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剑后退两步,望着虚空,好似整个人的精神一下子空了,发起痴来,骤然间,又面色扭曲,声色俱厉,“放屁!老子苦创剑招二十多年,还没赢他,他怎么敢死!莫不是怕输给我,似那些臭鱼烂虾找了条泥洞子钻进去,躲了起来!”
余惊秋自知难逃一死,也不与他虚与委蛇,冷着脸道:“师祖在时,几时惧战。师祖仙体下葬之时,武林同道,有目共睹。”
“死了,他死了!”疯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天色阴暗,难见他双目根根红筋爬上来。他大吼一声,一掌打出,拍在余惊秋心口。
余惊秋早有防范,接了他一掌,却难敌这雄浑无俦的内力,那掌劲悍猛,她被这一掌震飞,直将花墙撞破,跌到了院外,咳出一大口鲜血,五内绞痛,动弹不得。
疯剑身子从那处破口内走了出来,形如鬼魅,余惊秋见那庄子里的人远远的守着,朝他一拜,尊他为:“大人。”
疯剑恍若未见,身形如飞,向远处离去了。
余惊秋昏迷过去之前,只见这庄子里那些守卫围上了前来,紧接着便堕无尽黑暗之中。
不知多少天后,余惊秋从昏迷中挣扎醒来,昏睡之时,内伤沉重,身上便似缚了千斤枷锁一般,好不容易挣脱,一睁眼,却是睡在一片干草堆上,身上绵软无力,良久,才能坐立起身。
环顾四周,却是一间牢房,除了一地干草,别无他物。
余惊秋走到牢房门前,从缝隙中往外望去,只见对面和左右皆是这般的牢房,或关押两三人,或空无一人。
她想是昏迷之后,被那些庄子里的人捉来了此处,也不知关着他们是要做什么。那小乞丐应当也被抓进来了,却未与她关在一起,若是她孤身一人囚于苦牢中,会否害怕。
余惊秋在牢房边上,向外唤道:“苦卓。”
左右牢房中无人应她,唤了几声,对面牢房里一个汉子声音惶恐,叫道:“姑娘,别叫了,别叫了,别把他们惹来了……”声音直打颤。
余惊秋这才发现对面牢房那汉子是与她同行护镖的一个大哥,是个极硬气的人,命也不要,也要与那庄子里的人斗上一斗的。
现下竟似变成了另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话也不敢高声讲一句。到底发生了什么,竟把一条虎狼一样的汉子折磨至如斯模样。
牢房外面视线尽头,光影摇动,有人过来了。
片刻后,一行三个玄色劲装,腰间佩剑的人踱到牢房门前,当先那人侧脸斜觑了余惊秋一眼,说道:“醒了?”
眼珠子又挪回去,向后面两人说道:“今日就她罢。”
那两人打开了牢房门,一左一右将余惊秋架起来,往外走,余惊秋重伤未愈,半踉跄半被拖拽着前行。
这行人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她有伤在身,觉得她翻不起风浪,也不封她内力,不上枷锁,便这样带她出了牢门。
一路穿廊过堂,进到一处大屋前,在道场上,便嗅到极浓的药味。
这两人架着她进去时,正有两人架着一人出来。
被架着那人身形瘦弱不堪,肤色发冷,身躯发僵,一双惹人怜爱的眼睛难以瞑目的苦睁着,却不知望着什么。
只瞧一眼,也知那人气绝了。
余惊秋瞧见她,浑似心头被扎了一刀,脚扎了根,走不动道,喉头发哽,叫不出声来。
第40章 药夫子
那被架着的不是孟苦卓是谁。
两人架着孟苦卓从余惊秋身旁路过,余惊秋心魂猛地坠落回身体里,一把撞开提着她胳膊的守卫,踉跄了一步,往前跌倒,直接扑在孟苦卓身上。
架着孟苦卓的两名守卫本没用多大力,被余惊秋一扑,孟苦卓就从手里脱了出去。
余惊秋同孟苦卓囫囵跌在一处,撑起身子来时,手指贴在了孟苦卓脖颈处,寻不到生息,只是发寒,寒意砭骨,似针一样透过冰冷的皮肤传过来,于是她手发了颤。
待要唤一唤这苦命的徒儿名字,她极喜欢的那名字,喉头似一块块石子咯着,空张着嘴,发不出声来。
她抬头望一望天,太阳虽在,却觉得昏暗,千万块凄痛的碎片在心口汇聚,成一股洪流,冲碎了一切,她发出压抑的声调。
“啊——”沉痛满溢。
悲愤漫过了她,让她将身体里最后的一点力量,一瞬爆发出来。
似山虎咆哮,蓄力一扑,速度之快,缭人眼目。
在场的几人难免轻敌,谁能想到这伤重至走路不稳,病怏怏的人,还有这力气动刀剑。松懈之下,给了余惊秋可乘之机。
余惊秋夺剑,寒光刺目的剑刃顺势上刺,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孟苦卓身旁那守卫哪里来得及反应,眼见得一剑如雷霆落下来,直取他咽喉,临到生死之际,又有几人能做到临危不乱。他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惊惶无措的神色。
余惊秋心头猛然一震,手上动作微滞。
她在宗门十多年,绝少与人起争执,遑论杀人,师父死后,她几度下山,与人交手,或是郎烨下了杀手,或是他们逃离,或是不敌对手,她至今未开杀戒。
所以当这能一剑刺破人喉咙,轻而易举拿下一人性命时候,她产生了困惑。
曾经,楼玄之防她得知身世真相后,会沉沦血海深仇,堕入无尽苦痛之中,受仇恨折磨,被痴念蚕食心智,请慧心为她讲经,点化她,想她以仁善为本,守心中清静,即便日后知晓家仇,也能解脱自己,不受束缚,得一身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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