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玦挑了挑眉毛,众人以为他是为这些小事的安排而感到烦躁,却听他道:家眷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刁玉,想到穆君桐宁愿违抗规训也要救下无助的她。
若是穆君桐在场,她会怎么想呢?她那么善良,定会为她们感到悲哀。
他道:女子嫁娶不由人,好事没沾到半点儿,祸事倒是要跟着担。
明明嗓音还是他的嗓音,但语气却变了。
在场众人皆毛骨悚然,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话里的意思。众人瞪大了眼,不敢置信,这是被邪祟上身了吗,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秦玦不需要对她们产生怜悯,他只需要感受到穆君桐的情绪就行。明白她的视角,他就能做出最好的安排。罚是肯定要罚的,但却不能像惯例那般做。
城中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刻,能干活儿的,便用力气赎罪;能织布的、烹食的,便用技艺赎罪;什么也不会的,总是会读书写字,总能找到地方帮忙。
这话太超出于他们的理解了,他们道:可那些姿容甚好的
秦玦不能理解穆君桐,更不会理解他们:姿容甚好又如何?牢狱中姿容甚好的男人多了去了,你们也想享用吗?
这话是秦玦自己的口吻,一出口,刚才不甘心的人纷纷手心,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应是。
秦玦不知道这个安排会不会让穆君桐满意,又不敢问她,只能不断地在脑海里体会她的思路,揣测她会如何安排。
之前的威压甚重,无论秦玦如何安排,都没人敢阳奉阴违,只是听命行事。接下来的几日秦玦一直在处理这些事,事无巨细,倒是将城中安排得紧紧有条。只要他想,没什么不能扭转的。
等一切处理完毕,秦玦才意识到还有一件事殷恒还被自己关着呢。
经历了那日的谈话,秦玦面对穆君桐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胆怯,所以即使他很想回去见见她,最终还是先绕去见了殷恒。
殷恒被关起来了,但也只是关在高阁里,甚至谈不上关,因为秦玦没有捆着他,还给他留了窗。
他走到阁楼下时,抬头,殷恒正立在窗前看他。
他上楼,守卫推开门,殷恒仍然站在窗前,并没有来迎他。等他进屋后,殷恒才转过身来行礼。
秦玦似笑非笑地道:给你留窗,是给你的退路,不是让你看风景。若是接下来若是要经历非人的折磨,从窗口跳下去是个最好的选择。
殷恒淡然道:君上不会杀我。
秦玦在板凳上坐下:为何?他的目光落到殷恒逐渐黯淡的重瞳上,你又看见了?
殷恒摇摇头,肃容道:我并未看见。我看见了城中漫天大火,看见了百姓流离失所,但方才我站在窗前眺望,这些幻象都消失了。我看到城中井井有条,百姓虽惧,但人人脸上都挂着劫后余生的感激,所以我明白,她回来了。他同样在桌前坐下,看着秦玦道,她回来了,君上便不会走向既定的命道,我也不会死了。
秦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这也和命有关?
殷恒顿了一下,这下是真的笑了出来,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模样:不。自从我选择背弃天道后,我就再也无法感受到命轨了。这不是我作为国师的卜算和感召,是我作为殷恒的看法。
他缓缓道:她是一个仁慈过头的人,所以我不会死。
秦玦反驳道:她并未跟我提起过你。
殷恒再次笑了,这次连眼睛都弯了起来:不需要她提及我,你会思她所思,方方面面都顾及周到。
秦玦感到憋闷,他讨厌殷恒一幅万事都有把握的模样这明明是他自己才会有的模样。
他看殷恒,越看越不顺眼,最终,冷哼了一声,不答话。
不知怎么的,殷恒竟然想到了曾经那个出入无庸子门下的少年,当时也是这样一幅倨傲冷淡的样子,只是后来化作行尸走肉多年,殷恒早已忘了这份模样,如今见他,倒是像活了过来一般。
时光匆匆,几年时光,足够让他感到苍老。
他都快要忘了当大师兄是什么感觉了。
两人对坐着沉默了一会儿,殷恒突然开口:你很爱她吗?
秦玦把头侧回来,蹙着眉头,不答。
殷恒笑着摇摇头,依稀有当年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混蛋模样:你告诉我,或许我能为你解惑一二。我总比你知世情一些吧。
秦玦脸皮绷得紧紧的,半晌,吐出一句话:我不知道什么是爱。
这个答案倒是让殷恒感到惊讶,他没想到秦会这样坦然承认,这一下,那颗大师兄的心终于活泛了过来,看着秦玦竟有些慈祥。
那你喜欢她什么?说到这里,不得不解释一下喜欢是何物,她做什么能让你感到喜悦呢?
这个问题理应很简单,秦玦却闷头想了一会儿,才道:她不用做什么,我都喜欢。
他的眼神落到桌面,看着倒是面无表情的冷冽模样,但那空落落的眼神明显是在走神:我喜欢她身上的气味,我喜欢她说话的语气,还有她看我的目光她不会这样看别人,有些咬牙切齿,有些无奈,有时候还有点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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