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柴疏晴因为位置在最边上，看电影需要侧过一点身。
    在电影画面的光亮从柴浅凝脸上横扫而过时，她余光还是发现了她的存在。
    第一眼，柴疏晴不敢相信的收回目光，紧接着又看了第二眼，对上了柴浅凝在光影中晦暗不明的眸子。第三眼，她僵硬得不能再僵硬的偷偷去瞟柴浅凝身边坐着的人。
    虽然她挺不愿相信后面坐着的就是她的班主任，但事实就是如此。
    很快，柴浅凝就收到了对方发来的消息：【姐！你和盛老师，怎么来看电影了！】
    柴浅凝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对方的后脑勺，垂眸开始打字：【我可没说，不来看电影。】
    柴疏晴轰炸了一堆「啊啊啊」的表情包过来，柴浅凝握着手机的手都被消息震得有些发麻。
    末了，她嘴角轻轻笑了下，按掉了手机屏幕。
    电影放到一半时，影厅的人几乎已经进入了状态，世界安静得仿佛只剩下影片中人物的对话声。
    柴浅凝的注意力逐渐被剧情吸引，没再去关注前面的人，倒是会时不时看一眼旁边的盛木溪。
    盛木溪看电影看得认真，浓密的睫毛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缱绻的眨动。
    爆米花放在两人的中间。
    她时不时会伸手，拿几颗爆米花放到嘴里吃着。
    有时候会不小心，触碰到同样伸手来拿爆米花吃的柴浅凝的手指。
    两人的指尖在相互触碰到的瞬间，好似有电流从上面流经，又在下一次的触碰里升华，掩映在一帧一帧的电影画面里。
    这部电影讲述的是一对男女之间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中间夹杂着一条亲情线，电影的后半部分，亲情线爆发，直逼观众的泪点。
    画面里的演员，哭得泣不成声，影厅里，也有人在小声的抽泣。
    可能是受到了氛围的影响，一向自称泪点高的柴浅凝，在电影播放到某个画面时，鼻尖不由得一酸。
    但她终究一滴泪都没流，却感受到，旁边人身体的抽泣。
    哪怕光线并不是那么的好，柴浅凝还是察觉到眼泪从盛木溪脸上滑落的动静。
    她翻遍全身，从包里找到面巾纸，递给了盛木溪。
    只听见，盛木溪声音有些沙哑的，小声的跟她说了声谢谢。
    就此，柴浅凝的关注点从电影转移到了盛木溪的身上。
    这是第二次，柴浅凝没能将电影看到结尾，上一次是在盛木溪家里。
    影厅的光线随着电影里面的场景而变化，此起彼伏的抽泣声，用面巾纸抽鼻涕的声音，充斥整个空间，足矣说明这部电影可以归类为催泪大片的行列里。
    也许情节或者台词触及到盛木溪心里的某个点，电影播放到后半段时，对方脸上的泪痕就没干过。
    柴浅凝默默的将身体挪过去了一点，手臂的肌肤碰到对方手臂上炙热的温度。
    她就这么贴着，任由对方渐渐的靠过来，她用她的半边肩膀，承载起了女人整片的悲伤。
    女人的泪水，从脸庞，流落下来，打湿她肩膀一片，滚烫从衣服穿过去，在肌肤上烙下印记，深入灵魂去。
    柴浅凝靠在椅背上，鼻尖处都是盛木溪头发的芳香。
    两人的身体不知在什么时候挨得很近，近得柴浅凝仿佛能够感受到对方体内热烈的情绪。
    柴浅凝闭上眼睛，成为这号影厅里格格不入的存在。
    当诸多人在为电影情节产生情绪波动时，她却只因盛木溪的情绪波动，而有了情绪波动。
    电影结束。
    影厅的人没有迅速离场，灯光亮起来的那一刻，柴浅凝下意识皱了下眉头，才睁开眼睛，适应光线。
    影厅里的场景，如同海水退潮般，细节浮现出水面。
    柴浅凝最先看到的是前面的场景。
    其中一个男生，拿着面巾纸，准备给姚云琪擦眼泪，姚云琪却只是，将脸虚虚埋进柴疏晴怀里，柴疏晴用手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
