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忙碌之时,在她的诊所外原来有一个人在等着她。
从天亮到天黑,从街上人来人往到空无一人。他一直都在等着,默默的,微笑着的,无怨无悔地等着她的出现。
他是菠菜,手里还拿着一枝花的菠菜。
他的手里拿着的一枝红色的、正盛开着的玫瑰。那是他专门去这街上最擅长种花的花娘手中求来的,据说是傅大夫最喜爱的颜色。
是啊,傅大夫最喜爱的颜色,带着炙热和渴望,深爱却不敢去触碰。
他似乎很是紧张,不过是对上了她的眼睛,耳朵便已是变得通红。
来前他其实已准备好了许多无数想要说的话。可当真正面对她时,他才发现,原来什么样准备都是无用的。
因为在见到心中的那人时,他的心中、他的稿子、他脑中的一切都在瞬间消失得不见了踪影。
无影无踪,只剩满眼的她。
你、你的花簪。他有些磕巴。
笨蛋。她笑道,戴在头上才叫花簪。
479
菠菜要成婚了。
在短短的失业大半个月后,他就成功牵手他那暗恋已久的心爱女子,回到他们共同的老家,得瑟地去提亲。
他好得意,好快乐,甚至在回老家前好几个夜都激动得睡不着觉,非要拉着钧哥的手畅想那幸福美满的婚后未来。
可这样的幸福和钧哥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不过是个喜爱在夜间练剑的剑修啊,如今却是连这般简单的日常幸福都要被剥夺,他都不快乐了。
他严肃地向菠菜提出了这个问题,并郑重表示他也要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那独自在楼顶上练剑的幸福,绝对不是什么畅想未来的梦。
然而,菠菜已经变了。拥有了对象的他不再是那个处处为了好兄弟而着想的男子了。
他变了,变得满脑子都是爱情,满满都是他未来的夫人。
他,变笨了。
这,可能就是恋爱的代价吧。
但年轻的菠菜并不承认这是代价,并表示这一切都是钧哥的错觉。
现在的他依旧是曾经那个机智且聪慧的男子,依旧可以记得萝卜头时的钧哥七岁在他家午睡时尿裤子。
听听,听听!这是什么屁话?
七岁萝卜头钧哥尿裤子?这怎么可能?钧哥会自己跑的时候就不会尿裤子了。
那个睡午觉尿了的明明就是那时的菠菜。
钧哥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就是菠菜,当时还尿在了睡在旁边的钧哥裤子上呢。
可恶,这个变成骗人男鬼的菠菜有了老婆就学会了胡言乱语,连这等脏水都能泼在钧哥的头上。
真真是令剑修唾弃。
呵,恋爱中的男子。
呸。
然而再是唾弃又能如何?有了夫人的菠菜是无敌的。
不就是兄弟的鄙视吗?他,不在乎。
毕竟他可是有老婆的男人,和某个年少时口口声声说自己有对象、但一问对象竟是还没出生的剑修一点都不一样。
他,菠菜,从不做梦。
要做也是马上就能实现的梦。
反正,绝不是什么几千年都不可能发生的白日梦了。
听到此番发言,钧哥俊眸微斜,不动声色地翻了白眼。
有被内涵到的白眼。
不过钧哥毕竟是个大度的剑修,在这段好兄弟大喜的日子里,他是不会在意那些内涵的。
毕竟有句话说的好,儿女都是债。孙子,那就是天大的翻倍债了。
面对叛逆的乖孙菠菜,钧哥选择原谅。
他伸出手慈祥地搓了搓菠菜的脑壳,并成功搓乱了菠菜为了和未来夫人约会而精心打理的发型。
嗬!好慈祥和、好和蔼的钧爷爷喔。
慈祥得让菠菜一巴掌狠狠地拍开,再由心底发出那满腔的有了后娘就变成了后爹的疼爱痛骂
滚!
