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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光的三十年(20)

    爱别人之前,每个少年都首先是自己。他们太年轻,学不会真正的理解和谦让,说到底,学不会爱情里的珍惜。
    少年怎样才会长大?唯有明白失去不是阔别的开始,而是珍惜的前提。
    大三的伊始。
    郑辰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飞往京城的飞机的,似乎是直觉,是本能。
    他已经无法思考。他好像生活在一个巨大的钟里,外面不断有人敲击着,震得他快要碎裂。
    既然人生充满了痛苦与分离,为什么人与人还要相遇;既然人与人的相遇并不意味着美好,反而意味着利用,为什么造物主还要将人带来世上。
    最可恨的是,面对这些痛苦、分离和利用,他像个废物一样,一点挽救和解决的能力都没有。
    是,一点挽救和解决的能力也没有,于是,外婆也跟妈妈一样,变成了天上的星星。
    郑辰谨拨通了许易扬的电话:我在你宿舍楼下。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许易扬本来已经换了睡衣准备休息了。接到郑辰谨电话的时候,许易扬的心跳得厉害,这几年几乎都断联,而今一个电话直接说在自己宿舍楼下,太过突然。
    许易扬忐忑地下了楼,却愣在原地。他看不见郑辰谨在哪里。
    许易扬又犹豫地往前走了几步,刚想拿出手机打电话,却突然被一个人一把抱住。
    外婆走了。
    什么?
    外婆走了
    第二十九章
    外婆走了。
    什么?
    外婆走了
    看到许易扬的那一刻,郑辰谨的泪水倾泻而出,他以为在江村的跋扈可以支撑他的坚强,可是在离开江村那一刻,他就像没了土地的树,失了生存的根本。
    郑辰谨不愿去回忆在江村的这四天,血脉断了,没有人再把他当家人,如果有,那么就用钱来维系所谓的亲情吧。
    你这个外孙做了什么吗?我们出钱出力,你呢?舅舅。
    你作为孙子也不主动过问一下老人家的情况,这不是你的错吗?舅妈。
    就是,说再多就不孝了啊,外婆才刚走,你就在这赖赖逼逼,别说了,叫你爸把丧葬费拿来。小姨。
    随着妈妈和外婆的离开,江村这片土地,已经不再是自己的象牙塔和梦归处,它变成了嗜血的恶魔,腐烂着人性的罪恶。
    树失去了土地,就不能活,但万有引力会使得行星无论如何漂游都会找到恒星所在的地方。
    尽管对于许易扬来说有太多信息要消化外婆怎么就突然走了?郑辰谨在江村经历了什么?他来京城郑成安和许丽知不知道?但是,他现在只得抱着他,牢牢地抱着这个把所有重量都压在他身上的郑辰谨。
    许易扬知道,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不会来找他。
    七年的时间蚕食着许易扬的记忆力,但他永远都会记得那个在江村的夜晚。郑辰谨,那个飞扬跋扈的郑辰谨,跟现在一样,无助地靠在自己身上,用那双还挂着泪痕的眼睛张望着星空,仿佛那里有所有未知问题的答案。
    上大学这两年,许易扬一直从别人口中听到郑辰谨在穗大的成绩多好,过年时短暂的相见也让许易扬觉得郑辰谨的谈吐成熟了不少。许易扬还以为他已经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人,可是,他原来一直都是那个脆弱的孩子。
    郑辰谨抱了好久,哭了好久,也不愿意松开。许易扬虽然看不见,但他料想他们这样在大路上抱着哭一定招来了不少异样的眼光。
    于是,许易扬原本抚摸着郑辰谨头发的手移到他背部拍了拍,说:校门外有个宾馆,你用手机地图导航一下带我过去,我给你开个房间休息。
    你陪我么?郑辰谨还不愿意松开手。
    许易扬犹豫了,许易扬的犹豫让郑辰谨不安地将他抱得更紧了些。许易扬抚了抚他的背,说:嗯。
    许易扬告诉自己要理性,可是越是这样告诉自己,他的脑中就越是频繁地浮现出七年前他们在江村的星空下依偎着的画面。
    失去视力之后,许易扬所经历的一切都没有了画面,一切都失了真。可是现在,他仿佛看到了这个脆弱到不堪一击的郑辰谨,就如七年前那般泪眼婆娑,他的心似乎也如七年前那般,不受控地颤动。
    还有一个原因,是外婆。七年前,许易扬答应她的,要让郑辰谨一辈子开心。
    许易扬将脸微微抬起,面向夜空。虽然看不见,但他坚信,此刻,天上又多了一颗星星,闪烁着慈爱的光芒。
    到了宾馆,前台问:标间吧?
