得很好,并未恶化。
昏迷时恢复也有好处,不会乱动。
梁适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
赵叙宁检查完了之后才看向站在门口的许清竹,被遮在口罩里的脸很冷漠,说话时却染上几分温情,“不进来看看吗?”
许清竹茫然片刻,然后极为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每一步的落脚都很轻,生怕惊扰到躺在病床上的人。
赵叙宁退后半步,手插在衣服兜里,声音很闷:“你可以和她说说话。”
许清竹的反应很淡,又长又翘的眼睫毛轻轻忽闪几下,就像是飞舞着翅膀的蝴蝶,她兀自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低敛下眉眼看梁适。
全程都很冷静。
但在坐下几秒之后,她的眼泪扑簌簌地掉在梁适手背上。
梁适的手背刚输完液,护士忘记给她把手塞进被子里,所以那些晶莹的泪珠悉数落了上去,落在那明显的血管上。
赵叙宁和顾君如隔空对视一眼。
谁都没动。
许清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停止。
几次过后,她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她昏迷多久了?”
清冷声线哽咽得厉害。
赵叙宁冷声回答:“三天,已经做过了全身检查,并无明显异常。”
“那她还会回来吗?”许清竹问。
赵叙宁瞳孔微缩,被她的话惊了一下,随后笃定道:“会。”
但在说完之后有些心虚,她也没有底。
这是梁适的秘密,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
赵叙宁不知道许清竹为什么一下子就问梁适还会回来么?而不是会醒来么?
当时赵叙宁也没想到这个问题,她倾向于把一切都放在医学上来解释,所以和主任一起通宵达旦地研究梁适昏迷不醒的原因。
也曾打越洋电话问这方面的权威,但都没有得到答案。
是在医学无法解释的时候,赵叙宁才想到了之前梁适提过的那些东西,不过她并没有全信。
可没想到,许清竹竟然一下子问了这个问题。
赵叙宁现在没办法和她讨论。
而在问完这个问题之后,许清竹也安静了。
她似乎只是在寻找一个点,一个可以让自己立起来、支撑住的点。
良久的沉默之后,她忽地冷声问:“陈流萤呢?”
赵叙宁:“嗯?”
“顾医生。”许清竹仰起头看向顾君如,她舔了舔唇,“我……我们聊聊。”
顾君如惊喜:“好啊。”
许清竹说完之后缓慢地弯腰。
这是非常慢的动作,如果放在电影里,一定是唯美到可以循环播放数次的动作。
许清竹合上眼,睫毛颤动,她撩起耳边的头发,缓缓弯腰,湿润的唇落在梁适的手背上,眼泪同时落下。
梁适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然后保持一动不动的姿态。
许清竹起身后,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的手背,为她揩去上边的眼泪。
她咬咬牙,看着病床上那张安静的脸。
病房里安静到只能听见放缓了的呼吸声,许清竹的指腹落在梁适的下颌上,摩挲一般地轻轻划过。
许清竹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数次张嘴却没能说出一句话。
良久,她哽着声音说:“姐姐。”
病床上的人没有回应。
赵叙宁见她恢复几分,招呼着顾医生去外边等。
门被关上,隔绝出了温柔的宇宙。
在这宇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这次。”许清竹的脑袋轻轻落在她身侧,避开了她手上的地方。
两人的心跳声交杂在一起,许清竹的声音轻缓又温柔:“换我来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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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适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傍晚,窗明几净的病房内十分安静。
她睁开眼便是白色天花板,还有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大抵是闻久了,也不觉得太呛。
她僵硬地转过头,远处天际是橘粉色的云霞,不断漫散开,落日余晖洒落在高楼林立的城市建筑物上,漂亮得像是一副油画。
病房里没有人,她的脑子在经过两次昏迷后终于清明几分。
眼前的场景美到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她根本无从判断这里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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