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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是普通朋友 第50节

    周国华显然有些失落,不过也能接受,他幽幽问:“那澄澄孩子跟谁姓?”
    “你管那么多,不姓周就不是你太孙了?那不跟我姓蔡,我是不是都不该认这些孩子了?你们这些男的还真是什么便宜都要给你占了,你咋不让周秉澄的孩子跟姜黎姓?”
    周国华气:“周秉澄听过我话吗?只会气我,他孩子爱跟谁姓跟谁姓。”
    蔡梅出主意:“那行吧,到时候让澄澄孩子自己抓阄,抓到哪个姓就跟谁姓。”
    孩子都还没影呢,但周国华已经准备明天去拜天公,保佑孩子姓周。
    ……
    或许人太幸福了,就会有不真实的空虚感,像是一脚踩在云层中,然后猛地踩空,坠落,失重。
    江向怀来南日县后,睡得都挺好的,但这天晚上又失眠了,太阳穴针刺一样疼,明明很累,神经却格外亢奋,脑袋中像时刻都有人沉沉地在捶打。
    他手边没有药,心口发闷,时不时梗塞,莫名一阵阵发慌。
    快到天亮的时候,他才昏昏沉沉地睡着,梦境里先是一片漆黑,空无一人,渐渐又弥漫着腥红的鲜血,到处都是人和车,警笛声刺耳得让人害怕,他哥一动不动地趴在方向盘上,他妈妈流着泪骂他:“你怎么不去死?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他明知道这是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他痛苦地挣扎着,直到有一双手握住了他的手,好像有人温柔地在喊他,于噩梦中拯救他。
    他猛地睁开了眼,天光大亮,只模糊地见到床畔坐着一个身影,他手里正紧紧地攥着那人的手。
    他一把抱住了来人:“澄澄。”
    “是嘉嘉啦。”赵延嘉掐着嗓子,任由他抱着,还有模有样地当起了男妈妈,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做噩梦了吗?怀怀,乖哦,不怕,梦都是反的呢……”
    江向怀忽然觉得,什么噩梦都没这两声“嘉嘉”和“怀怀”可怕。
    第70章 老狐狸精
    江向怀昨晚发了那条秀恩爱的朋友圈之后,他朋友圈的图标就出现了三个点,点赞和评论因为条数过多而不显示具体数字了。
    他刚打开微信的时候,聊天框消息还多得直接闪退了。
    突然又一下收到这么多消息,他都有些不适应,还以为仍在明迪工作,有处理不完的工作信息和邮件,只能把自己当作一台不停运转着的精密仪器。
    周织澄高中的长相和现在没什么变化,但凡认识她的人都知道江向怀发的人是她。
    江向怀的朋友圈下自然只有祝福。
    “这是周织澄吗?江师兄幸福久久。”
    “太般配了,等结婚的时候记得给我们发喜糖。”
    “这是从女朋友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吗,好甜,女朋友也是律师吗?”
    和他关系亲近一些的人就忍不住调侃:“这就是找老婆要趁早吗?当初不是说好只是好友的妹妹吗?”
    “让你去乡下录制节目,你谈恋爱去了啊?夏 par 上次开会刚说对你很失望,没好好工作!”
    “恭喜你处心积虑多年,终于抱得美人归。”
    夏明宁留言道:“总算见你公开秀恩爱了,帮我问澄澄好。”
    赵延嘉贱兮兮地评论:“澄澄怀怀,你们好呀~我是嘉嘉。”
    江向怀看着评论区的祝福,眉眼浮现浅笑,好像体会到秀恩爱的快感了,尤其看到他们夸赞澄澄的话,他就忍不住生出隐隐的自豪,他是个想让所有人都看见他身怀宝藏的藏宝人。
    他学着夏明宁平时的回复,打字道:“统一回复:谢谢大家,她是我的师妹,一位很优秀的女律师。”
    透着一股浓重的落伍老年人冲浪气息。
    周织澄和江向怀的好友圈有重叠部分,她给江向怀的那条朋友圈点了赞,算是认爱了,有些人私聊祝福她,也有些同学在班级群热聊了起来,或祝福,或八卦。
    “澄澄大美女,江师兄大帅哥,一时间不知道该羡慕谁。”
    “还是澄澄厉害,江师兄才下乡多久,就又被她搞定了。”
    “又?以前搞定过么?玫安不是说周织澄告白被拒吗?江师兄不喜欢她呢。”
    “我的直觉……以前江师兄经常来找她啊,还跟她去吃饭看电影……跟男友有区别吗?还是你们真的相信这种无血缘关系还如此亲密的兄妹吗?”
