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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夫君是前朝首辅(9)

    除了官服,姑爷从前穿的衣裳不是青的就是白的,哪儿有什么鲜亮的,他上哪儿给他找去。阿银嘀咕着给他翻找放置在书房壁橱里的衣服,都快愁死了。
    吼
    他眼前一亮,还真有。
    一件绣如意云纹的绯衣,齐整地叠在壁橱里。不过明显有些旧,料子跟府里主子用的比略显粗糙,但胜在手艺好,看得出来绣这件衣服的人是用了十分心的。
    有就好
    他小步跑着去给外头的大爷送衣裳。
    赵序坐在外头,双手托着头仰靠在椅背上,腿还搭上了红木桌子,可不就是一副大爷样儿。阿银看他这样子,莫名有些发怵。他拿了件半旧不新的过来,姑爷会不会觉得他故意的。
    忠明侯府东院
    穿过游廊就是那老头儿的书房。
    赵序漫不经心的往前走去,过游廊时顺手折了根细枝子叼嘴里,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一身绯衣服,张扬肆意,他容貌又好,路上有结对儿的丫鬟对他行礼,都悄悄回过头去看他。
    他也不在意,径直去了书房。
    你还知道过来,他脚还没迈进门,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书桌后站着的,是忠明老侯爷。一道犀利的目光将赵序上上下下扫了一遍,面无表情的看着踏步进来的人。
    你怎么又和纯韵吵,她身子弱,你就不能顺着她一些么,姜重焘重重的搁下笔,显然对他很不满。
    他喟叹一声,好似无奈般说道:我老了,你是我唯一的女婿,只要你对纯韵好,我有的将来还不是你的。
    赵序扯了扯嘴角,忍着没嗤出声。姜纯韵什么样,老头子会不清楚么,她就是给姜重焘养的太不知所谓了。也不知道她那些阴私手段,是不是从她老子身上学的,父女俩像了个九成九。可以说姜纯韵唯一没学会的,就是掩饰自己的喜怒。这一点跟他父亲比,可差远了。许是姜重焘的地位,给了她过分的自信,觉得谁都得捧着她。
    父亲说的是,等她气儿消了小婿立马去接她
    他话是这么说,脸上也带着笑意,可就是让姜重焘觉得这女婿今日哪里不太一样。
    翁婿两人又在书房里叙了会儿话,赵序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周围灯火也逐渐点燃,天空换了个色彩。
    他出来后直奔府外,正在套马的阿银都能感觉到他的心花怒放。嘿,姑爷穿这身竟然出奇的好看,他战战兢兢捧过来准备挨骂的时候,他主子居然沉默了许久。
    对,是许久!
    不过最后赵序还是穿上了,且心情肉眼可见的变的十分的好,跟他说话都没再阴阳怪气的。
    主子,您要的马,这短短的几个时辰,他的称呼已经从姑爷变成了主子。
    阿银也摸不着头脑,这天都快黑了,赵序要去哪儿。看这样子,应该还要出城,去见老爷之前特意吩咐他挑一批精壮的马。不过做下人的都懂,不该问的要学会闭嘴,闭嘴才能保平安。
    赵序平时走路都不紧不慢的,今日竟然大步流星走来,一跃而上,只留下一句:姜重焘问起,你就说我母亲病了,前去探望。
    然后控住引绳,挥鞭而去。
    阿银一愣神,好似想起什么,大喊道:那小人怎么跟夫人交代啊。
    告诉母亲,我去顺源,一日便归,声音从老远处传过来,差点消散在风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依旧是阿序的主场~
    第13章 是他
    晨间,絮儿正给璨如梳妆。
    一头浓密的长发如瀑布般铺散开来,垂至腰际。絮儿握着梳柄,给她一点一点通开,然后细致地抹上发油。
    清淡的香气涌入鼻尖,璨如捻起一缕长发又嗅了嗅,恬淡清雅,好闻的紧。
    她问:这是什么香?
