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公吃力地笑着对她说完“要快乐快乐的、幸福的生活下去”后就走了。
小镇那时候的风俗,去世的老人要在家里停七天,七天里孩子一直木讷不语,直到她看到太公的头骨被粉碎的那刻,她放声大哭。
故事到这又停了,感受到母亲情绪的变化,温随云往身后靠了靠。
温思琪咬咬牙,换了口气,拢拢双臂继续故事。
太公下葬的第二天,孩子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平静了,该笑笑,该吃吃,他们说她是白眼狼。
孩子再次回到南城,在南城的生活里,她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怎么讨父母平和对待她,也就只有在还在上大学、很少回家的姑姑面前会释放自己。
她不再是小镇上天真的孩子。
同样,她还是那个天真的孩子,天真的相信会有一个人带她离开这座囚牢,相信会有和太公太婆一样的爱情,相信会离开南城这座囚牢,并为之向往、为之盲目,从而掉进为她编织的糙劣的陷阱。
她遇到一个男孩……不,是男人。他温柔、他理解,他为她描绘一直向往的美好,让她看到坚持的向往是真实存在,她沦陷了,傻傻走进男人为她编织的陷阱里。
但在进去陷阱的时候,有一个人试图将她拉出来,一个和她很像、很像……却是不同命运的人。
她拒绝了她的好意,并幼稚的不许她再说男人真实的一面。
在那段虚假的感情里,她尝遍太公曾说过的酸甜苦辣咸。
在尝到苦的时候,她的朋友再一次试图将她从陷阱里拉出来,理智也告诉她该清醒了。男人一而再的藉口也让她清醒了些。
但是,男人曾对她描绘的美好,被压抑的向往、渴望又让她舍不得放手。她慌乱了,害怕了,也愚蠢了。
她交出了自己,并且坏上了男人的孩子。
在感受到肚子里跳动的生命,她愚蠢的以为男人也会和她一样感到欣喜,感到幸福。
现实给了她一拳重击,像幼时一样将她狠狠摔在地上,以残酷告诉她,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行为是多么愚蠢。
梦破碎了,坚持的渴望、追寻的向往都碎了,她浑浑噩噩的离开,浑浑噩噩站在死亡面前无动于衷。
在这时,无情的现实又给了她苟活的希望,她的朋友救了她,她的姑姑慌乱地带着她去医院,一路哭着颤抖,肚子里的生命也在颤动。
当晚,她想了很久,选择为朋友活下去,并由此将自己的生命琴弦的一头系在报复上,报复那个人对她的信念、坚持和向往的践踏。
在活在充斥恨意的日子里,她渐渐将恨意转移到腹中的孩子身上,厌恶她、憎恨她,几度想要将她从身上彻底摆脱,也几次差点就在孩子诞生在世界前将她扼杀。
后来因一次意外孩子提前出生。
对这个孩子,她就和她母亲一样狠,将孩子丢给长辈。
因为生的过早,孩子身体很弱,隔三差五一场病,她没去看过一眼,自以为痛苦的坐在病床上无病呻吟。
直到出院后的某一天,姑姑抱着孩子过来,看着孩子的笑容,她神使鬼差将孩子留在了身边。
也正是这次的神使鬼差,她犯下一个不可饶恕的罪孽,在姑姑和其爱人不在的时候、在孩子熟睡的时候,她变作一个恶魔掐住了孩子的脖子,看着孩子痛苦的挣扎。
怀里轻轻颤了颤,“孩子……死了吗?”
温思琪敛下眼睑,抿抿唇继续说道:“没有,她活着。”
说完,故事又继续。
好在,理智制止了她,她给了自己一巴掌。
孩子哭的厉害,家里没有人,只能她由这个刽子手去哄。
她犹豫了很久,在孩子都要哭哑的时候,她抱起了她,笨拙地哄着。
孩子被哄住,傻傻的对差点杀死自己的人笑了,并向她伸来肉肉的、小小的手,将她的手指抓在手心。
她愣了,看着孩子单纯的笑容,她愣了,笑了、哭了。
孩子睡了,她看着孩子脖子上尚未退去的指印,想起幼时被践踏的痛,想起自己刚才的行为。心里的罪恶让她自责,更让她厌恶自己,无法原谅自己。
她病了,病得更严重。
孩子出生的第二年,她的朋友来探望她,朋友看出来她病了,就在她身边陪伴了好一段日子。
孩子的笑、朋友的关怀、姑姑们的爱护,那段日子是她又一段幸福的时光。
无需迷茫,不必彷徨,孤独不在,生活总有明天。
她试着在这段短暂的幸福的日子里找回自己,她失败了。
恨意已经变作一根刺扎在她心里,不拔出这根刺,她回不去曾经。
同样,她也知道,姑姑们不属于她、朋友也不属于她,孩子也会长大离开她。
她讨厌不能自我的自己,却无法离开。
在朋友来来去去的岁月里,她发现只有朋友在的时候,她有点曾经的影子。
她知道,她喜欢上了朋友,也知道她们不可能。
她们太像了,一样孤独,一样对这个世界迷茫,一样渴望被爱。
就是太像了,所以她们不可能,且她们的命运也自始至终截然不同。
朋友有一个自始至终都明白爱着她的家庭,有一个全心全意在乎她、爱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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