    姜黎:“许玫安的话你们也相信啊,她之前还为了人设编写她和江师兄的爱情故事,被江师兄亲自打脸了。其实是江师兄多年暗恋澄澄,不然谁会为了好兄弟妹妹的高中毕业照特地跟律所请假,飞几个小时就拍张合照?澄澄她亲哥都做不到呢。”
    许玫安这人爱面子,尤其是互联网上的面子,高学历投行美女的光环给她吸引了很多粉丝。
    她施施然地出现在群里:“姜黎,你好像记错了,我说的伯克利男孩不是江师兄,而是我现在的男朋友,他也是伯克利的哦,后来又在耶鲁商学院就读,现在做的是对冲基金。”
    “哦,对了,还是得祝福澄澄,恭喜她终于追到了男神啦,还好她坚持暗恋多年。”
    她说着,就发了一张她和现男友的合照,男方看起来就是典型的亚裔美籍长相,透着一股金融男的精英油头气质。
    许玫安又问:“那澄澄你是要回北城咯?江师兄给你安排进明迪吗?我记得你以前最讨厌走后门了,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你回老家自我消耗了五年,浪费了五年时间,已经跟不上资本市场了,你要是自己去投简历,非应届生,学历不够,履历拿不出手,各大所的 hr 看都不会看你一眼的……还好你有了个金大腿,男朋友就是合伙人,让你挂个职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有同学也道:“肯定回北城吧,江师兄事业家庭都在这,有房有车本地户口,我们留在这里打拼,不就是为了在北城安家落户么?”
    “是啊,努力也是为了下一代能有个稍微高一点的起点。”
    这是人之常情,勇敢地往高处走,如姜黎那样,披上她的铠甲,在资本市场厮杀出一席之位。
    周织澄的情况特殊一点,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么伟大,她最开始的初衷就是恋家,陪在阿公阿嬷身边,但后来,她就喜欢上留在县城工作的感觉,她做很小的案子,帮助很普通的人,却收获了很多的满足。
    她能记得她做过的大部分案件,每个案件里鲜活的普通人,婚姻家事案中哭泣的母亲,走投无路的农村老人,缺乏关爱而走错道路的少年犯,她喜欢和他们打交道,愿意听他们的故事,共情他们的痛楚,冰冷的法条永远无法直接帮助受到侵害的当事人,县城的诉讼律师该做的也绝不能只有高高在上的法律处理。
    对于她来说,法律人的存在就是为了提取出法律的温情脉脉。
    很多时候,周织澄并不喜欢自诩法学精英的人,他们常常因为自己精通法律,拥有优越的学历和缜密的法律逻辑,就将自己和普通人割裂,总认为当普通人对案件的受害人施以同情的时候,法律人就该以冷血无情的法律机器面孔出现,提出和普通人完全不同的、自认为理性实则丧失人性的观点,他们为了保有精英和傲慢的姿态,却忘记了他们面对的是具体的人,法律是工具,但用法律的人并不是。
    周织澄想也知道,如果她以同情和人性的角度去公开评判某个社会案件,最先攻击她的人必定是法律人,他们会找出她的各种缺陷来攻击。
    “这讲的是法律,还是哲学?丢脸。”
    “哦,县城小律师,懂的都懂。”
    “法律学得乱七八糟,根本不配做个法律人,如果律师也像普通人一样发疯,没理性,还要律师干嘛?读这么多法学书籍干嘛?她就是一个只会卖惨、博关注的垃圾小律师。”
    大二那年,刑法总论课程结束的时候,罗老师在她的教材扉页上送给她一句话:做法治之光。
    无论多大的光。
    她就在南日县发出她小小的,但永不熄灭的光。
    许玫安还在群里炫耀她的人上人生活,工作出差都是五星级酒店,经手都是数亿的资金,窥见过许多上流人的生活,她自己数年后也会实现财务自由,实现阶级跨越,她常在微博上分享她的工作经历,引得无数小粉丝把她当作偶像。
    周织澄笑了笑,回复她:“我不会去北城工作的,以后还是会在老家当律师。”
    群里安静了一秒。
    “你傻吗?留在你老家有出息吗?你成绩那么好,不觉得可惜么?”情绪最激动的居然是许玫安,“周织澄,你被你老家磨得一点志气都没有了吗?拿出你以前的拼劲啊!”
