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吃,她把之前想好的要很认真的夸一夸他的事,瞬间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只鼓着腮帮子道了一声好吃,然后便没再抬头看他。
李宗仪看她震惊的样子,温声笑了笑,看她的样子,做的应不算难吃。
只是
他低头端详着自己的双手,入眼的是苍白透明的皮肤,包裹着修长的骨节,腕上紫色的手筋根根分明,细如丝弦,透出一股淡漠苍凉的味道。
不知为何,有些事,他动手就会做了,仿佛是肢体记忆一般。可是他也从未听过,自己下过厨
他微微阖下眼,遮住心底的疑惑。
璨如此刻满头大汗,口中的快感蔓延到全身。她吃东西很秀气,看着小口小口,其实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她其实吃的极快,那碗面没多久就见了底。
看她额头上尽是汗珠,鬓边的碎发贴在脸上,小脸通红通红。李宗仪将轮椅转了个方向,出去用水打湿了帕子递给她。璨如现在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自己倒是吃的欢,旁边这个忙活了半天的男人连她一句道谢都没捞着。
她别别扭扭的接过帕子,小声说了句:谢谢。
李宗仪要的哪是她的道谢,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面前的小姑娘一直陪着他,加上自己年纪比她大些,多照顾她也是应该的。
好了,这下不饿了,可以去睡觉了吧,他的声音贯然温和。
璨如得了便宜,哪有不应的,那张明显非常愉悦的小脸上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很顺手的推着他的椅背往外走。
漆黑的夜晚,只有一盏有些昏暗的灯,满面笑容的少女推着轮椅上的男子,安静的走在风雪里。
郎君,你什么时候会做面了,还做的这般好,道路上响起姑娘轻快的声音。
男人无奈叹道:有只小馋猫半夜翻来覆去一直不睡觉,还不听话偷跑出来,你说她该不该挨骂。
姑娘闻言,缩了缩脖子,羞赧道:哎呀呀,郎君脾气最好了,我吃饱了马上就会睡着的。
好了,别贫嘴,快走,若是冻着了吃药你又要耍赖
噢,那我走快点,你也别着凉了
两人一个推一个坐,影子逐渐拉长,印在一层厚厚的白雪上。
京城
宣平侯府
这座府邸宅院很阔,三进的院子,大门敞亮,走马门楼上安走兽,影壁墙上画着小儿拜寿的图景 ,抹砖对缝,方砖墁地。夜幕落下,各间房室都隐隐约约亮着烛火,将这清冷寂静的夜晚涂抹的更有温度。
宅子的主院住的是宣平候夫人高氏,屋内烛火通明,将内室的装横照的清清楚楚。高氏披发端坐在妆台前,身后一位看着有些年纪,面容肃然的嬷嬷在给她一点点的护理头发。
宣平侯李徽垂手立在书桌旁,手中拿着从顺源寄过来的信。薄薄的两张纸,道明了近来顺源灾后的情状,老太太挂念他,又添了些细碎的琐事,无非就是天冷要记得添衣,公事要紧也要注意身子这些话,最后还言明了李宗仪的近况,道他已前往郊外养伤,性命已无大碍之类的。
高氏端凝着光滑的镜面,女人眼角的细纹在烛光下隐隐约约。她叹了口气,原道美人终会迟暮啊。即便旁人都来安慰你,岁月沉淀的女人自有其韵味,哪是那些年轻稚嫩的小姑娘可比的。
这话,她只当个笑话听。
哪个女人,眼看着自己容颜衰老,皮肤松弛,会无动于衷的。
高氏微微侧身,目光转向书桌旁的男子。暖黄的烛光下,他细致地翻动手中的信纸,
面容凝重,却依旧俊郎。
