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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夫君是前朝首辅(4)

    这样的李宗仪,让璨如心里放松了一些,开始能与他自然的说说话。
    羊胡子大夫说,他的记忆,还有很有可能恢复的。
    家里的事,与我说说罢,李宗仪将迎枕下移了一些,坐着的角度更小,省些力气。
    他开了话题,璨如心里轻松了些。若是两人相对无言,那才尴尬。
    嗯家里的事,李家有三房
    老太太最疼你了,那日听见你出事,吓得晕了过去,前儿个醒了第一个就想来看你,多亏大伯劝住了。小姑娘眸子清亮,慢慢与他说道。
    听到这里,李宗仪的眉头微皱,那倒是我做晚辈的不是了,让祖母如此忧心。
    璨如脸上一直挂着笑,说道:郎君放心,大夫刚来瞧过,老太太已经无甚大碍了,她今日跟他待得有些久了,只想赶快结束话题出去松口气。
    郎君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她只是单纯客套一下,虽说只有半天,可也大致摸清了他如今的性子。喜欢安静,性情淡薄跟从前,可太不一样了。
    李宗仪思衬了片刻,很认真的问道:你我之间相处的如何。
    璨如不妨他突然问起两人之间的关系,一下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宗仪只看到,他的妻子怔了一下,也把手从被子里抽了出来交叉握着,似是在思考如何回答他。
    璨如觉得她应据实以告,若是他不能恢复记忆,那她不是成了骗人之辈。她最讨厌的那种人。
    小姑娘想了想措辞,便娓娓道来。
    我与您结为夫妻,算是个意外吧。
    李宗仪听到第一句的时候,有些诧异,但还是静静地听她说下去,没有打扰她。小姑娘好像很柔软,处处都散发着灵动的气息,只是话语间总在装着大人的样子,莫名有些违和。
    璨如好像陷入了某些回忆之中,转头看向窗外,目光平淡悠远。她吐了口气,状似轻松的说道:我从前年轻,不懂事,爱上了一个人。我本以为能与他结为夫妻,永远相伴。只是后来,他要去奔赴更好的前程,便抛下了我
    小姑娘的声音也是柔软的,语速不快,平静的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那日,我与他最后一次见面,出些了意外。我不小心落了水,所有人都看见了
    他没救你?
    璨如摇摇头,没有回答到底是不是,只道:是你救了我。
    所以你嫁给了我?他平静的问道。
    按常理来说,男子若是听见自己妻子与他人有这样一段关系,不说暴跳如雷,生气总会有的。
    璨如小心地觑了一眼,见他面容平静温和,不见生气的迹象,才放下心。
    是啊,后来我嫁给了您。
    他听到这里,才真正体味到小姑娘语意里的落寞。
    只是我们之间并不是世人所以为的那样,您说,我嫁与您,只是做个样子的。您不想娶妻,而我发生了那样的事,怕是今后也毁了。所以我们结为夫妻只是做给别人看的。
    她说话轻柔,没什么起伏,李宗仪却莫名觉得她有些可怜,像小孩子找不到家了那样。
    说起这段经历,她当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情绪。两年了,该放下的她都已经放下了。至于今后如何,她已经有很乐观的心态了。
    若是李宗仪有了喜欢的人,那她就请一封和离书,带着絮儿出府去。买几亩田地,雇两三长工,粗茶淡饭,倒也自在。
    要说她有没有再嫁的想法,那她是没有考虑好的。谁也不能保证,她能再次遇到像李宗仪这样,看着脾气差,心地却是善良的人。但也不能说她从此就断绝情爱了,还是那句话,因为那个男人就耽误自己的一声,太不值了。只是到底会谨慎小心些,吃过的亏再吃,那就是愚蠢。
    男人安静地听完了她的叙述,未置一言。
    到最后璨如都以为他在重新考量他们之间的事了,吓得脸色有些发白。现在她没有地方可以去
    李宗仪目光不在她这边,却仿佛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只温和说道:我们从前什么样儿,往后也怎么样,不用太过顾虑。
    既然能救下她,那便是缘分,至于其中因果,他不想深究。
    第5章 辛禾
    自那天早上后,璨如对李宗仪的脾性有了些底。相处起来,少了些尴尬。
    郎君,园子里的梅花开了,好看的紧,我推你出去走走吧,小姑娘语气欢快,今日没有装成小大人的样子。
    她已经跟他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在他尚未痊愈这段时间,好好照顾他。李宗仪也未拒绝,他什么都不记得,光靠李申一个人还真不行,离他最近的就只有林氏。况且她心思单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两人相处倒也轻松。
    李申那日惹了他主子的烦,出去转悠了一圈儿郁闷的很,生怕李宗仪厌了他。后来脑袋一激灵,想了个将功折罪的法子,找了个木匠,打了一套上好的轮椅,当然他的钱肯定是不够的,欠了一屁股债还乐呵呵的推回去给李宗仪献宝。
    谁知道这马屁拍的歪打正着了,李宗仪确实需要一个代步的工具,他这腿还不知道要养多久。
    既然夫人都说好看了,便去看看吧。 男人的声音很温厚,听在耳朵里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他像那天一样,没有拒绝她。
    璨如给他拿了毯子盖上,仔细掖好各个角,才推他出去。郎君,你好像有些不一样了,璨如随口说道。
    哦?哪里不一样。 李宗仪对自己的过去不算很了解,毕竟就连李申都对他的过去支支吾吾的,他从前应该不算好吧,才让身边的人都对他有些畏惧。
    如果林璨如愿意跟他说,他倒是挺愿意多了解自己过去的一些事情。
    您从前,好像很不快乐,这是实话,从前李宗仪的笑总是玩世不恭的,笑意不达眼底,他好像没有快乐的时候。
    李宗仪很高,仪态也好,坐在轮椅上丝毫不减气度,就像那些世家贵族培养出来的宗子。
    璨如好奇,失忆真能让一个人,从外表到精神,就像变了一个人吗。
    这几日冷的很,除了暖房里供养着的,就只有园子里这梅花能熬得住这样的天儿了。漫树红云,雪压梅枝,精神饱满,璨如推着他慢慢走在石板路上,李申跟絮儿远远地跟着。
    李宗仪坐在轮椅上,身后传来一阵异样的温度。男人体格健壮,璨如推起来颇为吃力,不过一会儿就累的轻喘起来,稍显沉重的呼吸打在他的身上,让李宗仪有些不大自在。
    他不太清楚如何与女子相处。
    李宗仪双手撑住轮轴,身体缓缓转后,璨如没有推动,正奇怪着,低头轻声问道:郎君?
