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琮看了他一眼,眼神意思很明确:七哥你怎么不教导九弟?
褚钰伸手搭在他的肩上:走吧,咱俩是难兄难弟,喝酒去。
褚琮就奇怪:七哥你没孩子的时候发愁我能理解,现在七嫂都有了,你还喝什么闷酒?
褚钰叹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有孩子的时候你就知道啦!他前前后后已经素了好几个月了!就在昨天,只是夸了一句小丫头的头发乌黑,今天那丫头就成了秃子,被送到庙里去祈福了。他不光不能发脾气,还要好生的伺候了媳妇的情绪,免得她气闷着自己。
书房院子里头,褚翌跟随安这场吵架被褚钰跟褚琮的打岔,紧张气氛被破坏了,可坏情绪都还在,褚翌背对了随安生闷气。
随安则绞着手指头拼命的想法子气势这种东西,不能弱,一弱下去就完了,结果只会是一败涂地。
过了一刻钟,褚翌才理智的给这场谈判定了调子:她不着调,他语重心长的教导她一番也就是了!
于是他冷静的开口:等我去肃州的时候带了你出去
随安一听肃州,诧异了一下,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肃州不是之前李玄印的地盘么?褚翌要是回北边,不是应该去栗州或者华州?
可她往深处一想,就立即明白了,浑身一凛:肃州要打仗?
放心吧,打仗也打不到你头上。你只管跟了我。褚翌自信心非常充足。
随安缓缓的吐了一口气,也是实在不想跟他纠缠到底要不要在一起的问题,就转口问起肃州事来。
京里没听说什么传闻啊?肃州到底怎么了?
褚翌办成了几件事,正好无人诉说,觉得不够过瘾,听到这话,便把教导她的心先放下,笑着落座指了指面前的茶杯。
随安不想动,我还难受着,你自己倒。
褚翌也没生气,只是觉得这丫头恃宠而骄,有机会得好好揍一顿。
他就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两口才开口:李玄印在肃州做了多少年的土皇帝,李程樟就当了多少年的皇太子,他别的本事不大,这来往勾结的本事却是不小的很,肃州上下就没有不怕他的。结果皇上偏令他弟弟来接任肃州节度使
这些事随安早前已经知道了,并且她觉得李程樟有称王的心,也不会说全无准备,他应该笼络了一大批人才,起码那次褚翌受的伤就颇重,现在肩头的疤痕还很清晰。褚翌有多么变态,她可是领教过的。这也间接说明,伤害褚翌的那人武功不低,甚至要高出褚翌许多。
她问:李程樟在上京安插人手,没道理会说他的坏话,皇上应该也从臣工们嘴里听说过李程樟才对,相反的,这个李家老三大家连名字都不晓得,怎么会叫他得了这个节度使的位子?这也忒不合理了。
想想安禄山,就知道节度使确实是个土皇帝,大权在握,辖内几乎自成一体。
她目不转睛的望着褚翌。
褚翌神情略带了一点小小的得意:皇上自然是听说过李程樟,就是听说的多了,后来才开口试探,结果太子就撞了上去,皇上的防备之心更重了。我当日请三皇子想办法阻止李程樟上位,就是想看看三皇子会怎么办,没想到三皇子四两拨千斤,只示意几位进宫的大臣见到皇上就念叨李程樟人才出众,年轻有为,把皇上惹恼了
随安心里鄙视,几乎都要说出来: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你干嘛不把我也拨到一旁?
所以你就在肃州给李程樟添了一把火。
错,不是一把,是好多把!褚翌说完就自己先笑了起来,这也是他得意之处:李程樟早有反心,可他偏早先念书念的太多,应了那句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要知道,不把狗逼急了,他是宁愿钻狗洞也不愿意跳墙的
随安失笑:你什么意思呀?!
褚翌抬头扬了扬脸,一脸骄傲。
简直不能跟他一般见识,随安便继续问:那现在肃州到底怎么个情况了?李程樟的三弟死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肠变硬了,说到一个无辜炮灰的死亡,她竟然毫无同情心她应该是被褚翌同化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
褚翌点了点头:他也不是个好鸟,李家就没几个好人,死了也是活该。这家伙酒色财气无一不沾,圣旨还没到,便在众人面前端起节度使的架子,就是李程樟也没他这么高调,我都怀疑,要是没有我们的人,他说不定也得早死。不过,我比他更等不及,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皇上会怎么办呢?圣旨还没到,人已经死了。这次会不会选李程樟?
呵呵,自然是不会的。说不定一个李家人都不选。
那太子呢?
哼,什么太子,分明是太蠢,比蠢猪还蠢!