    絮儿见她又侧过头去闻,知她喜欢,是茉莉花的味道。前些个儿大太太着人送过来的,您那时忙着,便没顾上。
    璨如打量着桌上那只青底彩绘纹样的瓷瓶,笑道:这么一瓶精致的小玩意儿,怕是金贵的很吧。她拿在手里掂了掂,分量也是不轻呢。
    絮儿抹完发油,又给她描眉,夫人,大太太娘家在京城富有盛名,深得天子看重。当年这门亲事是老太爷亲手敲定,门当户对谁也没什么说的。大太太腰杆子硬,掌家这么多年,谁不敬服?
    听说,大太太娘家侄子今年下场,还夺了魁首呢。不过是因着年头不好,灾雪连天的,太太不好放开了庆祝,只自个儿院里派了些喜糖沾个好兆头。
    絮儿只要开了头,嘴皮子就停不下来,各房各院儿的八卦她都能给你道个一二三四出来。璨如虽喜欢听趣事儿,可也没这丫头那么八卦,也不知是随了哪个。
    你现在胆子肥了,敢在背后谈论太太了,璨如存了心逗弄她,手伸到絮儿的腰间快速挠了一把,然后一步并作两步跑开,边跑边笑。
    哈哈哈,絮儿最怕痒,随便哪儿挠她一下都是要着恼的。
    看着自个儿主子跑远,她急道:夫人,您的妆。
    璨如急哄哄的从内室到外间,出门没刹住差点儿撞李宗仪身上。男人双手托住她要往下倒的身子,板起脸道:跑那么快做什么,后边儿有鬼追你吗。
    若不是自己刚好在这,她这漂亮的小脸儿怕是要留疤了。
    璨如自知理亏,殷勤的转到后面去给他推轮椅,笑嘻嘻地道:这不是您刚好接住我了嘛。
    李宗仪冷哼了一声,眼神都没给她一个。
    过来
    璨如愣了一下
    是在叫她吗?不会要训她了吧。
    小姑娘磨磨蹭蹭的又转回他跟前。李宗仪抽出帕子,给她细细的抹了抹眉间处,然后又淡然的收回去。
    下回可不许这般冒失了,他缓声道。
    璨如愣愣的,又伸手自个儿抹了抹。想到某个可能性,她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她忘了刚刚絮儿是在给她画眉了。她跑的那样快,最后涂成了什么样儿,可想而知。
    她尴尬的咳了一声,默默转过脸去。
    啊,郎君我来推你吧,她好像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抓了他的椅背就要推他走,那急于掩饰的小模样儿看的他想笑。只是为了维护小姑娘的面子,他强忍着没出声,只唇角微不可见的扬起一丝弧度。
    絮儿追出来的时候听见了两位主子的声响,便没跟出去,候在了内室。
    璨如脸上的痕迹虽被擦过,却还是留了一道淡淡的印子,这一笔画的不轻。璨如自己都尴尬,进门就撒开手去找镜子。絮儿虽有心理准备,可看到那笔直接带到脸上的痕迹,还是噗嗤一声笑开了。
    璨如瞪了她一眼,重新坐回妆台上。这回倒是乖乖的,没再乱动。
    她百无聊赖的等着絮儿给她擦净重新上,一边一下一下的转动手里精致的瓷瓶,一边试图与李宗仪搭话。
    郎君,我今日抹了发油,你可有闻出来是什么味道的,她语气欢快,显然是极喜欢。
    李宗仪在她撞上来的那一刻确实闻见了,味道比较淡,却又让人无法忽视。香气雅致,韵调绵长,适合女儿家。
    是玉兰吗,他猜测道。
    璨如眼珠一转,仿佛终于抓住了一个他不熟悉的领域,开心的说道:错啦错啦,才不是玉兰,是茉莉啦。
    玉兰香浓郁,茉莉清淡些,她喜欢好闻的味道,尤其是花香。在府里无聊的时候,她会趁着天暗带着絮儿去园子里拾落花,用来做香包什么的,那时不管是下人还是主子,都很少出现在园子里,她可以拾到很多。
    璨如的妆收拾好了,她回过头去,李宗仪正拿了本书悠闲的翻动着。她想到刚刚在他面前丢了丑,坏心顿起,摸了那个瓷瓶儿就要往他那边去。
    李宗仪知道她在靠近,却没管她,兀自翻动着书页。
    郎君,你在看什么书,她搭话。
    李宗仪随口道:一本游记。
    噢
    她又搭声,讲的什么呀。
    远游天竺的故事
