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里可什么也没有哦。”太宰治在门口站定,看向专心致志地打量自己房间的红药,“连小姐用习惯的东西都没有……如果要休息,还是去本丸比较好吧?”
“你这是打算赶我走?”红药头也没回地脱掉鞋子,踩上榻榻米,“恕我拒绝。单枪匹马穿越时空可是很耗费精力的,我可不想再往本丸跑了。”
而且,这是正常人招待来访女朋友该说的话吗?
红药本来还想迂回婉转地打开一下话题,这下也不迂回了,坐在榻榻米上,反客为主地冲太宰治招招手:“来,坐,我们聊聊。”
她是不知道其他情侣有了分歧是怎么解决的,但如果有过两个本丸的经历给红药留下了什么经验的话,那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有了问题就要及时解决,而坦诚相待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
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自觉,太宰治想,不过当她执意要做一件事时,这份不容置疑的决心也会在她的表情上显现出来。看到红药的决心,太宰治就知道他今天别想蒙混过关了,他慢吞吞踩上榻榻米,在红药身边坐下:“小姐想说什么?不如先休息再说?”
少来。她一觉醒来,能不能再抓住这个家伙都是个问题。红药并不理会他的缓兵之计,单刀直入:“太宰君,你想跟我分手吗?”
几乎立刻,太宰治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红药扭过头,对上了太宰治的眼睛。他或许有在竭力压抑,但那双鸢色的眼睛,此刻仍黑得让她嗅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红药反而松了口气。
“看来不是,那就好。”
什么意思?
太宰治迟钝地转了一下眼珠,然后意识到警报解除。这大概只是红药的激将,但是——
“别再说这种话,小姐。我——”
“但你应该知道,这样下去我们分手是迟早的事。”
太宰治的声音戛然而止。
红药并不顾忌他的情绪,直视着他的眼睛继续说:“我可以接受隐瞒,但无法忍受欺瞒。太宰对我一直这样回避的话,我也会伤心——而且因为是你,这份伤心只会比其他人带给我的更甚。而我身上,显然也有太宰无法接受的事情。太宰不说,大概因为知道我绝不会改——我不知道你的判断对不对,但既然我让你不满,当面指责我总比闷在心里好受得多吧?”
“我想知道,太宰。”她一改方才的咄咄逼人,放轻了声音温和请求,“我不想让自己与你因为这些事情渐行渐远,毕竟是你答应了我的表白,我也希望你能陪我一生。”
太宰治张了张嘴。
这一刻,他几乎想不起自己曾经的宣言,想不起自己是怎样应付那些或真情或假意的告白。那些对他情根深种的女士中,比红药更加执着、更苦苦哀求的并非没有,红药的话与她们比起来,简直就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剖白。甚至因为长居高位,她即使请求,也用着最肯定的语气。这份肯定,让她的话听起来像是命令。
也许换个人来,这会是他最讨厌的部分。太宰治忽然想道。可这样的话由她说出来简直再自然不过。甚至,只是被她柔和却笃定的眼神注视着,太宰治也几乎要颤抖起来了。
因为是请求,所以不忍说谎;因为是命令,所以无法逃避。太宰治几乎从未陷入这样进退维谷的境地,更令他窘迫的是,在大脑得出最优解前,他已经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
第132章
如果塞壬会唱歌,也不会比这无声的注视更摄人心魄了。太宰治乞求此刻发生些让他们都始料未及的变故——什么都行,哪怕魔人忽然决定发动偷袭呢。
然而,他超凡的大脑告诉他今夜安宁,什么也不会发生,所以他只能认命地面对红药的注目。
“我……我不知道,小姐。”太宰治干涩地回答。这个答案一出,他就心虚地避过了红药的眼睛。
这是实话,也是谎话。太宰治当然明白这飞醋到底是因为什么,但更深层的原因却令他迷茫。硬要说,那当然是喜欢——或者说,爱意——但不止这样。
所以他不太敢看红药的眼睛——他怕她把这当成全然的谎话,更怕她把这当成彻底的实话。爱人的信任与怀疑,对太宰治而言是等重的恐惧。
红药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等着他组织语言。情知这个答案并不令人满意,太宰治不得不再次试图组织语言:“我很想告诉你,小姐,但是……”
好了,她明白了。
红药眨眨眼,忽然抬起手,捂住了太宰治的眼睛。
太宰治微微僵硬了一下。
限制视野是审讯时常用的手段,人是视觉性动物,绝大多数人都依赖眼睛了解世界。失去视线后人本能的恐慌,是审讯人员极佳的突破口。而且,视野上的不公平也是一种相当好用的心理压制,在慌乱和威压下,被审讯的一方心理防线会不自觉地遭到削弱——这些道理,没有谁比太宰治更加明白了。
明白是一回事,克服又是另一回事。更何况在眼睛被捂住的同时,红药还说了这么一句话。
“没关系,既然我敢问出来,就已经做好了听到任何答案的准备。”
——人类是有推卸责任的本能的,就像此刻,红药说出了这样的话,太宰治便毫无道理地感觉到了一阵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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