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吐出一口惊得憋在胸口里的气,身上大汗淋漓,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他靠着墙说不出话,大口喘气,心被那一下的罢工弄得生疼。
洲哥,您干嘛呀,大晚上不睡觉搁这儿吓人?我差点被吓死了。
说着,张超超要抹一把脸上的汗,结果举起来,才发现手里还紧紧握着跟棍子,他赶紧甩到一边去,心里暗暗叫苦,这人吓人,真是吓死人了。
蒋州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大晚上不睡觉,要真解释了恐怕才会吓到张超超,那才真是,大晚上不睡觉搁这儿吓人 。
你回去吧。,和照在他身上的月光一样冷冷淡淡的声音。
张超超巴不得赶紧回去,大晚上这屋子外面阴森森的,刚才那一遭儿又耗费了他不少精力 ,吓得他腿都软了,他现在急着想回去安安稳稳睡场好觉。
蒋州这么一说,他早把自己刚才的问题落在脑后去了,急急忙忙跟蒋州说了几句,就软着还没恢复的腿回屋去了。
蒋州看人进屋,站了一会儿,确定人真的进屋了,返身走回去,捡起放在一边铁框子上的那碗饭,递给蹲在地上站不起来的人。
一只手端了碗饭抵到面前,汉子反射性的抖了一下,哀求的看向手的主人,得到的却是不容拒绝的眼神,那眼神淡淡的,但就是让你不敢拒绝。
他忐忑不安的接过那碗好似毒药的饭,拿起放在碗上的筷子,慢吞吞的扒了一口,心里的惶恐已经到达了极点。
方才那番情事里的快感,已经升高到他不能承受之重,变成另一种程度的煎熬,汉子兢兢战战的等待煎熬再次来临的时刻。
出乎他预料的是,直到他将整碗饭吃进肚子,蒋同志都没有再对他出手惩罚。
他松了一口气,看来蒋同志不生气了。蒋同志不生气,就不会罚他了。
虽然汉子懵懵懂懂,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都没事,今晚会突然被发现,也不懂为什么突然被蒋同志按着干了一顿。
但他隐隐觉得这就是惩罚,就像他做错了事,村里的人就会打他一样,蒋同志是换了一种办法打他。
汉子吃完最后一口,那只手又伸过来,他以为又要开始了,吓得闭上眼,不敢看,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
结果在他惊恐里面,手上的碗被拿走了,他?睁开眼,刚好看见蒋州弯下的腰。
蒋州把空碗放在铁框上,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汉子,直接抬腿离开。
汉子被那一眼看的心里一紧,连忙按着泥墙,竭力站起来,扶着泥墙一步一步跟在后面,前面的人腿很长,所以迈的步子也大,速度却刚好可以让后面腰腿酸软的汉子跟上。
四下一片安静,守卫室笼罩在月白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混沌里。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门前,张超超进去时只轻轻合上,给蒋州留了门。
蒋州站在床边,手解开一颗颗纽扣,脱下衣摆沾了不明液体的白衬衫,解开裤扣,拉开裤链,两手扯住裤腰,往下踩着两只腿脱下来。
然后他就着浑身上下只一条裤衩子的样子上了床,整个过程花了不超过一分钟 。
站在床边的汉子,看着人这么不打一声招呼就开始脱下衣服 ,毫不顾忌自己在场,脸上已经有了些热 ,早在蒋州脱下衬衫时就背过去了。
等了一会儿,身后没再有响动 ,汉子迅速向后瞥了一眼,见人已经上床了 ,犹豫了一会儿,他才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
等汉子脱光了衣服,转身上床的时候 ,却对上了那双冷冷淡淡的眼,他才知道蒋州在看他。但那时候身子早已经被人看光了。