    然后室内就安静了下来
    李宗仪等了一会儿,见她没了动静,反而有些诧异。按这姑娘能折腾的性子,这会儿就消停了显然不太正常。果然没一会儿,她身上的那抹香气渐渐浓郁起来。他回头,璨如正手忙脚乱的收拾她的作案工具,两手背在身后,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李宗仪的头发丝毫不逊于她,只是璨如的摸起来柔软些。她悄悄将发油倒了些在掌心上,尽量轻地抹到他的发梢部分,一边抹一边分出心去瞧他有没有发现。
    味道越来越浓,李宗仪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只是没想到她那么大胆,敢往他头发上抹。
    李宗仪想也不想,抄起手上的书往璨如额头上轻敲了几下。这丫头要再不约束着些,日后怕是要掀房顶的。
    啊
    璨如额头吃了几个暴栗子,连忙捂紧死活不让他再敲。
    怎么能这样,只许您笑话我,就不许我捉弄捉弄您了?
    李宗仪看一副她强词夺理的模样,知晓与她说理是说不通了,有这功夫还不如自己安静坐会儿,闭目养神。
    他扫了眼面前的姑娘,淡扫蛾眉,朱唇轻点,难得梳了个高髻,露出修长洁白的颈子,倒有几分端庄大人模样。不可否认,她今日是极美的。
    璨如注意到他的目光,欢喜地转了个圈儿给他看,兴冲冲地道:好看吗?
    李宗仪很应该说句实话,不过他突然又不想称了她心意,这丫头近来飘的很,你这是要出门去?
    他答非所问
    璨如却傻乎乎地跟着他的话走,诚实地回答道:是啊,走前老太太嘱咐我去看看各处的庄户。今年年节不好,老太太想着能不能帮衬他们些,吩咐我去看看。
    按理来说,老太太身边有跟了多年的管事娘子,再不济托给她两个儿媳也是使得的,怎么也轮不着这个才嫁过来两年的孙媳妇去做。其实没那么复杂,老太太就是年纪大了,最讨厌麻烦,这现成的两个人去了庄子上,那休养的时候顺便把事儿办了,这不是皆大欢喜么。
    李宗仪嗯了一声,随即搁下了书本去拿两人的大髦。他可没打算让她自己去,这小孩子在家里憋坏了想出去溜溜可以理解,但身边还是得有人看着,不然丢了上哪儿找去。
    璨如继续摆弄着她的发髻,非要用手去扶着。她平日里懒得很,头发只梳最简单的样式,衣裳总是常穿的那几件,胭脂水粉更是懒得摆弄。不是她不喜欢,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谁不稀罕,只是她嫁到李家后桩桩件件都让她提不起兴趣来,一来二去也就歇了这摆弄的心思。从前跟赵序在一起的时候,她那是样样儿都精通的很,她周围的小娘子都嫉妒她。
    哎
    怎么想起那个负心汉来了
    她使劲儿甩了甩了头,把这可怕的想法从脑袋了倒出去。
    走了,是李宗仪的声音。
    各家庄户倒是好安排,老太太今日使了身边的老嬷嬷前来,李宗仪作为主子点个头就行了。最后她成了最闲的那个,只能百无聊赖地跟着。刚刚实在是闲的没法儿,趁李宗仪听事,偷偷跑出来透口气。
    田埂上的雪还没消融,璨如身上裹了件蓝色的大髦,今年刚做的,十分暖和。田地上土和着雪,黄白相间,时不时冒出几根树杈子,倒也没什么好玩儿的。
    不过总比在里头当个背景板好
    嗒嗒嗒嗒
    凌乱的踏步声响在空旷的田野上,分外清晰。璨如疑惑,马是稀罕物,轻易不能得,怎会出现在这乡野处。远处一个黑影逐渐靠近,璨如怔怔地想看个究竟,马蹄快步踏来扬起一阵沙尘,迷了璨如的眼,酸的她直流泪,她立刻蜷起食指去揉搓。
    吁
    一道男声响起,干净利落,马蹄声止。
    璨如的手突然顿住,心脏漏了一拍。
    是她眼花了吗,怎么那人看着如此眼熟。
    哎,自己真是年纪轻轻就昏了头,他怎么会在顺源,这会儿指不定在京城享受高官厚禄呢。
    片刻的怔楞后,她放下揉在眼上的手。因为用力揉搓过,上面起了几道微红的血丝,眼尾也是红的,哭过一般,可怜极了。
