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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夫君是前朝首辅(43)

    走进了,才看清那是本游记,自己找来放在这里给她解闷的。他一靠近,璨如便感觉到一阵凉气,她凑近了些,摸了摸他的手,却是凉凉的。你用的冷水?她不确定地问
    他嗯了一声,语意中带有沐浴过后的慵懒之感,走过来拿开她手中的书,将她揽在怀里。
    她心虚地咳了一声,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轻声道:冷水会着凉的,你当心些。
    他撩起她刚刚散落的发丝,用簪子盘了起来,又缓缓凑近她耳侧,说道:好,都听你的。
    又道:我说过的话是一直算数的,否则我怎么敢让你住进来。
    面对喜欢的人,他当然也会失控。可是,比起一时之欢,他更看重长久。
    京城
    内书房
    郑显高坐在上位,手中盘着一串紫檀佛珠,漫不经心地巡视了底下一圈,面色淡漠。两位内阁辅臣分坐在下手,户部工部两位尚书也单独赐座,其余官员便只能躬身侍立在一旁,战战兢兢地看着这场上位之人的争斗。
    皇上,臣以为,兴修运河之事,兹事体大,应从长计议,不可贸然。且,西北军饷切急,匈奴猖獗,当先顾戍边事宜。说话的是户部尚书姜贺,他年纪不算顶大,却留着一把又黑又长的胡子,与本朝崇尚面白肤净的风气反向而行,倒是他的一大特色。
    房熙遗毫不客气地讽他:姜大人神通广大,远在京城,对陈缭大人的事务倒是一清二楚。
    你这话岂能乱说,姜贺气急,颤抖着手指指向他,却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近日陈寿崆抱病,他势单力薄,在廷议上吃了不少亏,如今也只能把这口气咽下,来日再算账。
    郑显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又面无表情地收了回去。
    按理,姜贺应该先跪地请罪,撇清罪名,可是长久以来与陈氏一党的结盟,已经让他内心膨胀到了一定的程度,并未意识到这一致命的疏忽。
    郑显瞧着这一屋子的人,争论了一上午,也没争出个结果来,顿感失望。即便是他想要修运河,可如今也就是冷眼观战而已。他单单是坐在这儿,便能瞧清他这满朝堂的饱学之士、栋梁之才究竟是个什么德性。
    陈缭远在西北,都还有爪牙为他争利,手倒是伸的够长
    好了,别议了,都下去吧。他捏了捏鼻尖,神色疲倦,显然不想再听他们扯皮。
    众臣告安离去
    郑显倒是特意瞧了眼徐延,他走的稍慢,落后了几步,身形却比身旁的年轻人还要挺拔几分。
    内阁三位辅臣中,他显得尤为沉寂,早在先帝之时,他便坐稳了辅臣的位置,这么多年了,脾性倒是一如既往的淡薄。
    郑显径直起身,去了内书房东阁,他还有一局棋没下完呢。
    东阁与内书房是通联的,里头议了些什么,自是听得一清二楚。郑显越过屏风进来,见棋盘上已经变了天了。
    他笑道:你把事儿听清楚了,还能腾出手来给我翻了这局
    李宗仪又落了一子,才起身与他行礼。
    郑显又不是真的只是要他给自己破局的,不过,他随意看了看局,顿时觉得自己手中的白子烫手起来。这盘棋已经没有下下去的必要了,他把手中刚捻起来的子又扔回了篓子中,凝神说道,这手棋若已经这般,没法子下了,换做你,会怎么做。
    李宗仪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即便郑显养气功夫再好,刚刚那番争论相比也是让他窝火地紧。
    良久,就在郑显以为他不回回答时,面前突然出现一只手,将棋盘猛地一扫。那便换一局,改的彻彻底底就是。
    这根本就不是运河修建与否之争,这是朝廷运行体制的问题。可是现在,修与不修,倒全依着这几个重臣了。
    入夜,李申心肝儿一颤一颤地,抖着手敲开了他主子的房门。
