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想不明白,消息要如何送出去。
有江意在,相信整个轲州都飞不进一只鸽子。
宗锦一边思忖,一边稍稍偏过头,将洞再拉得开些,往帅帐深处看。已经摘下头盔的赫连恒这才映入他的视野中,男人的发髻放了下来,只随意高束着,是宗锦最常见到的模样。赫连恒身旁便是张开立着的枞坂地图,听着家臣们的对话,男人只看着地图,半晌都没回话。
北堂列就在这时道:我有一计,可以试试。
男人头也没回,言简意赅:说。
我们可以不用管这几处的人,全军过不去,但几个人应该还是很好闯入的。北堂列如是说,不如安排江意带斥候部队几个人直接突破,过长生谷看看情势,再看是直接突破还是使点计谋。
另一人道:好,这个好。
帅帐内短暂地沉默了片刻,三个人都在等赫连恒发话。
宗锦在外窥视,却忍不住在心里将北堂列的话反驳了个遍三十里外有哨兵,不代表后面就没有哨兵了。乐正君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只派几十个人去担此重任。按常理而言,三十里外的哨兵该是先锋,越往后走哨兵越多越密集才对。哪怕江意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带人无声无息闯过去,甚至闯到长生谷。
长生谷是枞坂北面唯一的入口,是环绕枞坂的群山之中一处天然的峡谷。那种隘口易守难攻,如无意外,长生谷那儿定然屯了大把的士兵与辎重。
行不通。男人终于开口,后面是何情形眼下未可知,很可能弄巧成拙,反而打草惊蛇。
北堂列即刻接话:若是影子二人,肯定可以。
这话倒提醒宗锦了,赫连恒身边一直有两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影子,这种极其危险的潜入,那两人肯定比江意更厉害。
谁知道男人忽地回过头,看向北堂列。
这角度刚刚好面对宗锦,他能清楚地看见赫连恒的脸。历经长途跋涉后,男人也多少有些倦色,嘴唇干燥起皮,倒是更有男人味了。赫连恒神情冷淡,看不出喜怒,只是眉间微蹙说:我并未说过影子跟来了。
啊?哦哦北堂列挠着头发道,我还以为不过他们确实在。赫连恒又说,但就算是影子,也不可能有万全的把握。
北堂列笑笑,似有些尴尬:打仗的事,多少都是有些风险的。
听他二人的话,那个长得和赫连恒想象的人不耐烦地插嘴道:这也不可那也不可,堂兄,如若不然,我们便在这儿等着,乐正氏若是得了消息,不可能按兵不动,至少也得派几个人过来探探我们的虚实在这营帐内,没有兄弟,赫连恒道,只有君臣。
居然是堂兄弟,难怪长得有些像。
宗锦暗暗吃惊,再忍不住感叹赫连恒之无情。无香也是赫连恒的堂妹,可在府里只是个管事,他甚至从未听过无香与赫连恒兄妹相称;再看这个称呼堂兄却被拂了面子的赫连禅,男人当真是一点手足之情都不讲。
想当初,他就是太讲手足之情,尉迟崇暗杀他多次他都没真的问罪。
不过你说得倒可行,赫连恒接着说,我也是如此想法。
家臣三人皆安静下来,倒也没谁因此而不悦,都乖乖听着赫连恒说。
男人一边指点地图,一边低声道:穿过长生谷便是枞坂第一城,岷止城;乐正若是当真提前得到了消息,应当会派重兵把守此处。乐正氏的家臣里有一人攻防皆通,是个能人
主上是说卢非?赫连禅改口改得非常顺畅。
正是,男人颔首,乐正该会派他镇守此处。卢非此人,有勇有谋,唯独性子急躁,是他的弱点。眼下既然拿不准,在这里等着也算是个好办法;倘若乐正的探子已经探得我军到此的消息,卢非定然坐不住。
干等着?
打仗最忌讳浪费时间,要打就要先发制人尉迟岚。
一顿话停下来,情势与赫连恒的想法,宗锦都听得差不多明白了。可他却不认同赫连恒所言,岷止城的守将是不是那个卢非还无法确定,倘若对方也是个喜欢按兵不动的,赫连军是在出征,粮草怎么耗得过人家?反而是北堂列的想法,风险虽大,若能成事,收益也是极大的。
听着里头赫连恒开始安排这几日的诸多事宜,宗锦默默顺着原路撤离,离开了帅帐。他折返先前与景昭休息之处,一面走一面思考着情势,脑子里已经开始推演有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
如果不是有人走漏了风声,赫连军应当能顺利到长生谷外,先把最外围的守军灭了,再分成两批,一批守好辎重与粮草,一批上山,伐木滚石,先把对手的阵脚打乱;等另外两翼的人马抵达传讯过来,三路同时进攻,就能打得乐正措手不及。
赫连恒虽没有与他说过自己的计划,但在宗锦看来,这已是最优解。
单单靠这八千人正面强攻,岷止城的城门都很难攻破。
三十里外的那些哨兵,已然掐断了他们的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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