汉子脸上更加热的慌,捂上也不是遮下也不是 ,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更不敢开口让蒋州遮上自己的眼睛 ,他下意识匆匆忙忙的蹲下去。
蒋州像是没发现汉子的窘态,见人蹲下去躲在床边,他才移开自己那双眼。脸上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但其实什么都他看完了。
汉子悄悄的从床边抬起一双眼睛 ,见蒋州已经移开了眼不再看他,挺着一张热乎乎的脸,动作缓慢的爬上床 。
因为蒋州睡在靠近他站着的位置的床边 ,所以汉子必须得越过蒋州才可以躺下 。
他尽量控制自己的手不要抖 ,将已经踩在床上边的脚,小心翼翼的越过躺在床上闭着眼的蒋州,跨到另一边床面上。
接着开始以同样的方式移动自己的左手 ,然后是右手 ,最后是剩下的还搭在床边右脚 。
但即便他已经如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在最后关头还是出了岔子。
他将右脚谨慎的抬起来越过床上躺着的人 ,却在即将落脚的时候,腰间小腹里面那根直通后臀的线,忽然被狠狠地扯了一下 。
下意识的,汉子被这股钻心的疼痛扯得小声尖叫,一半就被汉子反应过来忍了回去。
那边张超超睡的地方传来声音,在那一瞬间 ,汉子心里充满了惶恐。
下一刻,侧脸忽然猝不及防的触碰到一个柔软的面料,然后是肩,手臂,腰,腿,脚。
听到那一声尖叫,蒋州即刻睁开眼的同时也迅速掀了身上被子。
被子乍然被掀起,变成一道帘子竖在半空,暴露蒋州只着裤衩子的修长身子,然后快速落下盖住了因腰间忽然酸疼,而手脚发软倒下的汉子 。
在汉子侧倒在床上的那一刻, 被子也完全盖住了他,消灭了所有他即将会被发现的可能性 ,也打破了他心里的惶恐 。
蒋州迅速将被盖住的人搂进怀里,把被蒙住的头压在自己胸膛上。隔着一层被面儿,里面的汉子正在瑟瑟发抖 。
那一刻他真的十分恐惧,恐惧被人发现,害了蒋州的名声,但更恐惧的却是那一点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奢望。
他不想要这么多年来,除了大奶奶之外唯一一个对他好的蒋同志离开。
蒋州的怀抱如此强大且温暖,让他渐渐停止了去关注那些围绕自己不停转动的恐惧。
不一会儿困意在浓浓的安全里面匆匆而来 ,汉子就在这宽阔又安全的胸膛上 ,安安心心的睡着了。
感受到被子里面的人已经停止了发抖,蒋州才将人松开。
将被子掀开一条缝,月光穿过窗子散发朦胧的白光,看见的是汉子没有担忧,没有恐惧,安静熟睡的面容。
他眼神淡淡的,光影黯淡里他的表情模糊不清,但那股冷冷清清的感觉却透过黑暗散发出来,像是与生俱来的一般,长在了他的身上 。
他这样冷冷清清的人,静静的看着汉子那张熟睡脸,像是刻意被刻成这种动作的塑像,却让人看不明白,这位不知名木匠,所刻的这座塑像,到底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
月光越来越淡 ,时间一点点流逝 ,他的表情也越来越模糊,最后这个不知道到底含有什么意义的塑像终于动了 。
蒋州就着那道缝隙掀大了些盖住自己 。
被子遮住靠过去的人 ,将两个人都囊括在自己的怀抱中 。
被子里的蒋州缓慢的把人的头,移动到自己胸膛,没有吵醒人,闭上眼,感受那股打在自己胸膛上的热气,等待睡眠。
第23章 翻车
张超超早上天不见亮就醒了,外面天边还泛蓝,没有完全亮。
他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往外走,伸到一半停下了动作,惊疑不定的看向那边床上的两个人。
虽然被子盖到蒋州的胸膛,只有一小半头从那被子里面露出。但仅凭那被剃得七零八落的光头,张超超还是一眼就看出了是谁。
