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太热了, 原榕叼了根冰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茶几旁的立式电风扇转来转去, 在嗡嗡的机器轰鸣声中, 他昏昏欲睡。
时针拨到十二点, 他忽然被一阵用力的砸门声吵醒了。
一群穿着黑衣的男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破门而入, 气势汹汹地看着他, 很快客厅里便挤满了七八个人高马大的不速之客, 空间霎时变得狭小而扭曲。
不知是谁用粗嘎的嗓音问了一句:“小弟弟,你是原清濯吗?”
原榕害怕地缩在沙发里,瞪大眼睛惊慌地看着他们,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妈的,这小屁孩儿到底是不是?”
“看着和我们要找的小孩儿长得不是很像,先带走再说!”
话音刚落,两个男人左右包抄对着原榕扑上来。
这时候厨房门忽然打开,幼年时期的原清濯攥着一把水果刀紧张地看着客厅里的人群:“你们放开他!我才是原清濯!”
男人揪起原榕的脖领看了几眼,又觑了一眼远处的原清濯:“厨房里那个是,捉住他带回去——哎哟我操,他妈的兔崽子你敢咬我?!”
原榕死死咬住男人的手腕,随后被毫不留情地一把甩在地上,他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涌入厨房,原清濯也被团团包围,心里更加害怕了。
“妈的,可算找着你了,老实点儿!”
原榕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这时他听到原清濯对着他大喊:“榕榕!快去按警报器!”
警报器……警报器……
原榕想起来妈妈嘱咐他们的话,警报器就在客厅墙壁上,如果有坏人来了一定要按。
幼小的他不知哪来的力气,迅速踩上茶几蹦上沙发,以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速度打开了警报,霎时间整座房屋发出震耳欲聋的鸣笛声,很快便引来楼下的邻居围观。
“操!保安发现了,估计要报警,我们快带他走!”
那些人见事不妙,当即拽住原清濯的手腕往外拖,原清濯一手死死扒着厨房门框,另一只手脱力地由着黑衣人大力拖拽,水果刀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小屁孩儿还挺倔,给他点颜色瞧瞧,不死就成!”
慌乱中有人捡起地上的刀,对准原清濯的脸就要划下。这时原榕忽然扑上来,笨拙又天真地伸出手去拦——
鲜血的味道顿时弥漫在拥挤的厨房内,有人慌乱地说:“**妈,怎么这么多血,你杀人了?”
“谁,谁知道这个小孩儿忽然冒出来碍事……”
这座房子忽然像沸腾的锅炉一般炸开。
脚步声,叫骂声,拍照声,有人跑出去,有人走进来,原榕怔愣愣地看着鲜血淋漓的手腕,上面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刺痛不已。
他的眼泪先一步流出来,剧痛无比折磨着浑身上下每一处痛感神经,原榕跪到地上,连大声哭叫的力气都没了。
“榕榕!榕榕你怎么样?”原清濯抱住他,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你等着,我带你去医院!”
在众人或怜悯或惊惧的目光中,他迅速循着记忆把家里可能会放钱的地方翻了个遍,又连滚带爬地回到卧室里把零钱罐砸碎,填满浑身上下每一个口袋。
后面的记忆实在是少得可怜,小原榕那时已经痛得昏过去,双眼闭上之前,他能看到的颜色只有鲜红。
模糊中哥哥把他抱起来,随后又转移到一个人的背脊上,那人背着他穿过长长的楼道,再然后……他听见了爸爸的声音。
醒来以后,眼前的景象又变成白晃晃的医院,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浓酽得刺鼻。
原榕的状态很糟糕,他的手腕受伤严重,外加年纪尚小,抵抗力还不能完全同成人相比,来医院的路上伤口受到感染,情况非常紧急。
浑身疼痛、高烧不退、骨骼痉挛这些磨人的症状困扰了他将近一个月,那段时间他大部分都在昏睡中度过,偶尔睁开眼,就会看到守在床边红着眼睛的哥哥。
原榕基本上把所有能生的大病小病生完了,期间原清濯的生母来看过他一次,不小心被原爸撞到,两人在医院走廊吵了一架。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那天来抢哥哥的坏人是江家派来的。
他在医院捱过多少天,原清濯就陪着他度过了多少天,有时爸妈也无法做到二十四小时守在床边,但原清濯就是能做到。
也是在那段时间里,原清濯迅速变得成熟起来,他跟护工学着怎么照顾弟弟,一周以后便迫切地把所有活儿揽在自己身上,换洗衣服、做饭喂药、输液扎针……除此之外的闲暇时间里,原清濯会坐下来跟他讲故事,不过那时的他刹不住自己的泪腺,讲着讲着就哭了。
这时候还得原榕来安慰他:“别伤心呀,爸爸说我的手可以用,等长大了,发育起来就没关系了。”
拆线那天,父母紧张地在楼道里询问医生养病的注意事项,原榕难过地看着自己的左手腕,这时候才想起来委屈掉眼泪:“好难看好难看的伤口,它以后还能变好吗?”
看着弟弟泪眼汪汪的样子,原清濯心疼地用脸蹭了蹭那处伤疤,随后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包装袋。
“榕榕不哭,戴上手表就看不到了,以后它会消失的,我给你保证。”
那是便利店里随处可见的儿童手表,马里奥图案,红色的,很幼稚,外包装已经泛起卷边儿了,看样子应该买来放在身上待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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