    茯苓姑娘的信他低声道,又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男人刚刚沐浴过,身上却还留着淡淡的药味儿。他接了过来,转身朝窗边走去,纯白的寝衣松垮地套在身上,露出的胸膛泛着一丝病态的白,上边儿还残留着滴滴水迹,随着步子的移动而滑入衣衫底部。
    李申不甚明白,京城离平江虽不近,可也不算远,既然思念,何不抽个空儿前去看看。茯苓姑娘毕竟是高娘子的人,她行事定还是要顾忌女主子的意思的,这两年多下来,高娘子与夫人的情分早如同亲人,哪里会再如从前那般事无巨细地与主子言明夫人近况。
    不过他好歹多了个心眼子,高娘子不顶事儿,茯苓这丫头还是能用用的。
    不过,这信
    果不其然,他还没回过神来,那边儿已经啪的一声收了手中的宣纸,指尖已经握的发白。
    李申别过脸去,他心里也慌死了。谁知道茯苓这丫头胆子恁的大,大太太那位侄子跑去平江快两年了,瞒得死死的,这下可好了,等人俩已经在一块儿,再来这么一出,真是够要命的。
    主主子,若不然,您去看看吧。
    若他自私些,当年留了她在身边,如今也不至于变成这样啊。
    窗户没有关严实,留了个缝透气,李申细心地在那儿熏了些驱蚊虫的香,只是刚刚一阵风过来,给那窗户吹开了。
    一缕清冷的月光,透过那个小小的口子照了进来,衬得窗前之人面色如玉,冷如白霜,无甚烟火之气。
    春日过去,转眼就要入夏了。
    树上繁密的枝叶中,陆陆续续传来蝉的鸣叫声,咿咿呀呀,璨如却没有感觉到浮躁。
    这天上午,璨如抽了空回了高悦自己的宅子。高悦刚刚出去了,门房瞧见她还有一丝惊喜。
    她径直往后园走,过了垂花廊,视野立时就开阔起来。那里有一片宽大的场地,还圈了块儿不大不小的地专程种植草料。郁郁青青的一大丛,有的冒尖儿的地方给折了一块儿,看着秃了不少。
    她笑出了声,忙去一旁的草棚中看那逐渐躁动起来的家伙。
    她在平江,也已经几年了。欢宝腿上有伤,一直不爱出去走动。璨如只能偶尔牵着它去郊外走走,连骑都不敢。
    女主人来了,这家伙高兴地围着转圈圈,不时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像是在控诉她为什么来这么晚。璨如好笑地拉它去一旁的草丛处,拔了些新鲜的喂给它。
    欢宝也是有些小脾气的,还不至于被人一把青草就糊弄了。它一口咬掉她手上的食物,还不甘心地晃着大脑袋蹭蹭她,力道不算小,差点儿给她撞地上。
    璨如知道这家伙闹脾气了,连忙好声哄道:下次我会早些的,不好意思嘛。
    这边一人一马,安静地相处着,另一头,高悦也回来了。
    她看着后院这一大一小,竟是有些恍惚。璨如从李家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想要,只是花了大工夫把养在郊外庄子上的那匹马带走了,路上磕磕绊绊走了许久,都是为了照顾这匹腿上有伤的马儿。
    听絮儿说,这是李宗仪送给她的。
    高大而强壮,很符合那人的审美。
    这几年,倒是让她养的很是漂亮。
    璨璨她喊道
    璨如回过头,看见是她,高兴地迎上去。高姐姐,你看看,它生气了。
    璨如抚摸着欢宝漂亮的鬃毛,半个脸凑过去,也学着它的样子蹭蹭它,这家伙居然还很有节奏地踩了踩蹄子,一副很舒服的样子。
    这姑娘每次来看它,都比平常其他时候要高兴的多。一时间,高悦也分不清,她到底是因为单纯喜欢这匹马而开心,还是因为送这匹马的人,依旧没能从她心里抹去。
    不过,她只是一个旁观者,介入过多,反而不美。
    两人随即聊起家常来。
    高姐姐,你跟元殷怎么样了。璨如抓了一把草,抬头去喂它,一时不防,被蹭的后退半步。
    她一直觉得张元殷是个小孩子脾气,性子也不定,原来对自己的喜欢也只是匆匆一瞬间而已。后来,他与高悦不知为何关系渐渐好了起来,如今相处的倒也和睦。
    他开心,我开心,那便好了。我不也不愿意去想以后怎么样,日子一天天就这么过下去,不好么?难道还要像从前那样,给自己找一个枷锁,套的牢牢地,不得自由,那何必呢。她说话很慢,却不见疲惫,想必在这段关系中,她也是愉悦的。
    高悦也学着她的样子,抓了草料去喂它,又道:那你呢?房嘉言这半年来,已经往京城跑了不知道多少趟了,他母亲身体好好的,哪需要他大老远地回去侍奉,你心里就没个数?