随安不说话,就两眼定定的看着他。
褚翌悠游的喝了一杯茶,才发现她这样子,顿时哈哈大笑。
笑声传出好远,外头窝在一处的武英卫甲等人俱都佩服随安本事。
褚翌走到她旁边重新坐下,伸手揽她:不许跟我闹别扭了,不是喜欢军中?大不了我带你去。
他的手落在她的肩头。
随安一僵,垂头道:我现在又不想去了,你去军中,我自然会继续留老夫人身边伺候
褚翌扭了她的身子,伸手捏起她的下巴,皱着眉心打量。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一向挂在脸上的笑容被一抹轻愁取代,温润的眸子里头像笼罩了一层雾气。可就是这样的她,他也觉得还是喜欢,喜欢到什么程度?想冲她发火,都发不出来,明明她做错了事,一见面他就原谅了她。
心中突然涌出一句诗,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他喃喃道:你到底怎么了?
第二百零一章 急报
到底怎么了?
随安也说不清楚,她前世的时候没有谈过恋爱,但想来失恋的感觉也不外如是。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恨,求不得,有时候,精神的痛苦是要远远超过身体的痛苦的。
她虽然大咧咧的,虽然理智尚存,但她也是个人,她做不到五蕴皆空,做出离开的决定同样会痛苦难过,若是真一点情分也没有,又怎么肯与他相亲?
可感情便是如此,鲸吞蚕食,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沦陷了。
明明告诉自己,他是拌了毒药的蜜糖,可见到他的时候,心底的欢喜还是挡也挡不住的涌了出来,她喜欢他欢快的样子,不管是做了坏事洋洋得意,还是做了好事傲慢邀功,总是叫她很容易就沉迷陶醉。
褚翌见她不肯说,心底原来的笃定也变得不那么确定了,他慢慢松了手。
你身体不舒服,先在这里歇着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随安没有说话,更不敢看他,生怕一动弹眼泪会掉出来。
用眼泪博取同情的时候她没有吝惜,可一旦眼泪因感情而生,她反而不敢哭出来了。
褚翌起身出了门。
随安也站起来,快步通过已经通开的内门,去了自己以前一直住的耳房。
耳房里头她的东西都还在,可此次进来,却与先前的心境大不相同。
从前褚翌没有成亲,她与他厮混,带着飞蛾扑火的孤勇,可也有欢喜的时候,现在再见面,心里如同灌满了黄连水,又苦又涩。
也或许是确定这辈子在一起的念头是自己的无望之想,她反而更加能够正视这份感情,至少她不是一厢情愿的,他也不是对自己全然无情。
躺到被子里头,她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一点点的抽噎着流了出来。
褚翌没有走远,房内的啜泣声不大,却清晰的传入耳中。
他抬脚就想冲进去,问个清楚明白,可也知道她虽然看着好说话,其实性子十分倔强
卫甲从外头跑了过来:将军,肃州急报。太尉大人叫将军过去。
褚翌立即道:走!率先往外大步走去。
随安在耳房里头听见卫甲的声音,连忙擦干眼泪起身。
可一起身就觉得头昏眼花,胃里火烧火燎的发虚,像被烤干了水之后的锅子一样。
她本来就食不下咽,还吐了两次,这会儿就难受的不行。
过了一会儿,门外有人轻喊:随安姐姐!是圆圆的声音。
随安强忍着难受靠在床头,低声道:门没插着,进来吧。
圆圆进门就喊你可是回来了看见随安的样子,话语一下子凝住了。
随安冲她勉强露出个笑容:我没事,就是饿了,你给我找点吃的来。粥或者面条都行。
圆圆迟疑的点了点头,有些不安的转身出去了,一会儿端了一碗米粥过来。
随安端起来,发现手都有点抖了,三两口喝完,心里更饿,圆圆见状就道:我再去给你端点吃的过来。
随安没有拒绝,让她叫武英或者武杰过来不一会儿武杰过来了,同样脸上带了几分不安,随安也顾不得旁的,嘱咐道:你快去打听打听,看九爷跟老太爷是进宫还是怎么着?肃州现在怎么样了?
武杰就跑去了徵阳馆,他是褚翌的小厮,与徵阳馆的众人也有几分面子情,大家没有拦他,只是道不可乱跑,免得冲撞了主子。
武杰就看到门口的卫甲,心里一喜,疾走了过去。
卫甲听他说了是随安想知道,略一沉吟,就低声道:刚才太尉说将军还在新婚,他自己进宫就行了。
武杰伸着脖子,自然是看不到屋里,更听不到声音。
不过他晓得九老爷不进宫也就行了,转头就回了书房院子告诉随安。
随安吃了一点东西,心才算静下来。
好不容易等了褚翌回来,连忙道:我突然想起一事想跟你说。
褚翌的眉宇间带了五分肃穆,静静听她说话。
我也是以前听李小姐,就是嫁进太子东宫的那位李玄印的女儿,她的丫头说起的,说李程樟身边有好几个高人,其中一个最为警觉聪慧,不禁力大无穷,使得一手好弓箭,还有个出奇的本事,便是能将一个人记住。
褚翌不明白,能记住人不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哪怕只见一面呢,只要往心里去,就肯定能够记住。
随安摇了摇头:不是那种记住,是看见背影,听见声音,甚至看到鞋印,他这种本事其实他这种人就是后世那种天生的侦察员,比旁人灵敏,又有得天独厚的天赋。她怕当日褚翌虽然逃脱,可那人依旧将他记住
若是上了战场,说不定褚翌的危险就更大了。
褚翌方才正色:我明白了。说完就笑:你该对我多点信心。
随安火急火燎的盼了他来,他来了,她说完话又开始不自在,两个人就默默无语的站在屋里。
锦竹院里头林颂鸾也听金桂说了肃州急报。
金桂道:九老爷毕竟跟您是新婚呢,就算陛下想让九老爷带兵,皇后娘娘也会体谅您新婚替您说话的。
林颂鸾道:你说的有道理,是我着急了,一听了战火纷乱,心里就先乱了阵脚,说着笑道:可见我没有当将军的命。
您已经是将军夫人了。金桂恭维着笑道。
林颂鸾笑容得意,想起随安,就叫了方婆子进来:你知道以前九老爷身边有个丫头叫随安的么?