    再然后，她偏头，映入眼帘的是盛木溪潮红的眼尾，几绺发丝，贴在对方脖子上。以及，再往下点，她肩膀上尴尬的泪渍。
    盛木溪脸上已经没了泪水，半阖着眼皮，看了她肩膀几秒，轻轻咬了下唇，而后抬起眸，对上柴浅凝亳无任何波澜的表情，她环视了一圈四周。
    影厅里的人，大多数都被这场电影催泪了一场，表情或多或少都有点哭过的痕迹，而柴浅凝，则是有点平静得过分了。
    又回想起看电影时，她不知怎的，就靠在了柴浅凝的身上，耳根渐渐的就热了起来。
    她佯装淡定，问了一句：电影不好看吗？
    柴浅凝担心对方会觉得，自己靠在她身上哭过，还将她肩膀上的衣服给打湿，是件很尴尬的事情。
    所以，她随便扯了个理由，当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她说：不是。
    盛木溪盯着她的眼睛，又问：那为什么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觉得电影，在让人释放眼泪方面还不错。
    柴浅凝歉意的笑了笑：看到一半，不小心睡着了。
    盛木溪：..
    这都能睡着？！
    那个，电影是很感人吗？难怪我看好多人的眼圈都红红的。柴浅凝云淡风轻拢了拢头发。
    嗯，挺感人的，里面不止讲了爱情。盛木溪边走边和她说话。
    往影厅出口方向走的时候，一个尖锐的声音蹦了出来，夹杂着某种惊吓。
    老师！姚云琪在后面喊了句。
    其他三人，手忙脚乱的，恨不得堵上姚云琪那张老实的嘴。
    第15章 守株待兔
    不知道是盛木溪在学生们眼中比较有威慑力，还是校园时代学生们对老师的敬畏性。
    四位高中生和盛木溪打完招呼后，连扯带拉的，逃之夭夭。
    盛木溪去了一趟洗手间，柴浅凝在洗手台旁等她，顺便掏出手机给柴疏晴发消息，问对方什么时候回家。
    对方说还要和同学去其他地方玩，柴浅凝在微信上叮嘱了几句后，便退出了聊天框。
    回去的路上，盛木溪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柴浅凝肩膀上，被泪水打湿的那一块，已经风干，但隐隐能看出些许痕迹。
    对方没有提这件事情，让她感到有些起庆幸，回想起在电影院的场景，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们当时动作有些亲昵。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跟柴浅凝聊起了那四个学生。
    她说：你觉不觉得她们当中有人有早恋的倾向。
    柴浅凝靠在车子座椅上，从远处的夜景收敛回目光，半垂下睫毛又抬起：我觉得，她们当中，有人有暗恋的倾向。
    为什么？
    很明显啊。
    盛木溪看了她一眼：我是说你妹妹。
    柴浅凝笑了下，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毕竟盛木溪身为班主任，不可能对在电影院看到或者听到的一切熟视无睹。
    我自己的话，是在初中毕业那会，知道了自己的性取向。我妹更早，她读初一时就跟我说过，她长大后会跟女生在一起。柴浅凝说。
    你们姐妹之间好像都很了解彼此。
    嗯，确实，我们两人相处的时间比较多，所以很多事情，我们父母都不知道，但我们彼此知道。
    前方十字路口，霓虹灯仿若笼罩着一层薄纱，一寸寸的攀爬上黑夜。
    盛木溪停住车，等红灯秒数期间，她回过眸，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那，你觉得，你妹妹和姚云琪
    柴浅凝：..
    盛老师，别的老师抓早恋都是抓异性，你咋还抓同性。
    盛木溪有些得意的轻佻眉梢：那不还得感谢你告诉我，你妹妹性向观念成熟还蛮早。
    柴浅凝：..