二爷,大哥那边怎么样了,她缓步上前,知道他在看顺源的信,不免也有些担心。她的长子刚刚入仕,若是这时候大房那边儿没有稳住,难免波及到他。
李徽有一刻沉默,将信递给高氏,现在形势尚且可控,大哥的意思是先行安抚好民众,摸清对方的底细再决定如何安置。
高氏快速的看完信件的内容,眉心紧皱,她也意识到了此次问题的严重性。
大哥做事向来稳妥,想必不会有太大问题的,高氏道。她这话说的不算有底气,也不知是在安慰丈夫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李徽嗯了一声,不欲多说。
对了,宗仪的伤没事儿吧,高氏撇了一眼丈夫,假装不经意问道。李宗仪夫妻两一直在顺源,她对外就说老太太舍不得幼孙,自小带着长大,离开了身边恐难免伤情落泪,坏了身子。
男人凝思片刻道:母亲说伤的挺重,谁都不记得了,不过性命倒是无大碍,他叹了口气,你辛苦一下,挑些参药送去,那小子混账惯了,这次算是让他吃个教训。
说完,转身离开。
高氏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李徽看着对这个远在祖宅的儿子漠不关心,其实骨子里还是心疼他的,毕竟是他的血脉,哪能真的冷眼看着他落得一身伤病。
可李宗仪不是她肚子里出来的。
第10章 甚痛
屋里烧着炭,倒也暖和,夫妻两人一个坐在绣凳上打络子,一个闲适地倚在榻上看书。屋内的帘子都拉上了,烧了许久的炭火,透出的暖气四散在屋里,让人身上软绵绵的。
李宗仪腿上盖了一床薄毯,临窗而坐,手上握着一卷书册。指尖不时翻动书页,偶尔在某处停顿,仔细思索。
前朝最后一位皇帝是由外戚扶持的,又自小长于宫廷内官手里,说是被养废了也不为过。少帝在位期间大兴土木,广征徭役,一座座高楼殿宇拔地而起,又喜好奢华,爱美酒美人,荒废朝政,以致大权尽数落入外戚宦官手中,朝廷日渐衰微,各地势力纷起夺位。
所以历经多年战乱后,先帝建立大魏,国力依旧衰微,人心疲敝,国库亏空,很多事都是有心无力。
单这次雪灾来说,朝廷各方面的制度政策就很不合理,地方官员也未尽职补救。
李宗仪放下手里的书册,看向窗外。人间失色,茫茫一片白,树上的雀儿落到地上,踩出的印子立刻就被盖住了,不留一丝痕迹。
这时节,不止人难过,这树上的小东西也难过。
璨如不是能静的下来的性子,在府里好歹还能拘着一些,装装样子还是能够的。只是这一出府邸,李宗仪又纵着她,性子更飘忽了。
絮儿坐在一旁给她理彩绳,那些各种颜色的线缠在一块儿,璨如眼睛都要看晕了。
絮儿一点都不敢松懈,一边翻着彩绳一边盯着自家夫人,夫人,您再扯这线就要断啦,絮儿忙从她手里救过那个打成一团的梅花络子。
咳咳,璨如尴尬的松开手,絮儿这些天不知教了她多久,最后就得了这么个翻成一团的玩意儿,她万分惭愧。
璨如不想承认自己手笨的很,趁絮儿给她重新理那个打坏的络子时,悄悄挪到了窗边透口气。
她看见李宗仪正望着窗外出神,璨如不禁疑惑:外边儿有什么好看的,一片白茫茫的雪,什么颜色都没有。
郎君,你在看什么呢,她踢了鞋子上榻,也凑到窗口去看。
什么都没有呀,璨如嘟囔着。
李宗仪敛眉,将她拉了回来,本就没什么,在想事情而已,偏你好奇,他将她扶正,两人相对而坐,中间有一张小几。
璨如撇见桌上那本书,封皮上写着周什么要,李宗仪的手压着半边儿,她看不见全部。她微微直起上身,一双眼睛明亮的盯着他的手,十足的好奇样儿。
李宗仪察觉到她的视线,轻笑了声撂开手,说道:是《周伦治要》,你想看看吗
璨如好奇的目光顿时收了回来,只冲他微微笑了笑然后把头转向窗口。她才不想看呢,就算她不科考也不至于没有听说过周伦这个名字,前朝大儒,官至宰辅,他的文章连赵序都头疼,别说她了。
