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
狰狞的一整条伤口横亘在左手,从手腕处往后延伸,像是荆棘。
陈亦辞把手靠得更近了些,两条手臂挨着。
一条是无穷无尽,密密麻麻的伤口,一条是横亘贯穿的伤疤。
一条从万年前一点点往上增加伤口,另一条是从幼年带到现在。
陈亦辞转头,看向左逐。
眼神不像是在展示伤口,倒像是小学生为了寻求同类,于是展示出一样的玩具。
左逐盯着他的伤口,开口却没接他的话:
“你这是外伤,可以祛疤。”
陈亦辞点点头。
当时在孤儿院的时候,他沉默不爱说话,是被大家忽略的对象。
在火灾时,也是最后一个被救出来。
当时不仅被火灼伤声带,还烧伤了手臂,孤儿院里没有太好的医疗设备,又因为手臂是外伤,只是简单的给手臂消了毒包扎,永久性的留下了一个疤痕。
后来长大后,陈亦辞也去找过医院,医生告诉他可以做祛疤手术,但是费用是一两万。
陈亦辞平时种田赚的钱都是几块几块的零钱。
打那次,他后来就没去过医院。
陈亦辞诚实点头,做出一副小可怜的样子,撅了噘嘴:
“没钱做手术,可穷了。”
左逐望了他片刻,淡淡开口:
“我可以帮你去掉。”
陈亦辞惊讶愣住,片刻后释然。
对啊,在他面前可是无所不能的神明,别说祛疤,掌控天气都是易如反掌。
左逐静静望着陈亦辞,像是在等他点头。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陈亦辞轻轻摇了摇头。
左逐望着他,看不透他的想法:
“为什么,不是很想去掉吗?”
陈亦辞沉默。
他想留着疤,觉得这样仿佛神明就不那么孤独。
左逐孤独了几万年,自己只活了二十年,神明刻骨铭心的痛苦他无法理解,如果能让他离左逐更近一些,那留个疤也不算什么。
但又觉得这样的想法实在太蠢了,而且不好意思开口。
他默默坐得离左逐远了点,同时在心里默默祈祷:
这想法别被读心术读到别被读心术读到别被读心术读到……
他面上撒谎:
“习惯了,突然去掉不太适应。”
左逐没说话,像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就在陈亦辞心放下来时,清冷的声音笃定道:
“你想陪我是吗。”
问句,但用的是肯定语气,毫无疑问已经知道了陈亦辞的真实想法。
要不是这里是屋顶,陈亦辞就跳起来了:
“你又读心?!”
左逐不急不慢,端起水喝了一口:
“没有,我听见的。”
陈亦辞睁大眼,一片迷茫:“你听见什么了?”
左逐轻轻抬眼,身体前倾。
温热的呼吸声和竹叶的清香扑面而来,陈亦辞屏住呼吸。
细长的眼睫擦过他的脸,投下一片阴影。
月色安静温柔,只有风声和他有力的心跳声。
在清香迎面而来时,心跳紧张得几乎要涌出胸膛。
“你撒谎时,心跳跳的很快。”
左逐抬起眼,对上他的眼睛,眼神淡然,却摄人心魄。
陈亦辞紧张得张口失言,第一次感受到面前男人的压迫感。
左逐垂下眼,远离陈亦辞,斜靠在屋檐上,一瞬清冷出尘的样子又回来了,仿佛刚才不是他本人。
就在陈亦辞愣神时,左逐接着开口:
“而且这也是你会有的想法,是你会做的事。”
陈亦辞带着几分没回过神的呆呆问:
“是哪种想法?”
左逐淡淡看着天,语气平静说出两个字:
“蠢。”
陈亦辞是左逐见到的唯一一个,想着用自己曾经刻苦铭心的痛苦,换别人一点好受的人。
陈亦辞哦了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臂,有点失落。
果然,他也觉得自己想法很蠢,自己想得太多。
那可是神明啊。
活了几万年的神明,或许他根本不需要自己认为的同情和陪伴。
也或许是自己力量微小,给不了。
左逐喝了口茶,过了许久,又缓缓开口道:
“但是可爱。”
陈亦辞难以置信抬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什么?”
左逐一字一句认真的重复了一遍:
“但是可爱。”
陈亦辞愣了下。
刚才心里还一片暗沉,现在心里挤满了开心的五彩泡泡。
心里仿佛开了一朵朵小花,biubiubiu的从土里冒出泡来。
陈亦辞轻轻点点头,表面上一片平静:
“吃完了我就把碗收下去了,你早点睡。”
实则收碗的手都跳跃出了音符,快下楼时哼起了跑调的小歌。
左逐望着陈亦辞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勾了勾。
*
自打左逐来之后,家里一大家子果然规范了许多。
牛羊群定时出来自己放自己,鸡舍鸭舍变成了规规矩矩的学生宿舍,固定作息吃饭睡觉,舍里脏了就自己用羽毛擦一擦,生怕宿管左逐发现。
这天左逐正坐着看书,突然来了一大群人,扛着摄像机,带着几辆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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