    她毕竟在京城那么多年,有些事儿,听得比璨如这傻丫头清楚。
    看这样子,他母亲是知晓了。
    璨如原本抚在欢宝背上的手,忽的顿住。
    若你不是非他不可,那便早些断了吧。不管是对他,还是对你,都好。高悦清楚,婚姻对于京城那些修成精的人来说,不过就是利益的牵绊而已。现在看来,她还不算陷的很深,长痛不如短痛,早些抽身,是最好的选择。
    马儿高大,她站在欢宝身侧,竟被衬得过分娇小。那姑娘半低着头,耳垂上的青玉石轻轻摇晃着,沉默了许久。
    高悦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凑过身去,半掩着声与她道:半个月前,圣上斥责了陈老大人,停了姜贺大人在户部的职如今,他老人家正在家中养病呢。
    换句话说,房老太爷的势,渐渐要压过陈氏一党了。
    所以,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若是让人抓住了长孙的把柄,或者是软肋,其中后果,是不可估量的。
    这时,一阵带着暖意的风吹过来,扬起了欢宝身上的鬃毛,他开心的甩了甩尾巴,还用大大的脑袋去蹭不知为何突然就停下给它顺毛的姑娘。
    过了许久,璨如才渐渐抬起头,目光静静地看着远处那扇木窗。
    我知道的
    声音微乎其微
    她都知道的,朝夕相处的人有了心事,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呢。
    她的难过好像都藏在了心里,面上依旧笑意盈盈,不露分毫,可是却能让人从她的只字片语中感受到。
    璨如懂得取舍,高悦本应该欣慰,可此时,却莫名觉得有些残忍。
    房嘉言很好,好到高悦有时候都羡慕她,能让这样的人为之倾心。可是就是因为太好了,在某种程度上,璨如抓不住,也不敢去抓。
    作者有话要说:
    小作者从前是读者的时候,经常喜欢男二比男主多,半夜给自己心疼哭也是常事。
    现在笔到了自己手里,才知道原来这么难过
    嘉言应该会有一个结果的,正文没有,番外也会有。
    第69章 蚀骨
    天色渐晚,红色的霞光打散在瓦檐上,白色的云彩镶着暗金色的边,欢宝躁动地踩着蹄子,围在她身边儿打转儿。
    我要走了,下次再来看你。璨如摸了摸它漂亮的鬃毛,然后回了竹园。
    管事告诉她,他在书房,已经忙了很久了。
    璨如去小厨房要了一碗银耳羹,端了过去。这些天他喉咙不甚舒服,像是上火的迹象,厨房便常备着些羹汤,他喝了能好受些。
    许是有些热,书房的门是敞开的,她敲了两声,便走了进去。
    他埋首于书案,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
    璨如没有打扰他,端着托盘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一身青衣,一管羊毫,一张泛着古朴颜色的纸。
    他静坐于其间,认真地书写,不时去翻看桌上的书卷,做好标注。璨如很喜欢他这个样子,这一刻,他就单单只是一个在家还忙于公务的年轻人,自己能在闲暇的时候给他添上一杯茶,或者去给他添添乱,这样时间会过得非常快,而且很开心。
    她往前走了一步,影子压在了他的书页上。
    下一秒,她便落入一个充满松香味的怀抱里。你来多久了,怎么不唤我?
    她手里的汤被放到了桌上,好在他手稳,一点儿没洒出来。璨如好笑地推开他,这是给你喝的,你放那么远做什么。
    我怕烫着你他受不了两个人这么远的距离,锲而不舍地把她拉了回来,稳稳地抱在怀里。不急,我先抱抱你。
    他很喜欢把她揽在怀里的感觉
    严丝合缝,没有距离。
    她悄悄探出头,嗅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带着笑意问他: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抱我?
    他身上少见欲望,却对抱着她这件事,颇为执着。
    男人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思索了片刻,没能给出答案。
    等我知晓了,再告诉你。
    余晖落下,侍女来传饭,璨如拉着他出了书房。只是在半道上,陈管事匆匆赶来,与他说了几句什么,璨如感觉他心情不似方才那般好了。
    两人用过饭,他扣着她的手,说道:家中有些事,明日我要回京一趟。
    室内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她轻声道:好
    沐浴过后,她回了自己的房间。
    今夜的月光真的很美,清冷地像超脱凡尘的仙子,高傲地踏在云端。她反而睡不着了,踢了一双轻巧的鞋子便去窗边看那轮明月,烛光偶尔扑闪,有些昏暗。
    絮儿已经睡了,周围安静地没有一点声音。
    她悄声推开了房门
    与她相邻的房间内,那人已经睡着了。屋内熄了烛火,她看不太清,手碰着了多宝阁上的花瓶,发出一声轻响,她提着心扶正了,庆幸他没醒。
    然后轻手轻脚地爬了上去
    黑暗里,她突然听见一声压低的叹息,随即给她掀开被子,把她包了进去。
    睡不着?他道
    嗯
    她为什么睡不着,房嘉言心里清楚。
    他需要时间
    璨璨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从头顶到发梢,很慢很慢。
    璨如喜欢他这样的触碰,比亲吻更让她觉得温柔。等你回来,我们去钓鱼吧。她蹭了蹭他的胸膛,轻声道。
    至于为什么是钓鱼,纯属是因为她喜欢鱼儿上钩的那种感觉,兴奋且有满足感。
    好
    第二天,她起的很早,若放在平日里,是决计叫不醒她的。
    舍不得我?他回头
    璨如正在给他整理衣裳,不妨他倏的凑过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嗔道:才不是
    不过,美人即便是生气,也是漂亮的,正如那双如晨露般清澈透亮的眸子望过来时,他依然觉得呼吸滞了一刻。
    眼下的每一刻,房嘉言都希望再慢一些。不知怎地,这次回程,让他很不安心。
    等我回来他亲了她的额头
    璨如给他整理衣领的手忽的一顿,霎时有些恍惚。
    这句话,她听到过很多次。
    不过很快,她收敛了神色,笑了笑,没有回答,转而去给他拿包裹。这里面有一些路上要用的,昨夜已经清点好了,只管带上便是。
    只是,后来,她还是把那枚银蝉放了进去。
    临走时,她第一次主动抱了他。路上小心。
    他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耳垂,然后转身上马。
    璨如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
    直到越来越远,再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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