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皇商的身份,卖布更加容易,也有很多新客商找上门来要合作,每个月要交单的布匹数量也越来越多。
玉家是做棉麻布起家,现在填补了丝绸的空缺,各种布料都很均衡。
她不想把钱花在扩张建坊上,今年年初只把当初食人多的小织坊扩建成了足以容纳五十个女工的中等大小,随后拨了很多钱去研究新布料。
若是玉家接的单子越来越多,别家的生意必然不会好做,久而久之,一些小的布庄便活不下去了。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比起一枝独秀,还是百花齐放来的更加动人。
皇商的身份只是一时,没有人能总傲立在山巅俯视众人。若是她也学着周家疯狂敛财扩张,那失去皇商的优势后,繁华的假象破灭,亏损的银钱只会比周家更多。
周家连续几个月的生意都很惨淡,归根结底是他们看不起物美价廉的布料,如今没了皇商的身份,不再被富家高门看在眼里,只能勉强支撑。
她不能重蹈周家的覆辙。
玉黎清吩咐说:已经签下的单子也不好找人退了,你只跟掌柜们说,之后要控制交易量,不许签太多。
账房先生点点头,又提议道:那我去跟那边商量,这一批晚些交货?
嗯,辛苦你跑一趟了。
账房先生退下后,玉黎清把账目都放到了若若手上,往仓库走去。
一进门,秦钰便迎了上来,引着她往里面走,小姐,这是昨天刚收进来的原料,请您看看成色,若是满意,我便让人去和农户定下长期合作的契约。
她伸手去摸,点头道:质量不错,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是。秦钰应声,转身便要离开。
秦钰。玉黎清从身后叫住他。
小姐还有别的吩咐?秦钰转回身来。
玉黎清摆摆手,若若便提着东西送到他面前。
玉黎清说道:这是年节的时候,来拜访的客人送的红参和鹿茸,你拿回去给秦管事和你母亲用吧。
看着若若递过来的东西,秦钰不好意思道:这么名贵的东西,小人怎么好收呢,还是留给老爷养身子吧。
玉黎清解释说:我父亲的病已经好了,这阵子正吃药膳养胃,用不得大补的东西,这些药材放在仓库久了,药效就减弱了,你还是拿回去吧,也当是我对秦管事的一点心意。
小姐这么忙还能想着他的父母,秦钰心生感激,拱手道:那小的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小姐。
去吧。玉黎清微笑着。
从仓库出来后,玉黎清准备找个僻静的地方把账册看了,织坊外头却走来一人。
小伙计径直走到她面前,低头道:小姐,布庄的几位掌柜说是想请小姐一同去对账,不知小姐明日方不方便?
玉黎清回答说:明日不行,跟他们说到后天吧。
是。伙计好奇的追问,小姐明日是有要紧事?
玉黎清点点头,轻声道:江公子要回梁京了,我明天要去送他。
这么早?伙计惊讶道,离着科考还有一个半月呢,江公子不和池公子一同上京,竟然要提前回去吗?
毕竟他家在梁京,那里有很多事也要等他去处理,早些回去也好。玉黎清说着,继续往门外走。
伙计跟在她后面也出了织坊,对她行了一个礼,便离开了。
入春时节,倒春寒冷的厉害,玉黎清裹了裹身上的披风,犹豫着是要坐马车还是四处走走,找家暖和的茶楼去看簿子。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坐上了马车。
马车走了没多远,迎面便有一人跑过来,来到马车窗下道:小姐,老爷让奴才来问您忙完了没有,家里为江公子备了送行宴,也请小姐回去喝一杯。
送行宴
玉黎清的眼神暗了下来,撩开窗帘对他说:我还有几册簿子没对完,你替我告诉父亲,我今天晚些回去,就请他替我敬江公子一杯吧。
是。家丁得了回答便原路跑回去。
坐在马车里,玉黎清感觉胸膛闷闷的,鼻头发酸,喉头哽咽。
若若在外头道:小姐不回去吗?这几本账目,明天晚上再看也成,实在着急,奴婢可以先替您看着。
玉黎清摇摇头:还是晚些回去吧,我怕我在送行宴上哭出来,那也太丢人了。
说话声已经带了些压抑的哭腔。
是。若若知道小姐心里不好受,不敢再提。
马车慢慢的走着,玉黎清靠在车壁上,吸了一下鼻子,仰着头不让眼泪落下来。
他明天就要走了。