480
菠菜走了。
在这江南经历了一段波荡起伏、送老板全家入狱的风霜之后,他,带着他心爱的未婚妻终于踏上了那甜蜜的回老家结婚的路程。
那一天,天,万里无云,阳,耀眼明媚。
钧哥站在小楼前,负着手,望着乖孙携妻离去的背影,不禁再一次感慨万分。
这是自菠菜成功上位人家未婚夫以来的不知多少次了,但每一次钧哥的心中都有着不同的体会。
他想,这,大概就是身为祖宗看着儿孙长大后成家时特有的复杂心情吧。
有些难过,有些感动,还有一些美好的祝福。
哎,儿孙自有儿孙福,祖宗自有祖宗路。
钧哥摇了摇头,弱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身返回楼中,准备整理整理也要走了。
是时候了,他也该踏上自己的道路了,那在江湖的海洋里荡漾的路。
就在此时,一个黑色猫猫般的身影突然闪现,从窗户中翻身而进半跪在他的面前,二话都不说那么一下就呈上了一张小小的纸条。
这是父皇的暗卫,很有特色。
若是不要求其说话,其永远都不会主动张开嘴巴的特色。
他们永远是那么的安静,仿佛张嘴就要扣钱的安静,和钧哥的那些动不动就会抱着他的大腿汪汪大哭、求他不要跑的暗卫们一点都不一样。
钧哥接过纸条,打开一看,登时瞳孔一震
帝病危,速归。
第80章 帝之落泪
481
帝病危,速归。
喔,多么严肃而可怕的字眼啊。
可怕得即使是每一根汗毛都在贯彻剑修冷酷之学的钧哥看了都登时瞳孔猛缩,陷入了难以置信的震动之中。
病危,是什么样的病危呢?难道是三天前还在溜出宫去偷吃烤乳猪的病危吗?
钧哥不禁回忆起三天前。
在那个春风飒爽的日子,钧哥难得在早朝之后闪现回到江南呆了半天又闪回宫中,准备让饱受菠菜粉色爱情摧残的自己呼吸一下新鲜的孤寡气息,享受一下深宫的寂静和庄严。
谁曾想,寂静还没有享受几步,转角就遇见了独属于凡间的嘈杂。
是爱吗?是烦人的臭弟弟们春心萌动而导致的几角恋、爱恨纠葛吗?
啊不,不是。
是他的父皇,那个虽然正在迈入老年但依旧身强体壮、被嗜好成熟一口的女子们追捧的帝王系老男人。
他,顾屹川,一代盛世武帝,在那个明媚的春日翻墙出宫企图去吃烤乳猪却被早已蹲守在宫墙外的老御史当场抓住,接着就是一顿训斥。
训也就罢了,竟然还被他的好大儿顾钧全程目睹。
天呐,多么熟练的御史大人,多么悲惨的父皇啊。
悲惨得明明是个伟大帝王,却是想吃个烤乳猪还要被年迈的御史狂喷,最后只能委屈巴巴地回宫去,和他的皇后诉苦。
然而,美丽的皇后娘娘并不理他。
这些年来她和宫外开歌舞楼的法王好姐妹一起开了家美妆店。姐妹出点子,她出钱,现在前期的投入已是收回正值盈利的日子,她赚得满盆钵体一兜子全都是油,根本没有心思去在乎那点乳猪。
伟大的帝王悲愤不已,又去寻他那目睹了一切的好大儿。当时还在御花园里呼吸孤寡空气的钧哥躲闪不及,被捉去花园的角落,心不甘情不愿地看了一场名为帝王有泪不轻弹、弹就是心里太苦的动人苦情戏码。
钧哥不得不承认,在他暂居江南的这些日子里他的父皇演技越发的精湛,以至于简简单单的影帝已是不足以形容他的厉害。
父皇他真的好会演,无论是那滴缀在眼角半天都不见落下的泪,还是那双看似平静实则饱含情感的眼睛,他的每一处、每一息都是那么的深情、那么的殇,让人看了都忍不住将自己带入其中,带入那仿若挚爱逝去的伤痛。
是啊,挚爱。
名为烤乳猪的挚爱。
钧哥麻了。
被父皇的演技和中气十足的恸哭给整麻了。
正所谓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就像是身为剑修的钧哥和他那身为帝王的父皇。
时至今日,钧哥仍然不能理解父皇的乳猪之殇,但年轻的他知道,能为一只猪抱着长子的大腿痛哭半天的中老年男子着实不大可能是那种病重垂死的料。
那,可是一个下午。
从艳阳当头到夕阳西下,完完整整的一个下午啊。
就算是宫里最能做作的年轻后妃娘娘都没有这个精力挥泪的啊。
可父皇呢?那个男人哭完还能跑去批奏折,美滋滋、兴冲冲,拿着被折腾到身心俱疲的好大儿袖子里掏来的江南甜点,几杯茶、一堆奏折哼哧哼哧就是通宵的一夜。
如此父皇,短短三天,他,病重?