不过话说回来,赵序虽为人趋利,在读书这方面却是不可否认的有天赋。文辞章句,典故源出,都是信手拈来,长的也好看,不怪她那么容易就陷进去了。
这么想来,同他有过一段,也不算亏,璨如努努嘴,漫不经心的想着。
郎君莫不是在笑话我,周伦大人的文章我一个闺阁女子怎读的懂,璨如非要刺他一句。
这带刺的话从小姑娘嘴里说出来软绵绵的,李宗仪捏住杯耳将茶杯端至唇边,低头轻珉,掩饰住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罢了,他要是笑出来小姑娘又该恼了。
他搁下杯盏,和声道:你若想学,我教你。
璨如心下微惊,如今少有人家愿意让女子接触书本经义这些东西的,就算是有,那也仅限于豪门贵族家未出阁的姑娘。李宗仪神情内敛,面容平静和缓,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认真征求她的意见。
你真的愿意教我吗,璨如试探的问道。主要是李宗仪的样子真的很认真,好像只要她点头,剩下的交给他就好了。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璨如难免心动,在这个世道,知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她学到的,就是她的财富。以后若是真的离了李家,她也多几分安身立命的底气。
他没再回答她,把手里的书合上,开始慢慢的与她讲。
周伦大人生于大齐明德六年,三元及第,前朝宰臣,主持过科举改制,重修过大齐律法,在任期间走过了大半个齐朝,可以说是他将前朝的寿命至少往后延了四十年,他是大齐的幸事,李宗仪言语清晰和缓,璨如听的一点都不费劲。
她两手拖着下巴,听的认真,又有些疑惑,周伦大人如此功绩,为何晚年却被幽禁了呢,还有那个那个,那个赵序十分推崇的人,她有些想不起来那个人的名字了。璨如使劲拍打自己的头,想不起来又急得很。
噢,那个李雍齐,她激动的直起身子,他也姓李呢。
李宗仪听到这个名字,瞳孔微滞,不知为何,心底喘不过气来。他当然知道这个人,他存在于周伦大大小小上百篇著作里,或赞扬,或喜爱,或批评,或教导,是周伦最得意的学生。李雍齐,字宗仪,明德年间生于顺源,十六岁拜于周伦门下,二十七岁接替老师成为大齐最年轻的宰辅
璨如右手在他眼前挥了好几下,他又走神了。
郎君,怎么了?,她担心自己说错了,每个学生都害怕被批评,就算这个老师是自己的夫君也一样。
李宗仪回过神,按住她晃来晃去的手,今日便如此吧,这本书给你,你先粗略看一看,我后面与你细讲。
他把书放到她手里,然后整理自己的衣裳。
郎君,你要出去吗,近日天冷,若非必要两人都是不会出去的。
李宗仪掀开毯子,他的腿还没好全,不便下床,璨如忙上前扶他。
我回一趟府里,很快就回来,你不要乱跑,他叮嘱完就转动轮椅往外去,也不让璨如跟着。她看着桌上那本留下的书,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宗仪确实是回了李家,哪儿没去直奔藏书阁。
为了安静,书阁建的偏僻,他进门后先抖落了身上的雪,甫一抬头便对上一双饱含阅历的眼睛。一位有些年纪的老人立在书桌后,旁边温着一壶小酒,有人进来他便没再翻动手里的书页,径直看着他。
老人目光带着审视,有几分凌厉,李宗仪倒也不惧,回看向他。两人对视了几息,最终还是老者先开了口。
是宗仪孙侄吧
李宗仪没见过他,不知如何称呼,李申低着头,显然有些害怕这位老者。他凑到主子跟前,轻声说道:您应唤叔祖父,这书阁是老大人在打理。
李宗仪了然,拱手恭声回道:晚辈宗仪,冒犯叔祖父了。
