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暮舟认得出来,那些都是裴云初的旧衣,洗得已经发白了,但保存的一直很好。因为裴云初衣服穿惯了就很难换,尤其是贴身的衣物,换了新的浑身难受。
以前许宅还穷的叮当响,许暮舟的衣服,也是靠裴云初缝缝补补得以维持。
后来生意做大了,想要多少新衣服就能换多少新衣服,许暮舟也没有认衣服的习惯,崭新的也能穿。
裴云初知道许暮舟是个断舍离果断干脆的人,也不会要求他把旧衣服留下来,扔便扔了。
话说回来,裴云初虽然自己习惯穿旧衣,却很乐意看到许暮舟穿上好看的新装。
“刚回来,什么正事都不做,先出门玩一趟?”裴云初低着头,不去看现在已经比自己高出好多了的小鬼。
只关注手中的针线。
许暮舟怕得要死,赶紧赔笑脸,一边给裴云初捏肩捶背,“我就是做了正事回来的。一时贪玩,想下趟山嘛..”
裴云初斜眼看他。许暮舟最怕这种表情:“是我的主意,你别怪庄白。求你了..”
许暮舟像一只柔软的动物一般蹭在裴云初肩头撒娇:“我知道裴叔叔心最软了..你就宠宠我嘛。”
自己养大的孩子,最知道怎么讨自己欢心。
裴云初还是没有看许暮舟的脸,只是声音平平地道:“去吧。”
过后又补了一句:“但是要阿鸢和你们一起。”
许暮舟自然是满口答应,然后又在裴云初面前装了一会儿乖,又是端热茶,又是嘘寒问暖的,到了晚膳时间才离开。
但是裴云初很清楚,许暮舟对灯火会一类花里胡哨的活动是没什么兴趣的,让他去逛这个,他应该会更愿意待在房里看一会儿账本。
必然是别人邀他去的。
裴云初揉了揉酸胀的双眼。事实上,为了许暮舟的事情起早贪黑,彻夜未眠的,又何止庄白一个。
晚上,太阳落山,晚霞也收走了最后一片光羽,夜色里只剩繁星和乡民们家中的微亮烛光。
许暮舟和庄白都换了衣服,脱去平素穿的考究锦服,换上素净的布衣,许暮舟头顶的束冠也取了下来,两个人皆做山下平民的打扮。
但即使如此,天生的好相貌似乎也并未被折损半分。最珍贵的明珠,不会因为放置的位置从华贵锦盒变成路边的杂草丛,而失去光泽。
阿鸢看了看那两位,又看了看自己,对着镜子轻骂了一声:“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自山路往下走,路上杂枝横生,泥路崎岖,幸好让阿鸢打了灯笼,才不至于一脚踏空。
不过这个过程中,许暮舟倒是发现,庄白在夜晚视物的能力似乎还蛮强的。
顺利到达灯市,庄白先拉着许暮舟到人群里逛了一圈,乡民自己做的纸花灯虽然谈不上精致,但是作为逛一次灯市的纪念,还是很值得买的。
一开始许暮舟嫌这幼稚,不肯把可爱花哨的小灯提在手里,禁不住庄白软磨硬泡,最终是妥协了。
庄白挑来挑去,还专门选了一盏小白兔花灯塞进许暮舟手中,而他自己则提了盏金鱼灯。一白一金,俩灯并行,莫名和谐。
灯市里零食也多,庄白挑了糖炒栗子和糖葫芦串儿,他其实不喜甜食,这些都是给许暮舟拿的。
许暮舟这厮,永远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模样,却在一些奇怪的小细节上,意外的别扭。
比如他爱吃甜的,却固执地认为不能在人前表露出来。
庄白很体贴,只是自己在小摊贩上挑了东西,递到许暮舟手里,别的什么也没说。
一只手只拿得下一串糖葫芦,许暮舟另一只手提着花灯,所以就给他捧着糖炒栗子,等许暮舟吃完一样,再慢慢吃另一样。
盛情难却,许暮舟也就没有拒绝庄白的好意,摆出既来之则安之的神情,一板一眼地啃起糖葫芦来。
务必保证一口一个,绝不吃一半留在外面,糖霜也不能沾到嘴巴。
庄白笑意盎然的走在旁边,似乎看许暮舟吃东西,比他自己吃还要甜。
许暮舟也问过他有无什么零食想吃,庄白努力想了一下,最后却摇了摇头,说自己什么都能吃,也就没有什么特别想的了。
“你倒是好养活。”许暮舟忍不住调侃。
结果庄白却好像很喜欢他这句调侃似的,反过来说:“那好啊,你养我!”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旁若无人的并肩往前走,只是苦了后面的阿鸢。小孩儿捧着一袋子临出门前少爷给的零花钱,买东西吧也不知该买什么,不买吧,跟在后面又备受无视。
你们眼中就只有彼此!能不能稍微看看我呀!阿鸢有苦说不出。
眼看自家少爷和庄公子一同走上前方的石桥,桥下便是潺潺溪流,载着烛光的纸船就从这里经过。
明暗绰约的烛影,和荡漾的粼粼波光,衬得石桥像仙桥,桥上的人亦如一双谪仙。
阿鸢不懂什么文绉绉的话,只觉得少爷和庄公子很般配,就像..金童玉子?
想到这儿,阿鸢的脑筋突然转了个弯——庄公子好像是个「坤泽」吧?这样一来,连子嗣的问题都不用担心,这..应该算得上是好姻缘的吧。
阿鸢兀自替少爷操心起真正的终身大事,却不知他少爷这边,居然也在说着相同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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