是哪门子病重?没有零食吃就会失去动力的病重吗?
他想作甚?他是不是想放权?是不是想学臭弟弟们一样摆烂?
钧哥深沉地凝视着手中的字条,转念又是一想。
他的父皇虽然经常看起来脑子里有点水,但怎么说也是一代开疆扩土的靠谱帝王。
父皇身强体壮,还正值壮年,按理说正是对权力的掌控欲|望最为鼎盛的时候。放权,而且还是给最能名正言顺夺权的太子
钧哥参考了一下历朝历代的皇室记录,觉得这可能性应该不大。
如此一来,父皇又怎会病重?不过是三天
等一下,三天?
钧哥忽然联想起他的九妹妹。
当初他的九妹妹似乎也是这样,前几天还是个活蹦乱跳的菠萝头,一个不注意便是奄奄一息,最后身死魂离。
时经,也是三天。
三天,万一呢?万一父皇也是突然遭遇了和九妹妹当初那样可怕的一切呢?
钧哥想到了朝中那些抱团之人。如今那些势力已被削去了大片,没了盘结在大禹各处的复杂根系,但说到底他们为首的主体未死,就在皇城。
钧哥不免心中一紧,瞬间闪身来到了父皇的寝宫之中。
好安静。
在到来的第一刻,钧哥就感觉到了寝宫中的异常。
按理说父皇的寝宫应该是随时都有宫人值守的。即使父皇本人不在,值守的内侍和宫女们应该也是在忙碌着,以保证此宫中随时能以最为完美的状态迎接其主人的归来。除此之外门外也应是有侍卫看守,以防闲杂人等闯入。
可此时,无论是宫人还是侍卫都不在本属于他们的位置上。
到处都是安安静静的,龙床上那向来会在白日里敞开的床帐也散落着,紧闭着,严严实实地遮盖着龙床上的一切。
忽然,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向钧哥飘来。诡异的,带着什么东西灼烧之后特有的香甜。
钧哥顿时俊眉一蹙,一个箭步就是无声无息地来到了龙床之前,猛然掀开紧闭的床帐向内一看
好家伙。
真的是好家伙。
他的父皇,那个在信中说着病危的父皇,此时的的确确正躺坐在龙床之上,身着单衣,面色苍白,一脸垂危虚弱之相。
虚弱的,嘴里还叼着烧鸡。
是的,烧鸡。
油光水亮、汁水十足还在冒着热气的烧鸡。
亮的,连空气都变得安静。
父皇扭着头,嘴里叼着鸡翅,眼睛凝视着他的爱子。
他感觉到了,那致命的窒息。
那是一种极为危险的感觉,他已是阔别很久了,上一次感觉到还是在早年混乱的战场上,那时他的对面是他一生种最为可怕的对手,来自突厥、差点让当时还是少年的他战亡的狼王将军。
多么熟悉的感觉啊,和当年一样令他毛骨悚然的熟悉。
不,是比当年更甚。
甚到在此时此刻都让父皇的大脑都停止了思考。
钧哥伸出了两指,平静地搓了一把父皇那张带着些许岁月风霜的苍白脸蛋。
他收回手,垂眸一看
他的指腹上多了些白色,而且还带着些玫瑰的香味。
很好,是母后和她的小姐妹新研发的香粉。
接着,钧哥又倾下身,用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慢慢地、慢慢地掀开了父皇那掩盖着龙床之下的床单。
他低头往下一看。
果不其然,他看到了,一只穿着私服的中老年猛男正卑微地缩在龙床之下,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这个猛男,钧哥认识,而且还很熟。
是他的一位世叔,也是如今在朝中赫赫有名的人,有名的统领着众多军营的武将之首,兵马、大元帅。
从钧哥小时候起就总是给他的父皇偷渡宫外食物的兵马大元帅。
猛男元帅看着他世侄那双深沉而帅气的眼眸,默默地、默默地抱紧了自己。
482
猛男元帅从床下探出脑壳,悄咪咪揪了揪钧哥的衣袍,钧侄儿。
站直的钧哥头也不低,斜眼给了他一个眼神。
猛男元帅很是诚恳,如果,我说这烧鸡不是我带的,你信吗?