    许玫安连发两条:“还是江师兄不愿意帮你?他是这种人吗?你还不如让我给你介绍对象,随便都能让你体面地留在大城市。”
    “你这是在浪费你的美貌、学历和能力,你才 27 岁,出去镀金再回来,一样可以进大所。”
    姜黎发了一串问号:“你没事吧,许玫安,谁让你开始舔我们澄澄的,澄澄是我的。”
    许玫安:“谁舔了?我这是在骂她。”
    周织澄:“虽然你夸得我很开心,但我的确只想当一个普通县城律师。”
    她没想到的是,许玫安还私聊她了。
    两人都多少年没聊过,有段时间许玫安还对她和姜黎关闭了朋友圈,那段时间,许玫安正处在人生低谷期,她敏感又自卑,常常会幻想别人瞧不起她。
    许玫安:“周织澄,你真就想一辈子留在你那十八线农村?你攀上了江向怀,他有的是钱,你要是担心你爷爷奶奶,直接把他们两人带在身边不就好么?何必自我感动,留在小地方工作。”
    她又道:“你要是不想求江向怀,我也认识一些合伙人,看下能不能帮你引荐。”
    周织澄没再回复她。
    她和许玫安无法成为朋友,不是因为男人,只是因为彼此的价值观始终不合,不仅人生标准不一样,她还喜欢用她自己的标准去贬低别人,如果非要扯上江向怀,也只能说,许玫安把所谓的江师兄当作一个可以膈应她、打败她的工具。
    周织澄无声地看向了工具人。
    江向怀察觉到她的视线,把手上拿着的那份诉状放了下去,对上她的眼睛,走到她面前,半蹲了下来:“怎么了?”
    她看着他被风吹乱的漆黑短发,目光清澈温和地凝视着她。
    男色惑人。
    她叹气:“老狐狸精。”
    江向怀对这个“老”字很有意见,微微拧眉。
    周织澄语气诚恳:“你虚 34 岁了对吧。”
    她把她和赵延嘉的聊天记录给他看。
    赵延嘉分享了一篇美国自然杂志的研究,说人会在 34 岁、60 岁瞬间变老,他幸灾乐祸:“早上我哥抱我,我已经看见他的皱纹了。”
    江向怀沉默地挽起了袖子,出去找赵延嘉,但半天没看到他,正常来说,他现在应该在做立案和物业催收的材料。
    赵延嘉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他到底为什么想不开要接他大姨的电话。
    他开了外放,把手机远离耳朵。
    “赵延嘉,你让江向怀接电话,他朋友圈发的那个女的是什么意思?他还敢不接我电话,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吗?他在乡下有那么忙么?他发疯要下乡,你也跟着下乡?去了那什么穷地方!”
    赵延嘉小声嘀咕:“不穷啊。”
    他大姨声音尖锐:“你去农村能给你的职业生涯带来任何帮助吗?你哥是被那个女人蛊惑了,那你呢?你以后要做融资上市,你说说看,你这么多天在乡下做了什么?”
    “骑猪。”他回答。
    “什么?”
    他一本正经:“大姨,你以后记得看节目,就能看到我和我哥骑猪了。”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没有胡说,骑猪很舒服的,就跟骑马一样刺激,不过,骑猪挺难掌握平衡的,大姨,你知道我的最佳战绩吗,400 米。”
    他强调:“我骑着疯狂的公猪跑了 400 多米,村长说我刷新了他们村几十年的最佳战绩,大姨,你有听说过摩利支天祖师没?道教里的战神,他的坐骑就是一只猪,我在南日县就是新一代的骑猪战神……”
    “你是不是有病?”他大姨愤怒地挂断了电话。
    赵延嘉:“……”
    到底是谁有病。
    用魔法打败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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