    赵序用了一夜,中间换了三匹马,兜兜转转才找到这里。他日思夜想的人啊,没有冰冷地躺在他怀里,就这么俏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他一夜奔波,连口水都未曾喝过,冷风吹破了他的唇,裂出一道道纹路,双眼也泛着血丝,却满是星光毫不避讳地看着她。
    姑娘很年轻,与他记忆里的人儿有一些出入。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人整个搂住,完全嵌在怀里。
    第14章 相见
    赵序,你疯了,放开我
    高大的男子将她用力箍住,璨如觉得自己就像一条离了水的鱼,下一秒就要窒息在茫茫陆地上。她整个人都陷进了赵序怀里,论她怎样挣扎男人都纹丝不动。
    日思夜想的人此刻就在怀里,赵序的心仿佛又重新活了过来。没有她的一千多个日夜,他没有完整地睡着过一次。每次刚入眠,梦境里都是她声声的泣诉,哭成泪人儿的姑娘责问自己为什么没保护好她。
    璨璨,别动,就一会儿
    我马上就走
    他的嗓子长时间受风干涩又胀痛,已经疼得快要说不出话来。璨如从没见过他这般低迷的样子,就连那日这负心男人抛下她一个人独自离开也不曾这样。
    他哪根弦又搭错了
    璨如抵在他胸前的手却真的没再挣扎。倒不是她心疼这狗男人,她对赵序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这个人出身微寒家世不显却才华横溢,在同辈学生中向来都是出类拔萃的那一个。当然,他的自尊心胜负欲也极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从不反悔。
    赵序现下看着明显不太正常,她怕若是惹恼了他,这男人会不会做出什么更疯的事儿来。虽说两人已经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但他至少不会伤害自己这一点璨如还是可以肯定的,要不然她一心扑在赵序身上那几年不是喂了狗。
    不对
    就是喂了狗
    你来做什么,你不知道我恨你恨得要死吗。还敢回来,你就不怕我一刀下去咱俩同归于尽,她高声道。璨如动弹不得,却不想任这人随意动作。想起当初的事儿就气得肝疼,之前还觉着自己放下了,想在看来,放下个鬼,她与他怕是要做一辈子的仇人。
    她只能嘴上刀子,又不敢跟他动真的。你问她为什么不喊人?
    笑话,她跟赵序的事儿稍微一查就知道了,这孤男寡女地她一喊,不上赶着给人送把柄呢么。
    赵序右手扣在她后脑上,微微低头,鼻尖尽是熟悉的气息,将他狂躁激动的心瞬间安抚下来。他爬上高位的那几年,手里不知染了多少人的血,有罪的无罪的,都累成了白骨。每每回想,他都忍不住怀疑,那些血债最后是不是都报在了璨如身上,以至于最后,天地苍茫,只留他一人痛苦地活着。
    璨璨
    喊什么呢?
    璨璨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面无表情道。
    他不停地唤她的名字,到最后璨如骂都懒得骂他了。这要换她从前那会儿,能给他脸挠花了,还容得他这般。
    谁知道这男人在发什么疯。他现在不应该在京城么,突然离京他想干什么?赵序两年前离开顺源后,再也没回来过。若说是专程回来找她的,璨如都会淬一声见鬼了。要来他早来了,用得着等今天。看这模样,她忍不住恶意地猜测,是不是京城那位位高权重的老泰山把他压地太死,伤心绝望之余才想起来她这位温柔解意的前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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