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声踱步进了屋里,家里一如陆时洲刚搬来那天一般,没有任何的添减。
指腹在眉心揉了一揉,从中午到现在没有进食,陆时洲却半点用餐的意愿也没有。
疲乏和倦怠加身,也不忘沐浴一番。
困意在拥入被窝的那一刻,彻底达到峰值。
只是这一觉陆时洲睡得并不安稳。
床头点着的线香并没有缓解陆时洲皱着的眉心半点。
男人双眉紧拢,身子轻飘飘,依稀梦见了八岁那年的一个夏天。
那一年盛夏的日光比每一年都毒辣,天气预报持续播送着高温预警。
所有人都恨不得短裤短裙上街,只有陆问秋,从头到脚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问秋,你怎么又穿那么多,不热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陆问秋身子抖了一抖。
眼睛不敢直视邻居眼睛,胡乱点了点头后,遂匆匆往家里跑去。
邻居大妈在身后一阵鄙夷:这人怎么这样啊,招呼都不打。
她这人就这样,不过他丈夫人挺好的,还是个医生,文质彬彬的,一看就是读书人。她那儿子就不行了
余音消失在唇齿间。
陆时洲就站在不远处,少年一双眼睛冷冽。
邻居对视一眼后,若无其事别回头,各回各家。
陆家住的是独栋的小别墅,花园在陆问秋的精心呵护下,井井有条,百花齐放。
花香扑鼻,小路铺着细碎的鹅卵石,头顶的细碎的青绿枝叶挡住摄像头。
陆时洲紧抿着双唇,面无表情穿过两道铁门,指纹输入后,方得进入别墅。
母亲正在厨房忙碌,岛台上还有刚切好的西瓜,每一块的大小都如出一辙。
俨然是所有母亲的缩影。
时洲回来了。
唇角上扬的幅度恰到好处,好像练习过上万次一般。
妈妈给你切了水果,你
话音未落,楼梯口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问秋。
男人穿着宽松舒适的家居服,戴着的黑框眼镜多了几分儒雅和温和。
陆问秋手指一颤,手中的青瓷碗顺势掉落在地。
哐当一声脆响后,陆问秋猛地瞪大眼,女人肩膀颤若羽翼。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不是
我有没有说过,水果要用玻璃碗。
男人的嗓音依然温柔淳厚,落在陆问秋耳中却宛若魔音。
修长手指轻拂过陆问秋耳边的碎发,露出女人惊恐万分的一张脸。
刚刚在门口,你是不是看了那个人一眼?
没有我没有,我只是啊!
长发忽然被人狠狠拽起,陆问秋瞳孔微缩,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为迅速。
她下意识抱住了脑袋,防止男人下一刻就要拽着她的头往墙上撞。
可惜男人忽然改了策略,拽着陆问秋的头和自己对视。
没有什么?是我看错了吗?
不,不是。
那就是你撒谎了?男人低低笑了两声。
剩下的回忆被拳打脚踢所填满。
在陆时洲冲过来护着母亲的那一刻,男人的怒火达到顶峰。
拳头不过瘾,取了皮带过来,鞭鞭红痕落在陆时洲和陆问秋身上。
陆时洲被踩在脚下,半张脸贴着地板。
六月的太阳,落在陆时洲眼中,和血无异。
六点起床,六点三十做早餐,六点五十打理花园
陆问秋的生活都必须照着丈夫给的时间表。
怕邻居起疑,男人会时不时让陆问秋出门,但是不能和人说一句,多看人一眼。
做错哪一条,都会遭受男人一顿毒打。
问秋,我那么喜欢你,别让我失望。
你知道吧,问秋,我有多喜欢你。
我如果不喜欢你,就不会管你了。
很长一段时间内,陆时洲对喜欢的认知,是沉重而压抑的,是父亲对母亲病态的占有和控制,是缚在自己身体上的枷锁。
时洲是我儿子,他以后也会和我一样。
看见了吗时洲,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陆时洲躲过反抗过报警过,可惜男人的伪装能力实在太强。
骗过婚前的陆问秋,骗过邻居同事,骗过民警。
陆时洲好不容易有出门的机会,费尽心思才辗转找到派出所。
结果却被民警拎着送回家。
现在的小孩真是被宠坏了,家长打一下骂一句就说家暴,我看就是作业太少了。
不会真有什么隐情吧,我刚看那小孩眼睛都红了。
能有什么隐情,刚刚他妈不也说了吗,小孩胡闹,她根本就没事。
民警你一言我一语,离开了别墅。
完全不知他们离开之后,陆时洲遭遇了什么非人的待遇。
一直掌握在手中的猎物突然学会了反抗,男人恼羞成怒。
知道陆时洲在意母亲,故意将所有怒火都宣泄在陆问秋身上。
眼看那一壶开水就要砸向母亲身上,陆时洲顾不上被打得走不动路的双脚,猛地往前一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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