    应该是纯友谊吧。
    车子驶入小区停车场，两人下车后一同进去电梯上楼。
    电梯里，盛木溪手机振动了好几下，她按开屏幕查看消息，却在界面上看到新下好的绿色软件，崭新的迎接她的目光。
    她愣了几秒。
    恰逢此时，柴浅凝眸光无意间瞥到对方的手机界面，不小心瞅到了一点。
    盛木溪手指滑动点开微信，回复消息。
    柴浅凝目光沉吟着，明白了什么。
    晚上，将近十点，柴疏晴才从外面回来。
    柴浅凝窝在沙发上，支着下巴说话：盛老师怀疑，你和姚云琪早恋。
    柴疏晴拿着干毛巾擦头发的手一顿，啊了一声，清澈的眸子倒影着水光，定定看了柴浅凝几秒：姐，是不是你在盛老师面前说了什么？
    我能说什么？
    正常情况下，哪有老师会怀疑女生和女生之间早恋的啊。
    柴浅凝：..
    所以到底有没有？柴浅凝说着话打了个哈欠，手里把玩着桌上的一个苹果，语气听着更像是在八卦。
    当然没有，这怎么可能嘛，姚云琪她说她自己是直女。而且我对她没有任何的那种感情，我们就只是很要好的闺蜜而已。
    柴浅凝步调慵懒的，朝卧室走去。
    到门口，她冲柴疏晴比了个手势：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早点休息，我先睡了，晚安。
    柴疏晴看着她关上的门，嘴里咕咕哝哝着：这么早就睡话音刚落，自己也打了个哈欠。
    ..
    说完晚安不代表就真的要去睡觉，柴浅凝躺在床上，给盛木溪发完「晚安」并且收到对方同样的「晚安」回复后，也仍旧没睡下。
    她想起电梯里不小心看到的东西，于是点开手机应用商城，搜索到一款社交软件，下载并且登录。
    这款长相绿色的交友社交软件，她是听苏叶说的，苏叶在上面找过一任女朋友，但是最后分手了。
    苏叶后来把软件安利给她，她玩了几天，觉得没意思，就卸载了。
    而此时此刻，没睡着的还有楼上那位。
    盛木溪手指捏着黑颈天鹅的挂件把玩，一会儿放在掌心中，一会儿又放在灯光下细看。
    上面刻着的五个小字远看不起眼，近看却十分扎眼。
    各种和柴浅凝相处的画面就会跟电影一样，一帧一帧的在她脑海里回放。
    然后她就会，莫名的，抱着被子翻来覆去，不知在烦躁些什么。
    她点开手机，目光在那个绿油油的交友软件上停留许久，最终打开了百度，输入了「嗜睡症」三个字。
    柴浅凝看鬼片，在她家能睡着，看催泪大片，在那么有氛围感的电影院，也能睡着。
    所以她严重怀疑柴浅凝，是不是在任何地方都能睡着。
    或许是夜晚容易勾起人的思绪，盛木溪竟莫名其妙的担心起对方的安全来。
    她在网上随便搜了下关于嗜睡症的资料，这看一下那看一下，后面又刷起了朋友圈，反复点开柴浅凝的聊天框。
    百无聊赖的，总觉得睡不着，有什么东西勾住她的魂一样，在挠痒痒，没法入眠。
    她又拿起那个挂件看，又回想起柴浅凝笑吟吟对着她说，这是闺蜜款时的模样。
    可这明明是情侣款诶，包装上都明晃晃写着情侣和爱情这么明显的字眼了，柴浅凝怎么还能拿错！
    她重新点开「嗜睡症」的词条看，发现资料上面写着患有嗜睡症的人可能会出现幻觉或者意识模糊这类症状。
    然后她就在心里，为自己钥匙串上挂着情侣款的挂件，自圆其说了。
    她扔下手机，打算睡觉，却在三分钟后，又支起脑袋，重新将手机拿在手里。
    这次她没有漫无目的刷手机，而是目标很明确的，点开了那个交友软件，注册了一个号。
    紧接着，便是按照系统提示一步步填写资料。
    在填写到年龄这一栏的时候，她填了49岁进去，填到昵称的时候，她想了想，决定和年龄相互呼应，取个叫做「四十九岁单身寻找真爱」的土里土气的名字。
    她之所以好奇这个软件，是因为她突然想起，傍晚吃完烤肉坐在长椅上时，柴浅凝拿着那个挤眼的挂件，问她玩不玩这个社交软件。
    既然对方会这么问，说明，对方肯定是知道这个软件的，说不定，对方在玩这个软件。
