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摸了很久的头以后,宫野志保忽然脱掉鞋子,慢吞吞地爬上了床,膝盖压住了被角。
小女孩蓝得清澈的双眼定定凝望他半晌,终是下定决心,小心翼翼贴上来,抱住了他的手臂。
“千穆……哥……”
“嗯?”
“……你瘦了好多。不要再熬夜了,也不要再不吃饭了。”
“嗯……抱歉啊,明明是照顾你的大人,却害你担心,这次还被你救了呢。我保证,不会再这样了。”
“……那你不开心的时候,也不要笑了。”
“……”
听到小女孩表现得再是成熟,嗓音中也仍带稚气的这番话,千穆不禁陷入沉默。
他不得不反省自己,Gin能看透他虚弱时不算完美的伪装便罢了,怎么连小志保也看出来了?
……哦,也不奇怪。
他们是真真切切地相处了两年,小志保又是个敏锐的孩子,看得久了,或多或少能分辨出含笑的面孔是真是假。
被看透了,似乎没有再披上假面的必要。
只不过,虚伪的大人还想再挣扎一下。
“志保,在你眼里,我可能是一个温柔的,体贴的……喜欢微笑的大人,但如若是不笑的时候,就是另一幅面孔了,你说不定会被吓到。”
“……你是笨蛋吗,千穆哥。”
“哎?”
“就算脸上没有表情,你不也还是你么,我从来没觉得你有多可怕。而且,总是逼迫自己,很累的。”
感谢Gin施加的压力,宫野志保将自己忍耐了两年的话,全都说出来了。
千穆这一次怔了很久。
他下意识想要抬起左臂,查看很久没有看过的手腕,但那只手被小女孩倔强地抱住。
她不明白这个举动之于他的意义,只是感觉到每次这样看了,千穆哥的心情都会起伏,然后往更糟糕的方向前行——所以她想要用自己的方式阻止他。
不应该阻止的。
这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可千穆没法责怪她。
当他的臂膀被小女孩果断勇敢地抱住时。
当他握住银发男人毫不犹豫交给他的枪时。
当他回忆起与金发女人的闲聊,与那群混蛋的说笑,警校门口猝不及防的打闹时。
他都会想到:
——不敢相信。
——原来就算到了这一步,我还是没有后悔啊。
——想要索要的“乐趣”和“价值”,原来仅仅如此,就足够了吗?
他觉得还不够。
所以,他还会坚持,挣扎到骨血散尽,彻底无法动弹为止。
……
BOSS在地下研究所悄悄把自己往死里折腾的事,还是被贝尔摩德知道了。
“虽然我不介意把黑锅扣给Gin,但看在他亲自盯着您纠正生活习惯的份上,我承认了,这次是我自己发现的。”
“……”
“能让那个眼里只有任务的男人,丢下马上要在港口交接的军火,再把情报整理和卧底排查这一大堆麻烦的事全扔给手下——怎么想也只能想到您出事了,是吧,BOSS?”
“……”
“您可以保持沉默哦,我不介意,我完全不介意您宁肯找Gin,也不告诉我一个字的事。但您依然不打算否认吗?那就容许我直说了,请您从以下名单里挑选一个生活助手,为您打理起居杂事,监督您维持作息良好。”
“不……”
“嗯?不用挑就是由我来安排吗?是这样吧BOSS?那么谢谢您的信任,想来您一定非常清楚,看到您现在的模样的我是什么心情。”
“……行,我选。”
……
“就他吧——Rye。”
第58章
赤井秀一再见到克托尔,已经是两年后了。
倒没什么会称作”久违的重逢”的意思。
虽然曾在初遇时的“并肩作战”,这个对杀人魔表现出特别厌恶的青年给了他极深的印象,甚至在当时的过程中产生了些许的认可……但在确认克托尔即是乌鸦中的一员后,认可与一闪而逝的遗憾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忌惮。
作为短暂的“同伴”,克托尔值得信任,与他之间,甚至有着无需言说便能理解的默契。
但到了黑暗中,这个对人性之恶烂熟于心的男人,会成为最棘手的敌人。
赤井秀一以为,得到克托尔的推荐加入组织后,他免不了时常与其打交道,到时必须时时小心。
可实际情况却是,在那次在居酒屋伴着茶与梅子清香,看似如好友般亲切往来的交谈后,克托尔似乎便从他能注视到的那一面消失了,他进入组织后遇到的对手,反而是一个叫做安室透的麻烦家伙。
安室透的危险程度同样极高,在护送艾利克斯博士的任务中,他就看出来了,这个长相亲切的金发青年流着与外表相反的冷血,和博士是货真价实的同类。
赤井秀一记住了绿川航死不瞑目的尸体。
绿川航的死,是一个遗憾,但也为赤井秀一敲响了警钟,他也在不知不觉间受了博士表象的迷惑,唯一幸运的是,没有像绿川航那样粗心地流露出来。
从此,赤井秀一行事越发细致入微,他本就对这些浸入血泊中的阴暗适应颇好,这下更是表现得同乌鸦们一般无二,找不出任何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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