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伪难以追溯,反正整桌人都已经给他盖棺定论,江开也只得认下个口是心非的罪名,沈锡舟面露鄙夷之色,盛悉风更是笑得连眼睛都快没了。
那么大一双眼睛,让她笑成一条缝,足以可见她有多得意。
盛悉风当然得意,她一直以为打劫那次是他第一次承认,还是言不由衷,为了生存才低头,谁知道那么早之前就有这一出,他居然还吃沈锡舟的醋。
还笑?他见不得她这么得意,笑看她一眼,冲她勾勾手指,示意她凑近。
他的眼睛弯起来,弧度又坏又暧昧。
明知他肯定没好事,但盛悉风架不住蛊惑,还是把耳朵贴了过去。
温热的唇贴近她的耳畔,灼热的气息顺着耳道往里灌,她强忍着不适没有躲。
催生的话题早都过了几百年了,只他一个当事人还没完,强行杀个回马枪:都说儿子像妈,智商随了你,岂不是完蛋?
近旁的沈锡舟听个一清二楚,当即笑到头掉。
江开冲他露出个我没背叛组织吧的表情。
凭二十几年的兄弟情,二人成功完成一波绝杀。
盛悉风:
无语。
这两个人是狗吧,都闹不和了还能合起伙来欺负她,真有意思。
而且江开这个人,应付大人说的那些也就算了,可他怎么敢、怎么好意思,专门找她谈论孩子相关的问题?
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对寻常夫妇,共同拥有对后代的憧憬,明确自己未来孩子的另一半血脉一定来自对方。
别说女儿儿子了,狗都生不出来一个。
*
夜间,屋外更深露重,屋内温暖如春。
盛悉风一个人在主卧床上翻着身,气的够呛。
被江开和金毛。
酒店不允许带宠物,尤其还是大型宠物,不过盛家是关系户,这会度假山庄也尚未正式对外营业,规矩更是形同虚设。
她大动干戈地带上金毛,狗生短暂,想尽力让狗儿子开心一点。
谁知道这头喂不熟的白眼狼怎么都不肯离开江开,她强制带它进主卧,它居然趴在门边伤心地哭了。
哭了!
盛悉风第一次见识狗伤心到哭,她在愤怒之余,夹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惊。
算是开了眼了她。
那男的为它做过什么?!
就算知道金毛太久没见男主人,思念成疾,乍一见到热情过度也是情有可原,但她还是气得冲到对面踹江开的门。
江开根本不讲武德,热烈欢迎金毛加入他的阵营,留她一人独守空房。
好在之前饭桌上,为了公然向全家族抗议催生,她灌了自己好几杯红酒,此刻醉意昏沉,气归气,能睡着。
一阵敲响房门的动静将她惊醒。
她烦躁地坐起身,问江开干嘛。
他也烦得很,只说:开门。
盛悉风往吊带睡裙外套上厚实的睡袍,过去开门。
江开连声招呼都不打,木着脸径直接进屋,根据床褥凌乱程度判断出她睡的方位,然后在另一侧躺下了。
瞬间,盛悉风的瞌睡醒了。
你干嘛?她警惕地问。
江开不答反问:你平时怎么教狗的?
他睡眼惺忪,半耷拉的眼皮下,眼神透露出【老子在外面拿命赚钱,你在家舒舒服服什么也不用操心,就让你养条狗你还养成这b样】的灵魂拷问。
一条狗能干什么把他气成这样,想到最大的那个可能性,盛悉风紧张起来:它咬你了?
没。江开有气无力的,一句都不想解释,渣爹本性暴露无遗,狗还你。
盛悉风料想金毛应该是到了新环境过于兴奋,不肯睡觉。
好在她早已习惯了丧偶式育狗,任劳任怨去到江开的房间查看情况。
狗子在床上睡得跟死猪似的。
盛悉风从不让狗上床。
他倒好,一回来就坏她规矩。
她百思不得其解地绕床一圈,明白了。
这傻狗大概是太兴奋,居然尿床了。
夜太深了,明天叫酒店换床品和商量赔偿事宜也不迟,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回自己房间:狗睡得挺好啊,你还不快点回去。
江开也跟她装傻:你不是想跟它一块睡吗?
盛悉风:你难得回来,还是你吧。
两个人都演上了。
江开推脱:无功不受禄。
盛悉风也谦虚起来:仔细想想,我也没什么功。
江开用一种【老婆你辛苦了】的深情眼神看着她:有的。
盛悉风:阿姨比较辛苦。
江开坚持:你肯定有功。
盛悉风倒不至于真要他再回去,他房间臭气熏天,反正也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凑合一下,问题不大。
但凑合前,她必须听这个人低声下气求她,并感恩戴德她对这个家的贡献。
你倒是说说看,我有什么功?
江开当着她的面,慢条斯理把被子侧边掖到身下压住,以防她乱掀。
盛悉风忽然有种被耍的预感。
她也确实足够了解这个男人。
什么gong啊他重复她的问题,长手长脚在被子里舒舒服服抻两下,尾音拖出点狎昵的意味,蛊得不行,你再想想?