她还以为自己能坚强的面对,可真到了这一天,心里浓浓的不舍又苦又酸。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那个时候,没有人理解她身为女子却想接管家业,就连父亲都不理解。
只有他,一直支持她,从不对她的生意指指点点,只默默帮她,给她鼓励。
那个傻瓜,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选择留在她身边。
回到府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家里的客人已经散去,她没有看到父亲也没有看到江昭元。
到他们院子里挨个问了才知道父亲招待客人累了,已经睡下,而江昭元正在房间里收拾书本。
她隔着窗户看他的影子,在外头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进去。
长夜漫漫。
深沉的夜色遮掩着隐藏在暗处的人影。
江昭元将最后一本书放进箱子里,抬头问:人手都清点好了吗。
已经清点好了。方毅在一旁立着,自家公子忙活着收拾书,他却被吩咐不许帮忙。
合上箱子,江昭元问:新来的那几个安排在哪里了。
方毅答:有两个跟着天字去搜集情报,还有一个身手上佳,跟着地字保护公子的安全。
办得不错。江昭元站起身来,环视着自己住过这么久的房间,与清清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在脑中浮现,看向方毅时,眼神再次冷了下来。
方毅低头没有应声,毕竟是萧信推荐来的人,不能让他们接触太深,只能让他们先从这些简单的做起。
他又说:京中来了情报,燕王又派出了一队人手,若算的准,应该会在邳州和我们碰上。
江昭元随意摆手,清理了便是,不必留活口。
是。方毅点头。
燕王除了费尽心思要取我的性命,就没做点旁的事?江昭元轻佻的抬眉。
现在还未知晓,不过来报的人说,燕王好像派人去打听过您母亲的事。方毅冷静回答着,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江昭元从来不许旁人提及他的母亲,这回却没有过激的反应,只轻笑一声,那你也派人去查问一番,我竟不知道,我母亲身上有什么值得深究的事。
他那个娼妓出身,一无是处、视财如命的母亲,竟然也值得燕王派人去查。
真是好笑。
处理完这些事,已经到后半夜了。
他摩挲着手上的银镯子,屏退了方毅,躺倒在床上。
眼睛盯着头顶的床帐,长发散在床上是一幅绝美的画卷,心里却在想要如何不动声色的除掉燕王。
身为权臣时除掉对手自然毫无顾忌,但现在他有了清清,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做事不留后路,既要除掉燕王,又不能被人抓到把柄,得做得干净些,才能全身而退。
他得干干净净的回来扬州。
给她一个风光的婚礼,与她相守一生,再不问世事。
清清我的清清
情到深处,唤着她的名字都觉得心脏甜甜的满满的,拥着柔软的锦被陷入深眠。
和暖的春风吹过渡口,江上的波涛泛着远山的青绿色,在蔚蓝天空下又晕染了一层宁静的蓝。
人来人往的渡口,力工一趟一趟往商船上搬运货物,远行的客船上,玉家的家丁在往上搬行李,少年来时带的东西不多,离开时却被添了不少,有衣裳、文房四宝,还有在扬州这大半年被人送的各种珍奇的宝物。
他并非爱财之人,但这些东西,回去自有用得到的地方。
前来送行的有池家兄妹、萧家父子,还有不少书院的同窗,尽管没能得江昭元一个正眼,依旧要来送行。
少年的视线在他们面前扫了一遍,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接受了他们前来送行的好意。
并没同他们说话,径直走向了客船边的一抹倩影。
她侧身立在渡口上,面朝着泛着波浪的江面,听到他的脚步声,转过头来看他,也看到他身后的众人不约而同的散去。
玉黎清轻咬下唇,心里酸酸的,小声道:一定要写信给我。
少年走到她面前,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抱进怀里,我知道。以后我不在你身边,萧信会派人保护你,我也会留几个得力的影卫给你听用,你千万要护好自己。
她的额头抵着少年的锁骨,关心道:那你呢,你把人留给了我,你人手还够用吗?