老人嗯了一声,没再管他,径自温酒去了。李宗仪今日有事要办,来的匆忙,只能又施了一礼,往书阁内层而去。
他知道李家是个底蕴深厚的世家,藏书想必颇丰,只是身处其中时才觉得自己还是小瞧了李氏,这阁楼中的书拿出去怕是会引起文人界的震动。
他与李申在此盘找了许久,仍未找到想要的东西。
你在找什么,那位老者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声音沙哑。他鬓发齐整,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捏着酒壶,仅着一身灰色的粗布衣裳,神情威严,难免让小辈心生畏惧。
李宗仪心中坦荡,倒不惧这位老者,只把他当做家中长辈一般看待。既然长辈问了,他便直言回答,晚辈在找前朝两位宰辅。
李宗仪回答的时候,目光再次对上老者,不避不移,神情坦然。
老人喝了一口温酒,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凝思片刻道:等着。
不过多久,老者回来了,身侧夹着几本厚厚的书,都是大部头。他放下后便转身离开,未在停留。
李宗仪抚上书册的封皮,略带粗砾感,应是手抄本,四角有些起了毛边,纸页泛黄,想必年岁久远,只是主人应该非常爱护,才保存的如此完好。
他拿起第一册 ,入目的是雍齐甄选四个字,笔触大气洒脱,墨香泛纸上,岁月远留长。他翻开第一页,上面是作书者的自序,其言:余读李公书,深敬之,然公存大义于齐,竟未得善终,万千生民之憾也。此生至恨阉党乱政,外戚干权,纵上下两位宰辅有匡扶社稷之心
此书应是后人将李公的文章编写整理成册的,其自序读来字字泣血,言语更是感人肺腑。李宗仪花了一天的时间坐在这里,将这些书本大致读了一番。陈王之乱,外敌扰边,朝堂党争,君王猜疑,李公经历的种种,他心里已有一个大致的框架。说来奇怪,李雍齐的处事手法,他竟完全认同,简直就像是将自己的想法完全复刻上去的一般,毫无二致。
只可惜天妒英才,李雍齐三十二岁便去世了。史书上众说纷纭,有说是他主持的改革触及外戚贵族的利益,被合谋刺杀了,也有说他得了病,不治身亡,更有甚者说他与后妃交行过密,德行有亏,被圣上赐了鸩酒。
不知不觉天已经暗下来,月挂柳梢,他搁下手中的书册,准备回去再看。坐了一天,李宗仪身上有些疲惫,右手指尖重重的揉太阳穴,闭目休息了片刻。
与此同时,未曾紧闭的窗口的有一缕风灌进来,将桌上的书页吹的哗哗响。李宗仪睁眼,收拾好桌上的书准备离开,不妨被吹开的那页书赫然写着一句话,让他心口那种熟悉的阵痛再次袭来。
吾妹辛禾,逝于宣德十一年,甚痛,甚痛。
作者有话要说:
李雍齐:我怎么一直在梦里???
第11章 李雍齐
轰隆隆
临近晚饭的时候,团团乌云聚集,笼罩在天幕上,像一张网,罗住了人世间。
男主子不在,晚上就女主人一个人吃,厨娘得了璨如吩咐,简单做了几道菜。青椒笋尖,鱼香炒蛋,一道清汤,倒也清香可口。只是外面下着大雨,璨如也不知李宗仪会不会回来,路上怕是走的艰难,她吃了几口就撂下了筷子,心中有些焦虑。
密集的滴答声在房顶响起,雨水落在青瓦上,而后顺着房檐瓢泼而下,挂起一道水帘。璨如巴掌大的小脸写满了不安,双手背在身后掐的紧紧的,时不时朝门外张望。
一件柔软的衣裳披上了她的肩头,絮儿一边给她穿齐整一边安慰道:夫人,您去榻上坐着吧,门口风大,容易着凉。
恋耽美
我的夫君是前朝首辅(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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