钧哥沉沉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但他的眼神却已是说明了一切,那冰冷的,凌厉的、仿佛能把人当场割裂成粉碎的神光。
显然,他是不信的,而且还在冷冷地注视着,注视着他的父皇和父皇的兄弟狡辩。
那仅仅是狡辩吗?不,这是两个猛男的垂死挣扎。
而且是不会起到任何作用还会导致他们死得更惨的挣扎。
这一刻的他好冷,好可怕,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神明看着那正在迈入死亡深渊的蝼蚁。
无情,无意,无动于衷。
猛男元帅爬出床下,抱住了他的头。
伟大的父皇也放下了他挚爱的烧鸡,虔诚地揪住了爱子的袖子。
爱子钧哥扫了一眼父皇那满是油的嘴巴,又看了看自己那被擦满油渍的袖。
他,面无表情地举起了他的手。
平静的,一拳,锤在了父皇的肚子上。
死吧。
拿他袖子擦手的狗贼。
483
父皇唰得一下于脸上落下了两道白色的眼泪。
喔,爱子的拳,真的好痛喔。
这下,不会真的要病危了叭?
484
猛男元帅抱头:轻点!明天叔我还要上朝呢,不要打脸!
第81章 太子监国
485
父皇, 一个帅气成熟的帝王系男子。
他勇猛,他强悍,他俊逸无边。
在这个同龄男子都大腹便便的年纪里, 他,顾屹川, 家有好几个娃子都成年了的中老年男子还有腹肌。
喔, 好生牛气的帝王。
牛气得一大把年纪还会因为偷摸摆烂被心爱的长子抓住一顿暴揍。
嗯,和身为大元帅的兄弟一起被打得满头是包的那种暴揍。
真是好惨喔。
中老年兄弟二人抱着自己悲痛的脑壳纷纷委屈不已。
可再是委屈,他们又能怎么办呢?他们又打不过。
更为可怕的是,他们甚至知道他们亲爱的钧哥儿在赐予他们挚爱铁拳之时还手下留了情。
不然, 以这些年头竟是越发离谱的武力来看, 中老年男子们那可怜的脑壳很有可能会在他的第一拳时就被打飞了去。
啊,钧哥儿,真的是好可怕的男子喔。
为了保护自己脑壳里的浆和大海,年迈的父皇下定决心要做一下最后的挣扎。
只见他泪眼汪汪, 一个猛虎落地, 扑叽一下便是学着后宫妃子们耍赖的样子斜落在地上, 一手撑地, 一手摸泪。
他的嗓音深沉而动人,悠长而悲情,深刻而痛彻。
痛彻得在钧哥张开嘴巴还未来得及出声之际就已抢先一步, 开始诉说他那身为帝王的无奈与悲伤。
父皇, 一个一出生便面对王朝将倾却终凭借自己与兄弟们力挽狂澜的男人。
他这辈子做过许多事。曾鲜过衣,怒过马,与兄弟握枪指剑平过乱世之江河, 却是从未踏过太平后的疆土。
他青年即位。
用实力, 用兵力硬生生压过、杀过所有拦于他面前的血缘亲人, 踩着他们的鲜血,在志同道合的兄弟们簇拥下登上那至高的九五之位。
恋耽美
剑修行为图鉴(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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