    对。许易扬想了想,又马上改口:不,单间,谢谢。
    到了房间里,许易扬让郑辰谨先去洗个澡,然后打电话麻烦他室友们到他衣柜拿了一套他的干净衣服送过来,还让他们顺路到宿舍楼下的小吃店买了份驴肉火烧和疙瘩汤。
    许易扬听着郑辰谨狼吞虎咽的声音,说:要照顾好自己,外婆才能放心。话音刚落,许易扬就听到旁边没了声音。
    许易扬说:快吃吧,这家店就在我宿舍楼下,我可喜欢吃了。然后,许易扬听见郑辰谨又慢慢开始动口,不一会儿后又狼吞虎咽起来。
    郑辰谨吃完了,许易扬先躺上了床,郑辰谨将垃圾收拾好之后也躺了上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挪近许易扬。许易扬在心里叹了口气,最后还是伸手将他揽到自己怀里。
    许易扬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郑辰谨没动静,一会儿后又摇了摇头。
    许易扬说:好,那就不说。许易扬轻轻拍着郑辰谨的背,心疼地说:睡吧。
    睡吧,小可怜。他其实想这样说。
    此刻,许易扬好像突然明白了,作为恒星的自己没有死亡。
    失明就像一颗突然跌入他引力范围内的小行星,在恒星的大气中引起一阵骚动,年轻的恒星没有经历过,以为他要因此毁灭,可那对于他来说实际上不过九牛一毛。
    他是恒星,与生俱来地吸引着行星,所以也必须包容行星的依赖,不是必须,而是本能,本能地自我燃绕而照亮行星身上的每一寸。
    (接上)
    郑辰谨一觉睡到了下午,醒来时,许易扬不在房间里。他摸到手机,全世界都在找自己。他心烦地忽略掉父母、课题组和寝室群的消息,点开许易扬的对话框,是两条语音。
    我去排练了,看你睡得沉没叫你,房间帮你续了一晚。
    爸妈很担心你,我告诉他们你在我这儿了,你也自己跟他们报个平安。
    郑辰谨往上看了看,他们上一条消息还是半年前,叶呈分手的时候,他给许易扬打的语音电话,那次电话里,他那么激动,许易扬却那么平静。
    郑辰谨想学许易扬的平静,这两年,旁人对他的评价确实是沉稳,沉稳地学习、沉稳地在课上作报告、沉稳地在实验室做实验,以及,沉稳地假装自己很沉稳。
    很容易漏出马脚的,正如他接到小舅的电话时的瞬间爆发的狂躁。
    怎么这么突然!
    你他妈怎么操,去医院啊!为什么之前不联系我!
    他是一颗大气不稳定的行星,他要一直看见他的恒星才能安心,只有它们之间强大的万有引力,才能让他在受到重击之后,依然能在轨道里安生运行。
    知道外婆去世之后,郑辰谨几乎是没合过眼,他好困,但是就是睡不着。
    一闭上眼,就是外婆永远合眼的样子,就是妈妈血肉模糊的样子,就是许易扬吃了安眠药后面色惨白的样子,就是这些爱他的人们一个个离他而去的样子。
    但是,许易扬仿佛是有魔力,躺在许易扬身边,郑辰谨一下子就睡着了,睡得好安心、好安心,什么也不用想,就像船找到了岸、霜找到了枝、飞鸟找到了栖息地。
    郑辰谨给许易扬发了个消息:排练完还回来么?
    许易扬收到了,没回。他心事重重地排练,拉跑了好几个音。明晚就要演出了,这不是许易扬应有的状态。
    排练结束,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学生会的人过来提前布置会场,许易扬找到宣传部负责人王以豪,许易扬问他宣传视频还能改吗。
    王以豪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这位小公子会突然变卦。因为许易扬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所以王以豪叫他小公子温温柔柔的小公子,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
    剪好了视频给他过目的时候,许易扬一开始确实不太愿意,但是王以豪又是请吃饭,饭桌上一口一个小公子地叫,又是晓之以理说不会放到网上,就只在学校的大屏幕播放,最后还又是以他的仕途晓之以情。许易扬招架不住,摆了摆手,说行吧王部长,以后苟富贵勿相忘。
    所以,对于临时改宣传视频,王以豪面露难色地说:真不行啊小公子,时间太紧了。
    许易扬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吧,那就这样吧。
    每年,京合大残疾人艺术团的年度演出都会办得特别盛大,其中包含舞蹈、杂技、演唱、民乐团演奏,以及许易扬所属的管弦乐团的演奏。
    宣传视频本来也是固定项目,介绍一下曲目,采访指挥和几个分部的首席。许易扬作为小提琴首席,又有一首协奏曲,是必然要接受采访的。
    但学生办活动本来也没规矩,这年头都讲创新,往年的宣传视频一股脑地渲染这帮残疾人多可怜,今年新上任的这位学生会宣传部部长说必须大改彻改。这不,揪着一点儿八卦就剪得暧昧又神秘。
    首席选《梁祝》有什么原因吗?视频里,记者这样问。
    镜头先给了许易扬大概三秒的沉默,他礼貌的微笑逐渐消失。
    记者是新闻学院的研究生,细心地捕捉到了许易扬面部表情的变化,接着问:我们都知道《梁祝》讲的是一个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的爱情故事,首席是不是也有过这种刻骨铭心的感情呢?
    许易扬又是一阵沉默。
    记者问:那你可以分享一下是你是如何理解的吗?