这每天起来,心里面都得有个底呀,要不然容易被吓着。但还好被这几遭儿折腾下来,已经渐渐习惯了,他收起心里的狐疑,已经有了猜测,走出去了。
他也不是傻子,昨天半夜那事儿他还没忘呢,再联合早上的事情,他已经猜出一个结果。
无非就是高挑个儿半夜出去找人了正被他遇上。黑汉子应该就是昨夜来的。
这些天他也想明白了,高挑个儿这人是面冷心善,估计看黑汉子可怜才会拉一把。嘿,心还挺热。
啧,要是到时候高挑个儿回城的时候也拉他一把就更好了。
一连两个星期,队里的人都在犁地,把地挖松了,才好下种子。
松土的事儿快要结束的时候,他们几个知青又被调去收粮,说是那边人手不够,让他们去补,他们的活计,自会有人来替上。
但张超超觉得也有可能是牛队长看不上他们几个的速度,想让他们去干点轻松的把这个速度提上来。
但等真正到了玉米地时 ,张超超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这块的活计是真的缺人。
这边地区的主要粮食是玉米,所以大片大片的土地都种上了玉米。
这地又是荒地开垦过来的,地质不好,土地贫瘠。玉米生长过程中没有得到足够的养分,所结的玉米棒子就非常小。
这也是为什么这里的土地一大片都要种玉米的另外一个原因。亩地均产量不高。
连续收了一个星期的玉米,张超超觉得这活儿比前段时间挖土头还累,不仅要把玉米搬下杆子,还要撕开叶子,最后才扔进推车里面,由下一个人推进大院。两人必须配合得天衣无缝。
而且这下不仅只是需要弯腰了,还需要扯,拉,掰,跳,等一系列身体动作。还没有什么工具可以辅助,前端时间最起码有个锄头,这次连锄头也没有了,硬生生靠两只手。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四个知青,一男一女搭成一对,一对负责扳玉米,一对负责推车回大院。两对承担一块地。其他队里的人也是这样干的。
和张超超分到一起的,是上次晕倒的那个女知青。就是上次张超超被喊走,只留下蒋州一个人那次。
他俩一起负责把地里那些玉米掰下来,并要时刻注意,生的和半生不熟那种可不能要,那些掰下来就是废了,是要扣工分的。
蒋州则和上次来地里喊人的那个女知青一对。他俩负责把装满玉米棒子的车推回大院。
但实际上也就蒋州一个人推,女知青在边上照看一下,间或捡几个因路途颠簸从车上抖落下来的玉米棒子。
或者提醒推车的人注意前面有什么东西要绕开等等,也有遇到太陡的地方帮一把的时候,是个打下手的活计。
不过,轮到蒋州这里,根本用不上女知青,他个高,视力也好,前面路上有什么,一眼就看见了。
推的车也很稳,遇到颠簸的地方自有一套收力方式,玉米棒子就没掉下去过。
这样一来,女知青在一边就像个摆设,本来就因为那天的事情有些尴尬的她,更不好意思和蒋州说话了。
以至于这么一个天时地利都占了的好好相处的机会,就败在了人合上面。
她面上不显,实际心里暗暗气恼,既气自己,也气蒋州。她那天病了,让另一个女知青帮他去叫蒋州,谁知道最后叫了个张超超,别提多晦气了。
队里的人都下了地,汉子这个挑粪的,为了抢粮,也被拉来当壮丁。他一个人被分了一块小地。
因为没有人愿意和他干,但又要争分夺秒的抢粮,所以分了一块小地给他,干完了再重新分,反正小地有的是。
他一个人一块地,就得自己掰玉米,自己装进车,然后自己推车。
遇到颠簸的地方还好,他力气本来就大,也能挺过去,就是这推车前面的挡板做的有些高,所以才会分成两个人一起推车。
他又没有人蒋州那样的身高,前面挡路的东西有时候没看见,已经摔过好几次。膝盖都摔破了,爬起来忍着疼继续推,不敢停下。
怕被队里其他路过的人看见了,告到牛队长那里去,又要按偷懒的由头打一顿。
前面是一个很高的土坡,高到就算汉子力气大,推上去也得出一身大汗的地步。
这土坡是泥石流埋成的,多年下来已经完全硬实了,四面都有小路直达土坡下,然后穿上土坡和另一面的小路接在一起。