不用担心,萧信给我推举了几个人,身手还算不错,我也打算培养他们,把他们带到梁京,也算是一番历练。
他温柔的应答,轻轻抚摸她的长发。
玉黎清试探着握上他的侧腰,叮嘱他:你若要对付燕王,千万不要急进,一定要小心。
嗯,我都听你的。江昭元低下头来,吻了吻她的发顶。
真不想分开,就想这么抱着她。
两颗心脏在胸腔跳动着,你来我往,一退一进,在风吹绿江的波浪声中,心跳声渐渐重叠。
玉黎清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比自己高了大半头的个子,追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稳妥些,半年之内可归,若生出旁的事,怕是还要再晚上两个月。他的声音渐渐褪去了少年的青涩稚嫩,带了些成熟的喑哑。
江昭元解下腰间的翡翠玉佩,拉过她一只手,将玉佩放到她手中。
这是我从小就随身携带的玉佩,你若是想我,就看看它。
上等的翡翠触手生凉,玉黎清看着那玉佩,忙推回他手上,这太贵重了。
若说他买的那宅子是花了大价钱,那这小小一块玉佩,应当能再买下一个宅子。
你不是也送了我镯子吗?我日日都带着它。江昭元抬起手来,撩起袖子给她看自己的手腕,银色的镯子勾着他纤细的手腕,更衬的他肤色白嫩。
玉黎清看过他的手腕,又看了玉佩一眼,只能收下了它,系在了自己腰间。
江昭元的视线也追着向下,看她柔软的纤腰上坠着自己的玉佩,眼神也变得炙热起来,微笑道:还是你戴着更好看。
少女脸色微红,拨了外衣去遮自己的腰线。
今日来送你,我也没准备什么。她从袖中摸出一方叠的整齐的丝帕,双手送到他面前,这是我绣的丝帕,你拿去用吧。
是专门为我绣的吗?江昭元开心的接过来。
嗯。玉黎清羞涩的低头。
母亲说,若是喜欢一个人,便可以为他绣香囊丝帕寥表心意,她还是第一次送出自己的绣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少年在她面前展开丝帕,一方水蓝色的帕子上绣了一只盘在雪中的小狐狸。
温顺中透着些俏皮可爱,不愧是出自清清之手。
真好看。他夸了一句,凑到鼻间轻嗅,嗅到了独属于她的馨香,心满意足的将帕子叠好了放在衣裳里贴近胸口的位置。
两人难舍难分,船上传来了方毅的声音,公子,我们该走了。
已经不得不离开。
江昭元不舍地松开手,俯下身子,亲亲她的眼睛,呢喃道:一定要想我。
嗯,哪怕我不在你身边,也不许你乱伤无辜。玉黎清小声说着,不敢给别人听到。
我知道。江昭元乖乖应着,唇瓣移到她唇角,重重的亲了一下。
玉黎清睁大了眼睛,瞧着渡口上来来往往的人,羞得脸都红了,想凶他一句,可他人已经往船上走去了。
她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上了船去,风吹着眼睛,眼眶渐渐湿润。
耳边是风声水声,眼中只望着他的身影。
江昭元也在船上看她,眼眶泛红。
偌大的客船驶离渡口,随着江河渐行渐远,载着远行的人前往远方,不知归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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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三月中旬,春日暖意随东风吹遍大梁的山水田野, 水波盈绿,草木丰茂,天地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梁京之中, 科考院里紧锣密鼓的尽兴这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
整整三日, 科考院不许人进出,门外更是设了人四处警戒, 不容许人靠近。
三日过去后,科考院门开, 参加科考的举子们从院里出来, 有的意气风发势在必得, 有的垂头丧气,已经准备三年之后再考, 更有不少人远远瞧见来迎接的家人, 如释重负,奔向人群。
身着青衣的少年从科考院中走出来, 走到门边,早早等候在外面的方毅便上来将他手中的书箱接了过去。
在一众二十左右, 甚至有三十多岁的举子中, 年仅十六岁的少年颇为惹眼。
穿过人群时, 被众人瞩目,也听着他们私下的低语。
你们瞧,那不是宁远侯家的庶子吗?才十六就来参加科考, 真是年轻有为呀。
能参加科考算什么本事, 真能榜上有名才叫本事。
可我听说他文采斐然, 十二岁的时候便在诗会上得了魁首,说不准,人家还能考进前三甲呢。
就他那古怪的脾气,连他爹都不正眼看他,就算考中了,日后官场凶险,他也不会有什么出路。
我听说,他母亲是娼妓出身呢
嘘这种话你也敢在这儿说,不要命了?
流言蜚语如风一般从耳边掠过,江昭元从中走过,心静不受其扰。
来到侯府的马车边,窗帘从里面被撩开,江明远淡笑着看他:你近来心性渐稳。
看到兄长来接他,江昭元有些意外,却很自然的接受了他的好意,坐上马车,回道:兄长怎么来了,父亲竟也许你过来?
宁远候一向把他这个儿子当成耻辱,江昭元办了坏事,他便骂他是不争气的兔崽子,打骂不止,江昭元若办了什么得脸的事,他更要骂他是出风头、忘了本,想着一步登天,痴人说梦。
十六岁参加科举在旁人眼中是年少有为,在宁远候眼中却是丢人现眼。
嫡子江明远科考排在乙等,宁远候当年更是连榜都没上,若是让一个娼妓生的庶子榜上有名,那他们侯府的脸面可就要被败光了。
宁远候的心思,兄弟二人都看在眼中,心照不宣。
恋耽美
重生后的夫君又疯又茶全文(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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