    许易扬想往专业了答,但是,其他曲子还行,《梁祝》他对付不了。一开始确实是往专业的方向答,但不知怎么的,说着说着,他就说:他们要是有哪一方不够爱,就不可能一起变成蝴蝶。一经剪辑,就只留了这句。
    记者问:首席的解读很精妙,是不是有相同的经历,才能有这番理解?
    许易扬笑了,笑得有些勉强,又有些豁达,说:你说得对。
    记者问:首席想变成蝴蝶吗?
    许易扬被他逗笑了,说:你们这采访太贼了。当然,这句话是被剪掉了,只留下了许易扬沉下声音说的后半句:想吧。
    记者问:那她想不想呢?字幕里打的确实是女字旁的她。
    镜头里,许易扬笑得失落,没有再说一句话。
    本来许易扬跟王以豪一来二去也挺熟了,他跟记者说的是:这是王部长叫你们这么问的?记者说不是,许易扬说那我不答了。不过这些都给剪了,只留下了许易扬失落的笑,看着让人惋惜和心疼。
    排练结束,许易扬跟着同学回了宿舍,坐到床上才发现手机上有来自许丽的好多个未接来电,许易扬拨了回去,许丽问:辰谨一直都没消息,他不是跟你在一块儿吗?
    许易扬挂电话后叹了口气,点开了和郑辰谨的聊天框,郑辰谨下午发的那条排练完还回来吗的消息他到现在都没回。
    他给郑辰谨打了电话,问他睡得好不好,问他吃东西了没有,郑辰谨直接忽略了这些问题,问:排练完了么?还过来么?
    许易扬一边听着室友忙着脱衣服准备去澡堂排队的声音,一边说:怎么不给爸妈回电话?他们很担心你。
    不想回。郑辰谨说。许易扬刚想说教他,就听见电话对面又像昨晚那样可怜兮兮地说:因为你不理我。
    面对郑辰谨可怜兮兮的语气,许易扬接不上话。
    易扬,洗澡去不去啊?严纲问。
    他们宿舍四个都是残疾人,平时他们四个上课、洗澡、漱口几乎都一起行动,互相帮衬。
    你们先去吧。许易扬说。
    室友们也知趣地走了,他们看到许易扬在打电话,也知道许易扬弟弟来找他。
    昨晚他俩在宿舍楼下抱那么久,特教学院的都住这栋宿舍楼,凡是能看见的都看见了,看不见的也听够了别人的七嘴八舌。
    一开始,严纲、周晓和柯言还在宿舍聊当然他们会跟柯言打手语,说许易扬啥时候搞对象了还是个男孩,但不一会儿许易扬就给他们打电话让他送衣服和驴肉火烧,他们这才知道是他弟弟。
    残疾人心思最细腻,三个人还给别的寝室说,别乱八卦,那是人家弟弟,不是那个宣传视频里的另一只蝴蝶。
    许易扬一直等着室友走,都没出声。
    门被室友关上了,安静了下来,许易扬深深叹了口气,说:我明天要演出,过不去。
    演出还能早上六点就演么?你多少点要集合,我给你送回来。
    辰谨许易扬知道自己已经动摇了,可是他还在伪装。
    我明晚就走了,后天得回实验室。郑辰谨故作理性地说,然后突然换上委屈的语气,道:没有你我根本睡不着,最后陪我一个晚上,好么?
    郑辰谨能有什么理性,他的理性都是用来给他的委屈作铺垫的,他的理性和委屈都是用来让许易扬可怜的。
    许易扬没招架住,还是过去了,还是搂着他睡觉了。
    外婆变成了天上的星星陪你。许易扬轻轻拍着郑辰谨的背,哄他睡觉。
    许易扬不是没有见过他的眼泪,他不是没有对他狠过心。为什么这次不行?因为外婆走了,郑辰谨还留在人间的念想就只剩他了。
    许易扬看不见,但他今晚满脑子都是一夜空的明晃晃的星星,还有一轮弯月,月亮说,正如当年在江村时一般,今夜月色真美。
    今夜は月が绮丽ですね。
    第三十章
    郑辰谨早上九点将许易扬送到了宿舍楼下,三个室友都下来接他,许易扬给他们相互介绍。
    辰谨不再多待几天?严纲问。
    不了,学校还有事。郑辰谨说,我不太会说客套话,但谢谢你们平时照顾我哥,下次来我再请你们吃饭。
    许易扬心一沉,他不知道这个下次是客套话还是真的,要是真的,再来几个下次,许易扬可抵不住。
    不过,外婆也只有一个,也不会再有下次了吧。许易扬又将脸短暂地朝天空的方向抬了抬,他知道,即使是白天,星星也一直在那里。
    周晓说:晚上啥时候走呀?来得及的话可以来看我和扬哥演出。
    没等郑辰谨说话,许易扬就抢着回答:他飞机来不及。
    许易扬怕郑辰谨看到宣传视频。
    宣传视频是在礼堂前的屏幕和其他几个别的活动的视频一起轮流播放的,从校门走到宿舍不会经过,郑辰谨看不到,但是要是郑辰谨要去看演出,那就必定会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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