汉子车推到半坡就已经开始吃力了,咬着牙,手臂上,后背上的肌肉因用力而鼓起。
车轮前面一米处,汉子走过几遍的本该空无一物的地方,却出现几个不知是谁推车上坡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掉下去的玉米棒子。
那玉米棒子孤零零落在地上,没有被前面的人发现,也没有被后面的汉子看见。
但刚好被对于土坡而言,处在和汉子斜对面小路上的蒋州看见了。
蒋州刚看见那孤零零的玉米棒,立即停下手里的推车松开车把。
正低着头暗自气恼默默跟着蒋州边上的女知青忽然察觉车停了,她看过去,蒋州头侧向一边,看不清什么表情。
但浑身散发着一股气息,让她无端瑟瑟抖了几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蒋州静静看着汉子傻傻的还在使劲往前推,愚蠢的靠近危险。
那夜过后,清早汉子独自回了牛棚,没有再回小屋,也再没有在窗子下悄悄坐着。
他眸中清冷,开了口,语气十分冰冷,朝半坡的汉子命令了一句。
停下。
突如其来的强硬命令,那熟悉的声音十分严厉,汉子从未听见人这样的语气。他害怕的转过头去,想看清后面的人。
后面再次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十分严肃的让他别动。随着那严肃的每个字,那声音就越来越近,像是在奔跑 ,却没听见有喘气的声音。
车轮早走过了一米,前半部分已经压在那玉米棒子上,要是汉子刚才没有听蒋州的话,停下来。
那么现在那车轮下面压着的就会变成汉子。那么重的一车玉米棒子,不得把人给压成两截儿。
蒋州放下手里的车,迅速看了一眼边上的女知青。女知青一看他转过头来,连忙点头,也不知道在点什么,是什么意思。
时间紧迫,蒋州没有时间管她,但又怕她整出什么幺蛾子。丢下一句,别出声,利落跳下两人所在的小路,朝汉子所在那条小路赶去。
女知青恍恍惚惚,也不知道听见没有。
都不能算是跑了,一路上,蒋州遇到坎子就跳,遇到大块石头就从空中打个跟头翻过。遇到坑,直接借着腿长的优势一跃而过。
最快的速度赶到汉子那条路上。
汉子听了人的吩咐,连忙摆正自己的头,注意力放到自己的手上。
他越来越觉得这声音就是蒋同志的。顿时,他心里又是疑惑又是害怕,自己是不是惹人生气了。
因为他从来没听过那人这样的语气,但更多的却是见面的欣喜。
正在心里乱绪纷飞之际,背上突然搭了一只手。
汉子那块皮肤一阵激灵,心下一慌。紧接着一个人的声音从后面贴着他的耳朵传来。酥麻的刺激,让他忍不住想避开那股不存在的微风。
别动,,声音恢复了原来的冷淡。汉子一下就认出来人。
正要说话就被那人的话打断了。
现在,把你的手里的车把交给我,我数一二三,你就往边上跑。
蒋州语速很快但不失稳重。同时手放到汉子的手背上。他的手搭上汉子的手背。
属于蒋州的凉凉温度却让汉子那块手背烧了起来。他的后背贴着蒋州的胸膛,因为姿势,他整个人都在蒋州怀里。
现在,开始,松手。
汉子下意识遵循蒋州的话,慢慢松开自己的手,松到一半,才想起来问为什么,他停下手里的动作。
继续。
刚想问清楚,就被蒋州喊继续,语气容不得汉子不听。
汉子向来不敢违背别人,更不敢违背蒋州的命令,连忙继续刚刚停下的动作。
整个过程充满了谨谨慎慎,小心翼翼的气氛,每一举都被蒋州把控得十分稳重,没有出错。
可就在蒋州已经握住了车把,而汉子也已经松开,蒋州正想让汉子离开之时。
下面的女知青忽然尖声刺耳的大声叫了起来。那叫声十分尖厉,估计方圆几里都能听见。
汉子被这一声,心神不稳,手一抖,不小心轻轻碰到了车板。就是这轻轻的一下,却坏了大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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