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棣眉眼弯弯,放在腿上一页一页翻看着。
整本诗册都是写景致的,以松柏为数最多,或壮阔明朗,或优美静逸。
唐棣在感叹他的诗才之余,心中不禁有些失落,忍不住默默抱怨,送给我的书贴,里面竟然全部都是山水树木,真是块木头!
她合上诗册,一脸无奈。
唐棣让葫芦扶着她单腿跳到桌边,趴在桌上执起笔,照着他的笔迹一个字一个字地临摹,到天明时,已经写了厚厚的一摞纸。
一切准备就绪,她端坐好,柔软的笔尖在信纸上扫过,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她看着信,捂着嘴笑出声来,把信塞入信封,在右下角绘上一支兰花,命占五送去给离善朴。
晌午前,泓澄接到了门仆递进来的信封,看见上面绘着兰花,知道是唐棣送来的。
站在书房门口犹豫不决,半晌才推门进去,把信封拈在手里,不知该不该交给离善朴。
离善朴放下手中的军报,抬头看着他,瞥见他手中的信封,上面绘着的兰花与油纸伞上的那朵如出一辙,含笑着伸手去接,泓澄顿了顿,只得双手呈上。
离善朴掀开信封,抽出里边的信纸,还没待摊开,泓澄眉间微蹙,神情凝重,忍不住开口。
“公子,您已有婚约,况且您已经答应过大人,不再与唐姑娘来往,若是与她继续纠缠下去,到了难舍难分的地步,将来分开时必定痛心疾首。”
他低下头,放低了声音道:“属下十岁起便跟在您身边,属下……不想看到您那副样子。”
离川海出征那日,细雨绵绵,泓澄无意间执了那把唐棣绘了兰花的油纸伞,离善朴抬眼望着,眼里的落寞与忧伤让他至今记忆犹新。
他原以为离善朴果断地答应离川海,不再与唐棣见面,会很快地将她从记忆中抹去,没料想,他一旦投入感情竟如此难以自拔。
离善朴将信轻轻握在手中,神情淡然,“你放心,此事我自有打算。”
泓澄抬眼,对上离善朴笃定的目光,微微点头,躬身退出门外。
离善朴打开信纸,微微一滞,随即勾起唇角,只见信中直白地写着,“我不该伤害了唐姑娘,我是块木头,我错了。”署名离善朴。
笔迹跟他的一模一样。
离善朴拈着信舍不得放下,过了半晌才小心的折起来塞回信封,收在身边书架上抬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他轻抚着信封上的兰花,眼底满是笑意。
时至初冬,离川海与陈偲远终于攻下江州,梁王大喜,令离川海同时执掌江、萼二州。
而对陈妃的父亲,竟武将军陈偲远不但却没有丝毫嘉奖,还以江州驻兵不足为由,将他带去攻打江州的竟武军暂时交由离川海统领,让陈偲远及竟武军上下极为不满。
好在梁王颇为宠爱陈妃,陈偲远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只得忍下这口气。
离川海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此次出兵江州,他与陈偲远的老部下封广袤多次协作,赞赏他骁勇善战,智谋过人,便把他举荐给梁王,连同他手下的部分兵马一起带去京城顺州,勉强算是给了陈偲远一个交代。
此时梁王的熊武军向西攻打陈州已经到了最关键的阶段,陈偲远主动请缨,却被梁王以他长年征战过于辛苦为由驳回,命离川海尽快安顿好江州军民,率兵协助熊武军攻打陈州。
与此同时,梁王委派了陆逢时和余望言二人到离川海身边辅佐,陆逢时作为行军长史跟随在离川海左右,余望言出任萼州司马,七日后到任。
书房内,书案上放着一封京城顺州发来的委任状,离善朴手里拈着父亲离川海派人送来的亲笔信,目光幽深。
近来梁王与陈偲远之间的嫌隙他已有耳闻,父亲仅仅归附月余,就助梁王攻下江州,被委以两州刺史的重任,说是派人来辅佐,不过是梁王心生忌惮,派了两个耳目罢了。
历来君王担心武将拥兵自重,都会向军中派驻监军,以防生变,不论梁王表面上对父亲多么礼敬,终究还是不能免俗。
泓澄见他面色微凝,问道:“公子,大人那边出了什么事了?”
“无事,只是叮嘱我务必要小心提防余望言。”
离善朴放下手中的书信,抬眼道:“你派人去查一下余陆二人的底细,尽快报我。”
七日后,余望言的马车抵达刺史府大门口。
对于这位梁王钦差,离善朴刚刚忙完军务,便亲率刺史府内大小官员出门迎接,并将他安置在刺史府西街不远处的宅子中。
离川海父子都不喜应酬,鲜少大宴宾客。
余望言初来萼州,又是梁王亲派的司马,傍晚时分,离善朴在刺史府内设宴款待他以示礼遇,命人煮了上好的茶来,与他闲话起萼州城百姓过冬至的习俗。
余望言有一搭无一搭地应着,干瘪的身体靠向椅背,刀削一般的脸微微扬起,抬手掸了掸深绿色的官服,笑着吩咐道:
“本官初来乍到,对萼州不甚了解,你且将城内近年来所有的卷宗整理一份给我。”
他眉间的竖纹极深,即便是笑着,也显得一脸愁容。
离善朴含笑道:“余大人说的是,我明日一早就命主簿备了给大人送去。”
余望言连连摆手,“我听说小离大人是前朝的榜眼,才华过人,本官只信得过你,就不必假手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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