没开灯的昏暗里,盛悉风定在原地,脑海中灵光一现的同时,她对着床上那道模糊的人影,脸颊蓦地烫了一下。
此公非彼功。
这个风骚成性的混蛋。
作者有话说:
国庆怎么回事,都说了谐音梗扣钱了
床垫床单被子后续的处理不是必要情节,后文不详写,但放心,所有东西会买下让酒店销毁,不会给接下来的房客使用
第16章
空气静默。
氛围是最敏感的传播媒介。
江开不需要看清盛悉风, 也不需要听她说什么,仅凭夜色中她模糊的剪影,就可以察觉到这句玩笑带给她的局促和尴尬。
回忆一下, 他好像也没说什么吧?
这姑娘挺让他费解的,有的时候没皮没脸, 有的时候却又完全经不起逗。
当然了, 经不起逗的情况少之又少。
他还是比较习惯盛悉风盛气凌人当公主的样子,所以有心破坏氛围:不愿意你就去睡对面,反正还有半张床是干净的。
盛悉风充分见识了一个男人在既定利益面前可以多没有下限。
能指望傻逼直男察觉出什么少女敏感心思, 真是想太多。
她走到床侧, 在自己那边坐下来,顺便跟他探讨育儿观:不要让金毛上床。
江开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它自己上来的我有什么办法。
从他对待宠物的态度,可以精准匹配他对异性的态度,典型的三不原则,即不主动, 不拒绝, 不负责。
死渣男。盛悉风懒得跟他辩论,就着夜色的遮掩, 她脱掉外套, 背对他躺下。
他压着被子,导致她这头就不太够。
两人拉拉扯扯地吵了几句,最后也不知道谁先消停的, 渐渐都安静了, 各自占据床的一侧, 中间空出个太平洋。
这红酒的后劲挺大, 在江开平稳绵长的呼吸里, 盛悉风的睡意也重新爬上来。
迷迷糊糊之际, 她觉得有点冷,本能地拉了下被子,被子好好地盖在身上,倒是惊动了江开,他同样扯扯被子以示不满:别动。
你冷吗?她问他。
他说:不冷。
难道是幻觉?盛悉风架不住瞌睡,又睡过去,然而越睡越冷,再有点意识,是因为触碰到了男人滚烫的身体。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跨越了整个太平洋,来到了热源身边。
理智尚存,她稍离远些,不去碰到他,但也没回自己的地方,挨在他身边汲取他身上散发的热量。
男女身体差异真是奇怪,明明睡在同一个被窝里,怎么她快冻死了,他却跟个火炉似的。
江开又被她闹醒,发现她越界,当即指责她:超线。
这语气和他小时候发现女同桌手肘超过三八线时的反应如出一辙。
因为盛悉风,他小时候视女同桌为洪水猛兽。
我好冷盛悉风也顾不上跟他的嫌隙了,甚至都没敢提醒他这床本来是她的,怕被他赶,她语气很卑微。
她第二次说冷,江开伸出一只胳膊到被子外,感受片刻,确认外面的温度确实有点低,不知道是不是暖气坏了。
他懒得下床检查,只好由着她去了。
盛悉风没睡着的时候,还能克制自己跟他保持距离,一旦睡着,本能便驱使她往他身上靠,四肢全贴了上去。
即便隔着睡衣,江开都能感觉出她手脚的冰凉,她不知足,脚往他裤管里伸,冻得他直接嘶出声。
忍着把她扔下床的冲动,他不得已下床检查,出风口吹出来的风是凉的,捣鼓了一会也不见好。
暖气好像坏了。他回到床上,告诉盛悉风。
她含糊地回应:那怎么办。
江开说着不知道,不过没再赶她,俩人离得那么近,他很轻易就嗅到她呼吸间红酒独特的微酸香气,问了句:喝酒了?
嗯,你没看见吗?
江开奇怪:我看你干嘛?
