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恒没再多看宗锦一眼,轻描淡写地继续说:明日问斩。
北堂列立刻看向宗锦。
宗锦低着头,叫他看不见神情;他再稍稍往下,便能看见宗锦搭在腿上的手,已然紧紧握成拳,还在微微发抖。
北堂列小心翼翼地问道:会不会是,其中有误会?景昭应该不会
是,刺杀你的人是他,接话的却是宗锦,饶他一命,算看在我的面子上
赫连恒勾着嘴角淡淡一笑:我心意已决。
宗锦忽地站起身,招呼也没一声,径直往外走。
小宗锦!北堂列惊呼一声,转回头求助似的看向赫连恒,主上,这
不必管他,赫连恒只道,大是大非,他有分寸,让他自己去想想清楚。
第一百四十八章 无香(上)
吃!
宗锦将手里的食盒一扔,双手抱胸很是凶悍地站在柴房里。
柴房里连灯都未点一盏,只能靠着窗缝里透进来的光照明。一左一右的角落里各有一人,景昭听见这动静,立刻爬起来,朝着食盒奔去:好香啊,你们外面吃饭喝酒的声音好大,我听好久了,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少年已全然不似之前在枞坂时那样低迷,揭开食盒的盖子后也顾不上手脏不脏,抓起鸡腿便开始大口大口地啃。
他作为阶下囚,这些天行军回程,到被关进柴房中等候发落,一顿都没吃饱过。眼下他说的前胸贴后背毫不夸张,景昭只觉得如今把他扔进牛栏里,他能生吃一整头牛。
吃慢点,没人跟你抢。宗锦一边说,一边又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一小坛子酒,我还带了点酒来。
哥你真好
谁说是给你的了,宗锦道,老子自己喝的。
你不是在前头喝了吗,这难道不给我吗景昭含糊不清地说着,嘴一刻不停,将那鸡腿啃得干干净净,转手又拿起另一个。
宗锦扯过旁边空置的小水桶,打横了当板凳坐下。
他揭开酒坛,先喝了一小口,才回答:我就喝了三杯,剩下的都是水
他不经意地往另一角里望了眼,模模糊糊只能看见人影缩在角落里,模样甚是可怜。他们这边吃东西喝酒的动静不小,那人却好像听不见也看不见似的,全然没有多余的反应。趁着景昭啃鸡腿的功夫,宗锦揭开食盒的上层,下面的瓷盅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好东西!景昭连忙想伸手去拿,却被宗锦啪地打了手。
你吃你的肉。宗锦训斥了声,拿起瓷盅往角落里走去。
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自然是跟景昭一起作为阶下囚带回来的漆如烟。
她虽然相貌妍好,身姿曼妙;但宗锦牢记自己是有妇之夫,愣是没用正眼看她,只将瓷盅放在了她面前:吃吧。
漆如烟并却侧过头,看着灰黑的墙面,摆明了不接受。
宗锦也不强求,直接坐回去,拿底下摆着的小碟花生米下酒。
他也不敢喝多了往常他无法无天,想喝多少就要喝多少;可今日有正事须得保持清新,他也能稍微喝些解解馋,要怪只能怪自己这孱弱的身子骨。
等这事儿了了,他就每天泡在酒坛子里,不信酒量练不出来。
宗锦不在乎漆如烟吃不吃,景昭却热心肠得很,啃鸡腿的空隙还要劝两句:姐姐你多少吃点吧,你就是饿死,赫连又不会少半根头发。
你吃你的,你管她做什么?宗锦道。
但是她怎么,去了趟枞坂,不惦记你的无香了?宗锦挑眉,揶揄道,今日赫连还说要把无香许出去,既然如此,我也不必替你讨个情了。
不是!不是的哥!景昭立刻慌了,是江副统领喜欢她呢。
他这话一说出来,漆如烟便冷不丁地开口了:少胡说八道。
我说丫头,你若是寻死,我这儿有刀可以借你,宗锦道,若是不想死,就别整那些什么绝食的,无聊得很!
姐姐你多少吃点吧,听说饿死的人特别难看。
宗锦再喝了两口,小半坛子下了肚后,他便将酒坛放在了景昭手边。少年迫不及待地提起坛子猛灌了两口,舒服地叹出一大口气。也不知是不是景昭的话戳中了漆如烟的弱点,片刻后漆如烟总算解开了盅盖。
红豆汤的甜味立刻飘出来,漆如烟嗅着它,肚子竟咕地响了声。
她难为情地往旁边看,还以为自己免不了被嘲笑;但宗锦和景昭,谁也没有在意,像是没听见似的,仍然吃他们的。
那话说得对,她就是饿死了,也没什么用,只不过是折磨自己罢了。
漆如烟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端起瓷盅,抿了小口。往后她便再绷不住了,一边吹着气,一边不停地喝,让甜甜的红豆汤将她的肺腑都暖和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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