是有这么个人,原是九老爷的伴读,后来九老爷不念书了,老夫人觉得她识字,就叫了她去徵阳馆伺候。方婆子轻声答道。
林颂鸾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却说:我知道她是九老爷的伴读,也一直很喜欢她,以为九老爷会将她收房,没想到竟然到了老夫人身边
问方婆子:你觉得九老爷待她如何?我替九老爷将她重新要回来可好?
这个方婆子犹豫了一下,奴婢实在不知。奴婢们说主子的事可是忌讳。
林颂鸾也不勉强,叫了她下去,自己琢磨开来。
第二百零二章 天意
林颂鸾讨厌随安。
明明是个奴婢,就应该对主子奴颜婢膝,而不是自信开朗。
可褚随安呢,像一朵盛开的莲花,骄傲无瑕的直立在翠叶碧枝与水影波光之间,林颂鸾看了总想将她拽过来撕碎。
金桂小声来问:夫人,这个随安是?
林颂鸾笑着道:哦,从前我父亲教导爷的时候,也多赖她伺候,父亲对她喜欢的不得了,母亲身子不好,不能伺候父亲,听说了她,就念叨着想买个差不多的,只是想法儿虽好,可父亲习惯了她的伺候,在家里常常念叨了
金桂一听就笑了:夫人现在是老夫人的儿媳妇,莫说去要一个丫头,就是要上十个八个的丫头也没问题吧?
林颂鸾笑着摇头:我才嫁进来。
这有什么?夫人同爷那般恩爱,老夫人这当婆婆的自然只有高兴的。
说起房里恩爱,林颂鸾一下子就想到昨夜那精壮中略带了粗糙的身子,顿时脸红耳热心跳不止,那种感觉虽然痛苦,可痛苦中似乎又夹缠了喜悦,他得到了她,她又何尝不是得到了他?
想到褚翌,她的理智也稍微回归了些,仍旧摇头,不肯去老夫人面前要人。
金桂急于在她面前表现,见她不接受,眼珠转了转道:不知她家里还有什么人?她年纪应该不小了吧,若是家人来人想替她赎身,老夫人也没有强硬着不许的道理吧?
林颂鸾眼中一亮,脸上露出微笑。
是了,若是随安的家人来赎身,老夫人碍于身份总不好阻碍人家天伦重聚。若是老夫人真的不允,大不了她过去敲敲边鼓就是了。
林颂鸾本想叫了方婆子过来打听随安家里人的境况,多长了个心眼儿,她还记得当初进府时候遇到的路妈妈,就命金桂带了钱去找这个路妈妈。
金桂除了见了褚翌有些放不开手脚手足无措的,在其他时候还是很会做人,能言善辩的。
路妈妈听了金桂想打听随安,并未往心里去,因为府里知道随安只有一个爹的人不在少数,她自问没什么不能说的,就将褚秋水的事告诉了金桂。
金桂兴匆匆的跟林颂鸾说了从路妈妈那里得来的消息:早就死了媳妇,又是个文弱书生,听说闺女生了病,只会哭
金桂一说褚秋水,林颂鸾也想起他来了,两人曾有数面之缘,褚秋水确实长相不俗,随安是很像他的,不过眉宇间又比褚秋水多了几分坚毅。
林颂鸾与金桂在这里琢磨随安,褚翌也在徵阳馆里头跟老夫人说起林颂鸾。
母亲只当家里养了只狗猫就好,给她口吃的,她说的话全然不必理会,也不用理会。他眸子中尽是冷漠。
老夫人只觉得这几日越来越胸闷气短,身体也确实理会不得这些闲事,只是仍旧问道:那三日回门?你
肃州急报,太子想瞒着皇上,就不可能叫我带兵。宰相韩远铮韩大人推荐了做按察使的方孝盛,方孝盛跟运昌侯是儿女亲家,自然不会亲近我们,不过如此也好,运昌侯急于军功,定然会抽调族中精英或者接收一些过去蹭军功的大族青年子弟,我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金吾卫清理一番,今晚就住在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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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家的丫头(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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