盛悉风闭嘴,用不着他强调他有多不在乎她。
至于没空看她的理由,江开回想一会,忍不住笑:小孩真的很有意思。
饭桌上他一直在陪小侄女玩,都没怎么顾得上吃饭,一大一小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分别的时候小朋友都快哭岔气了,非要跟他一起睡。
从高中撞到他和蔡思娅一起吃饭开始,后面形形色色的女生,每一个都在证明着同一件事他和沈锡舟小时候说的讨厌小女孩,真的只针对她一个人。
她没力气搭腔,蜷缩在他身边,很快便不满足他周遭散发的那点微弱温暖,她牙关都有点抖,终于还是求助他:真的好冷。
江开在几秒的沉默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极尽无奈。
盛悉风知道,自己又惹他嫌了。
别无他法,她强撑着坐起身,打算加点衣物御寒,虽说她睡觉穿厚点就浑身不舒服,可那也比被他嫌弃好。
她做不到像小时候那样明知被讨厌还黏着人家不放,这些年她增长最多的东西不是身高,是骨气。
头脑晕眩,她抬手扶额。
等那阵眩晕过去,正要下床,余光瞥到身旁模糊的人影也有了动作。
盛悉风回头,黑暗中,他倾身探向她,拽住她的手腕。
再一个天旋地转,他已经带她躺了回去。
睡觉。他语气是惯常的被她麻烦以后的不耐,但手上动作有一点体贴,替她掖好被角,确认不会有冷空气从缝隙跑进去,然后环住她。
知道她衣着单薄,所以只虚拢着她,衣角摩挲,并未和她挨得严实。
一如婚礼上神父宣布你可以亲吻你的新娘时,只蜻蜓点水吻她额头。
抛开别的不说,长大以后,江开对她一直还算绅士,能帮的都帮她,能扛的都替她扛,即便天经地义的便宜都没占过她,就是口头闲不住,总喜欢损她两句。
男性的气息和体温像温暖的海洋将她全方位萦绕,他的呼吸喷洒在她头顶,也是滚烫的,很规律,一下一下拂过她的发丝,无辜的不安分。
盛悉风忽觉酩酊大醉,脑海中混乱不堪,千万头思绪纷飞,难以梳解。
冻僵的肢体关节渐渐回温,她维持着他摆好的姿势,其实不太舒服,一边手臂被自己压着,很快就泛起丝丝麻意。
她一直没有动,也没放任自己立刻陷入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精神终于濒临崩溃边缘,她稍稍变换睡姿,解救发麻的手臂,与此同时,轻轻把额头抵到他肩头。
说是需要一个支点去支撑自己也好,说想在这个又冷又热的夜里依偎着他睡去也好。
反正是他先抱她的,是他先跑来她房间睡觉的。
她充其量只是顺水推舟。
没想到他这么浅眠,她一动,他也醒了。
还冷?他问。
盛悉风困顿不堪,过了一会,才小幅度摇摇头。
江开一只手从她背后挪开,在被褥间穿行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微轻响。摸索片刻,拉住她蜷在身侧的左手,掌心相接试她的温度。
她的手在他手心衬成很小的一只,柔软到仿佛没长骨头。
不是第一次拉她的手,但仍诧异于这奇异的触感,便没松开,揉捏着把玩。
他对她的身体有种难以言喻的着迷,像小男孩对安抚巾的执念,手是如此,背也是如此,一旦沾上就容易上瘾。
盛家千娇百宠养大的福星,一双手自是柔嫩细腻,唯有左手除大拇指外的四个手指,指尖覆着一层薄薄的茧,平时看不出,但摸得着。
这是十几年的小提琴学习生涯留给她的痕迹。
盛悉风被他搅扰得睡不安稳,想抽手没成功,带着他的手一起推搡他胸膛两下,抱怨道:干嘛
摸背好歹有个帮挠痒的由头,摸手也得有,反正不能承认自己喜欢。
还冷不冷?他假意关切。
其实他怎么不知道呢,她的手暖烘烘的,当然不冷。
盛悉风胡乱摇头。
到底冷不冷?他非要烦她,心境和小时候和沈锡舟两个人一起欺负她的恶趣味如出一辙。
不冷不冷。被吵的不行了,她终于不耐地说,头一个劲往他怀里拱,你别说话了!
好吧。
江开较小时候还是有进步的,见她真恼了,勉为其难放过她,但没松开她的手,只是很偶尔才用拇指摩挲一下,不影响她睡眠。
世界彻底安静下来,时间放缓脚步,腕表走动的声音和彼此的心跳呼吸,都在耳畔放大,偶尔窗户被风晃得轻摇,吱嘎吱嘎,像是夜无意识的梦呓。
江开轻轻松开盛悉风,换回平躺的睡姿,就着昏暗的光线看天花板,天花板很高,屋顶用多根粗壮的木梁搭起来,建成尖尖的形状,屋顶垂下一根长长的线来,麻绳样式,挂着盏仿煤油灯外形的电灯。
身畔的人已经陷入梦境,安静倚在他肩头,搭了只手在他胸口。
她讨厌学琴,可连梦里都在活动手指,五个指尖一记记轻叩于他肌肤之上,也挠在他一时不慎、放松警惕的神经之上。
拂落她小动作不断的手,似乎也无济于事。
他听到自己较平时略重的呼吸,与她绵长清浅的呼吸交织,在黯淡的室内此起彼伏。
不管他承不承认,这一刻,盛悉风确实担得起温香软玉在侧的说法。
他闭上眼睛,喉结轻滚。
*
盛悉风睡着没多久,先是觉得身上沉甸甸的,盖了两层被子的既视感,她挥手一推,轻盈了。只是很快,寒冷的感觉就卷土重来。
迷蒙间记起,今晚应该有个人型暖手炉在她床上来着,于是伸直胳膊和腿,上下左右全方位探索热源,奈何哪哪都没找到他。
睡意和冷意来回撕扯,她在半梦半醒间浮浮沉沉,听到沙沙的水声。
下大雨了吗?那明天出行很不方便啊她正如是盘算着,忽而雨声骤停,房间里恢复寂静。
再过了一会,有人回来床上。
她知道是江开,放心贴过去,语气难掩埋怨:你去哪了?
他浑身沾着湿漉漉的水气,皮肤也偏凉,以至于她瞌睡都清醒几分。
她狐疑:你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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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继续吹丧丧又浪浪(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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