    刚开始，她只是想进去随便逛逛，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
    然后逛着逛着她就发现，软件里面有个「附近」的功能，可以看到周围谁在玩这个软件。
    这样，就能知道，身边有没有和自己一样的女同。
    不仅如此，上面还会显示你和对方相差多少米。
    盛木溪心想，如果柴浅凝玩这个软件的话，说不定她在「附近」能够看得到对方。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打开了位置。
    结果她看到一个，距离小于十米的用户，昵称叫做「女友力爆棚的大猛一」，年龄显示，十八岁。
    盛木溪竟有点紧张的捏了捏被子，朝四周墙壁看了看。
    这么近，应该，就是柴浅凝吧？
    不过这昵称也太不符合她了。
    但是，昵称是可以乱取的。
    她点开柴浅凝的微信聊天框，半个小时前，对方跟她发了晚安。
    回到交友软件上，「女友力爆棚的大猛一」用户头像显示是在线状态。
    就在她沉思之际，已经有好几个陌生人发来了打招呼消息。
    不禁令她感慨，四十九岁在这个软件上，都那么受欢迎啊。
    但她没心思回那些陌生人的消息。
    反正睡不着，盛木溪想着要不要试探一下对方，看看这个大猛一是不是柴浅凝。
    结果大猛一主动发来个打招呼的表情包，后面还跟着一个很是客套的话术：【你好呀。】
    盛木溪眨了眨眼，也回复了个【你好】过去。
    看着聊天框里生硬的对话，盛木溪绞尽脑汁的想着，要怎么委婉而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确认出是对方。
    结果半天只憋出了一句：【我们离得好近。】
    女友力爆棚的大猛一：【是耶（星星眼）】
    四十九岁单身寻找真爱：【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女友力爆棚的大猛一：【晚上去看电影了，在电影院睡了会，所以现在没有什么困意了。】
    如果说，上面的对话让盛木溪能够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确定对方是柴浅凝，那么接下来的对话，则是让盛木溪百分百确定这人就是柴浅凝。
    女友力爆棚的大猛一：【开始看到这个距离，我还以为，你是我楼上那邻居勒。但是我那邻居说她不玩这个软件。】
    盛木溪征愣了一会儿，赶紧关掉了在「附近」里的位置显示。
    这样，就没法看到距离了。
    四十九岁单身寻找真爱：【你怎么就知道她一定不玩？】
    女友力爆棚的大猛一：【她自己说的呀。】
    盛木溪：
    好像在问废话一样。
    盛木溪深呼吸了一口气，垂眸打字：【你喜欢像我年纪这么大的？】
    不然的话，在对方不知道是她本人的情况下，怎么会主动打招呼？
    一分钟不到，盛木溪看到了一条错愕不已的回复。
    女友力爆棚的大猛一：【喜欢啊。】
    这三个字有点吓到了盛木溪的眼睛，她思索片刻，回复过去：【我真的四十九岁。】
    第16章 般配
    卧室里。
    柴浅凝姿态随意的趴在被子上，下巴轻轻磕在枕头凹下去的柔软处，两手松松的握着手机，立在自己脸庞前面。
    手机屏幕映射出来的光线，将她眸底照得清亮，浅浅淡淡的笑意，从她眼角流淌出来，掺杂着几分戏谑与玩味。
    早就猜到了，这个「四十九岁单身寻找真爱」的昵称用户，是盛木溪。
    吃完烤肉后，柴浅凝随意问起她玩不玩这个软件的事情，当时看对方好像并不知道这个软件的样子。但是后面在电梯里，她不小心发现对方又下载了这个软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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