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有一种同病相怜的安抚感,听得穆君桐心头突突跳,眼见他要走了,她忽然开口道:你知道秦玦在做什么吗?
殷恒回头:自然,不过
他望着穆君桐,忽然蹙起了眉头,有些好笑地摇头:女郎,世事如车轮,滚滚而来,仅以凡人之力试图阻拦,不过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我们所能做的,只能是让这车轮滚得慢一些,从其下多救一些性命罢了。
他走后,穆君桐跪坐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殷恒这是什么意思?他听上去像是明白自己想要阻止秦玦行恶,但告诫自己此事难如登天,根本做不到,能做的只是让秦玦的手段温和一些?
正在发愁时,头顶忽然飘下来一道凉凉的声音。
孤男寡女深夜会见,你还真不怕有损名誉啊。
穆君桐嘴角抽了抽,朝外看去,天都还没黑透呢,怎么就深夜会见了。
秦玦权当不知,往穆君桐对面懒散地一坐,鼻子抽动了一下:他身上熏得香真难闻。
穆君桐斜他一眼:什么狗鼻子。
秦玦并不恼,就这么看着她,直把穆君桐看得背后发毛。
他忽然笑了,面上却结着一层寒霜,语气更是平静到冰冷:想必你也看出了他的本事吧,这么放心大胆地与他接触,真不怕他察觉到什么?
穆君桐努力不让自己泄露情绪,其实心下早就开始担忧了。
秦玦幽幽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那一身武器,无论是谁发现了都不会放过。
他仔细地观察着穆君桐的神色,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他的视线落到面上,如蚂蚁爬过,带来一阵恶意的痒。
穆君桐抬眸:我明白。
秦玦挑了下眉,漆黑的瞳映着她的身影:除了这些,还有你的来历,若是被他人看破
他的语调拖得很长,穆君桐差点陷在了他的黑瞳里,直到最后一句话将她惊醒。
她迅速反应过来,笑了一下,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哦,随便吧。
嘴上这样说,其实穆君桐背上已经冒了一层冷汗,秦玦这家伙什么意思,为什么感觉他察觉到了什么端倪,竟然来试探。
任他本领再大,还能猜出自己是其他时空来的人吗?
她这么劝慰自己,勉强安下心来,坦然对上秦玦的目光。
他便不笑了,收回目光,站起身来:你明白就好。
这么说着,穆君桐感觉他面上的寒霜更甚,隔着一段距离,在光影黯淡的夜幕下显得有些可怖。
秦玦没有多停留,转身走了。
走出院门,风一吹,吹得他头脑清醒,吹得心中那股躁郁如火遇柴般熊熊燃烧。
她一点儿也不怕别人猜出她的来历,不是觉得事无不可对人言,而是一种肆无忌惮,她笃定别人无法了解她的来历。
他看着金乌西坠,神色莫名。
她到底为何而来,更重要的是,她是否会长长久久地停留?
第47章
穆君桐回家后, 没等到秦玦回来,先等来的却是方含章。
他看着穆君桐,有些赧然:此番我是来替表弟谢罪的。秦玦把他心思揭破以后, 衡元无颜面对穆君桐, 但衡家又不可能不报恩,所以衡元便写信给方含章,拜托他帮忙。
穆君桐把院门大敞开:何必劳烦你跑一趟,我都说了,就是举手之劳而已,算不上恩情。
谁知她这话一说, 方含章看着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明亮了不少, 其间赞赏之意十分明显,就差说她心胸广阔女中豪杰了。
他摇头:无论如何,衡家都不可能欠着这份恩情不还。具体的事情他也不太了解,衡元在信中叙述得很模糊。
他走进院内,将一个木盒置于桌上,又掏出一封信:这是衡元给你写的。
方含章放下后, 总归是顾忌着穆君桐声誉, 没有再说什么便告辞了。
穆君桐再拒绝就显得没趣了, 并未推拒,等他走后,打开木盒一看, 里面居然放着一叠地契。
没想到穿到这个时空,居然体会了一把包租婆的感觉。
她合上木盒,拆开衡元给她的信。
衡元的字同他人不太一样, 瞧着洒脱闲逸, 言辞恳求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简单一笔带过了地契一事,剩下的都是在解释那天的误会。
说是误会,其实也算不上,毕竟总归是自己说出的话,只是春秋笔法这么一写,便看着不那么难堪了。
穆君桐简单看了一半,灶上的热水发出沸腾声,她连忙放下信跑向灶台。
秦玦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他一眼就看见了木桌上的信,再扫一眼那个带着衡家标志的木盒,瞬间明白了这信是出自谁之手。
信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放在桌上,他的目光扫过,即便是不想看也看了个一清二楚。
字如其人,瞧着就形骸放浪。
虽然是在道歉,但字里行间都透露着贼心不死。
秦玦蹙眉,不知怎么的,忽然闪过岳言山那堆胡言乱语。如果穆君桐真打算安定下来,总会相看一些男子,总不可能守着他守一辈子。
脑子里的念头乱糟糟的,秦玦心神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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