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众人脸上神情各异。
李长弘问楼镜道:“你说你遭受沈仲吟挟持,这普天之下,竟有绑匪把刀子递给人质的道理?丹炎掌法是他沈仲吟的独门绝学,他却愿意将其传授给你,此等关系,说是人质,谁信!”
楼镜气急,浑身都热出汗来,“沈仲吟性情无常,什么做不出来,他自己要传我掌法,我还能进他脑子里,把他念头掰转回去不成!”
李长弘又问那掌柜的,“掌柜的,你瞧着她和那个男人平日相处如何,可是剑拔弩张?”
掌柜的摇摇头,“气氛平和,我瞧着像是对父女。”
吴青天沉着嘴角,“掌柜的,客栈里来人动手那日,你在何处?”
李长弘附和,“掌柜的,你将那日所见所闻,仔细说来。”
掌柜的回忆道:“那日客栈里杂货罄尽,伙计走了,只有小人亲自去城里进货,回来的时候,只见大风连天,将小人客栈屋顶都掀了,小人忙回客栈内,想要关锁门窗,风又忽地停了,后院里隐隐传来说话之声,小人心中好奇,便从门缝里窥看了一眼。”
掌柜的又瞟了楼镜一眼,说道:“这位姑娘提着剑,将一个玄袍玉冠的男人一剑割喉,红艳艳的血直流,吓得小人魂飞魄散,怕祸及自身,便忙躲到地窖里去,直躲了一天一夜,方敢出来。”
仿若平地上炸响一声惊雷,楼镜惊恐地睁着眼睛,脸色煞白,“你胡编乱造,诬陷我!”
李长弘斥道:“他与你无怨无仇,为什么要陷害你!”
楼镜心里最后一口热气也散了,仿佛被冰冷的海水淹没,浑身发冷,双眼通红,瞪着李长弘,“有人指使他!”
李长弘说道:“这位人证,可是你师兄和吴长老一起找回来的,谁能指使他,是你师兄,还是吴长老?楼镜,事到如今,我看你还如何狡辩!”
楼镜猛地捉住牢房门栅,千般委屈,万般不甘,怒问那掌柜,“我没有害过你,你为什么要害我!”
楼镜厉声叫道:“你为什么要害我!”
那掌柜似被吓到,哆哆嗦嗦地往后跌了一步,竟晕了过去。
一旁弟子忙将人扶起,背在了背上。吴青天说道:“快带去主峰,叫俞长老瞧瞧。”
这是个极重要的证人,吴青天和郎烨关切非常,一起跟了上去。
楼镜颓然跪在地上,凄然失笑出声。
牢里又静寂下来,时光似在此处凝滞。这里潮湿阴冷,蕴育黑暗的影子,楼镜望着摇曳的火光,怨气逐渐滋生,直要焚烧自身。
夜了,牢房外的走道上响起飒飒声,那是衣摆随风的声音,有人来了,脚步轻不可闻。
楼镜想起那个解开她穴道,来历不明的人,一抬头,却是另一张平凡的脸,依旧不曾见过,但楼镜却熟悉这人气息。
立在牢外的人,一身素袍,他手上握着一把长剑,从牢门的缝隙中扔了进来,“他们已将你杀害楼玄之的人证物证动机收集齐全,你的罪名,跳进黄河也绝难洗清,干元宗已经拟定了对你的处罚,明日楼玄之下葬,他们便要将你在楼玄之坟前处死。”
楼镜听到他的声音,甚是耳熟,原来这就是昨日解开她穴道那人,只不过是易了容。
“你若是不愿逃,横竖是死,不如学一学你娘亲,用这把剑自刎,以证清白。”
楼镜看了那把剑一眼,默然不语,再抬头时,那人已经走了。
楼镜拿起那把剑,一掣剑身,雪白剑光映入她的眼睛。
她性子桀骜,心想若是受了这等冤屈,终究逃不过去,要遭受戮刑,不如自尽,免得受人屈辱。
楼镜将剑横在脖子上,正要一了百了,忽地一顿,倘若就此死了,倒似她畏罪自裁,她走到石牢壁前,想要一陈满腔冤屈,只觉得满面石壁也写不下她要说的话。
最后心头只落下八个字。
人心叵测,鬼神犹畏。
楼镜在墙壁前怔立良久,身后烛火将她身影透射在墙壁上,她走到火前,将手一伸,手的阴影笼罩住整面墙壁。
她回剑入鞘,摇头道:“不,我不会像我阿娘这样傻!”
她若自尽,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不是她的罪愆,凭什么由她来受。
有人在宗内搅弄风云,不论是老天不长眼,还是有人只手遮天,遮了这老天的眼,她都不要屈服。
她偏要争这一口气,死也要争这一口气,绝不愿受这污名。
在牢里,她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要别人来替她证明清白,来救她性命,换做之前,或许会等,只是现在,她谁也不信了。
楼镜拿着剑,走到牢门前,目光似鹰隼般锐利,望向牢外通道的尽头。
靠人,不如靠己。
第23章 反目
楼玄之的遗体安放在祠堂,按着规矩,需要停灵七日。干元宗上下缟素,门庭肃穆,山色沮丧。
余惊秋一身素衣,额挽孝带,跪在楼玄之灵柩前,答谢过武林中前来拜祭的豪杰后,瞧见吴青天背负双手,站在祠堂外。
余惊秋起了身,走上前去,问道:“师叔,如何?”
吴青天望着远处山林,暮色将近,天地间却发新发亮,“那掌柜当面指认。那掌柜与楼镜没有利益纠葛,也无恩怨情仇,犯不着污蔑她,如今所有迹象都指明她就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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