    姑娘歪着头,几缕青丝垂下,意外有些俏皮,与她平日里的斟酌小心恰恰相反。从平日里的言行还有下人们的反应可以看出,他从前待她确是不足的,才让将将十九岁的女孩子,在这府里过的小心翼翼。
    男人直起身,将鬓边的碎发别至耳后,声音轻缓温和,无事,这花儿开的好,夫人为我折一支来可好。
    璨如当然乐意,正好她的手酸了,可以歇会儿。
    不远处的姑娘在折梅,梅枝太高,散落的雪打在了姑娘的身上,好凉啊,她嘟囔了一句。
    李宗仪失笑
    小笨蛋,非要挑那棵最高的树折。
    趁她离开的那一刻,李宗仪侧头看了李申一眼。李申瞅瞅树下的夫人,又瞅瞅跟前的主子,立马会意。
    折什么花儿呀,就是想支开夫人换个人推。公子一定是心疼夫人了,就是不直说。
    哎,怎么就怎么麻烦呢。
    李宗仪倒也坦然,既然两人并不是真正的夫妻关系,那就只当自己多了个妹妹。况且满打满算她也才十八岁,还小,不懂事呢,对她宽容许多。
    李申精的很,自然的近前,慢慢推着自家公子往夫人那边走过去。
    郎君,这支好不好,我们拿回去插在瓶里,雪天虽冷,却是璨如最喜欢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是清爽的。
    李宗仪随手接了过来,拿在手里端详着,就一支,怕是会有些单调。
    璨如才不管,她喜欢这些花儿,也爱惜它们,一支就够了。郎君怎么也学起那些卖弄风雅的人了,花儿当然要开在树上才鲜活,插在瓶里也太为难它们了。
    她陈述的煞有其事,李宗仪听得想笑。
    还是个敏感的小人儿。
    罢了,那就不折了,李宗仪看她手缩在袖笼里,手背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很快就拿开。眉头瞬时皱紧,怎么这样冷,先回去吧,莫着了凉。
    璨如虽喜欢雪天,可自己的身体也不允许她到处蹦跶,所以乖乖跟着他回去了。
    辛禾
    漆黑的夜里,一声声沉痛低喊,响起在熙春阁。
    辛禾
    哥,为什么你撑起了这个腐朽的朝廷,到最后史书上留下的却是千古骂名
    哥哥,我对他很失望,我对这个朝廷很失望
    辛禾,不要
    啊
    李宗仪猛地惊醒,这是他第一次听清自己喊的是谁。他的梦里,有个女子,看不清面容,额上凤鸟衔珠,展翅欲飞,雍容万千,却绝望凄厉,在她含泪自刎的那一刻,他的心突然阵痛不已。
    抬手擦尽了额头上的汗珠,睡意全无。
    多日来,他的梦里总出现这个场景,好奇充斥他的内心。那个女子头上簪的是金凤,金凤衔着的是一颗碧绿透润的东珠。
    东珠向来被贵族妇人视作尊荣的象征,后来逐渐演变为皇室女子彰显身份的饰物,等闲贵族妇人不得佩戴。
    他为何总梦见她?
    李宗仪睡意全无,索性无事,他便复盘起近日发生的事来。
    他记忆全无,那日醒来是他的妻子在守在身边,只是有些胆怯害怕。小姑娘不经事儿,吓着了也有可能。
    他发觉这熙春的阁的下人像是分两种,一种是在内室伺候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什么的,另一种是在院外伺候懒散随心不甚在意的。照这般推测,应是林氏平日里没什么威信,才让这春熙阁分化成这般模样。
    另外,还有来的不算频繁的两位太太,行为举止张弛有度,看着就知道是大宅门里出来的当家夫人,做事滴水不漏,老调圆滑。几位堂兄弟见的不多,不好评判。不过,那个叫松翎的孩子,看着倒是与林氏亲近。每每他来,林氏脸上的笑就会多些。
    还有自己的出身,李申说,他父亲在京城。他的生母,已经亡故
    他的内心,还是有很多疑虑。
    比如,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淡漠。林氏口中的老太太,远在京城的父亲,还有这府中的大大小小的,几乎都是与他有亲缘关系的众人,他心里几乎没有特别的波动。照理说,就算是得了失忆之症的人,每日生活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围绕着的是自己家人,心里总该会有一丝丝的激荡。反观自己,内心毫无波动。
    再比如,他总梦到一些事。画面断断续续的,却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还有一会儿,就天亮了
    不止是李宗仪今晚难以入眠,璨如那边也是有些辗转反侧。她不能再如此占着李四夫人这个位子了,对李宗仪到底不公平。
    她既然考虑到出府,身上就该有些积蓄,否则她怎么能把絮儿一块儿带走,两人一起去喝西北风吗。
    她的嫁妆看着虽是在她这里,实际上却是握在她姨母的手上。母亲早逝,只留下她一女,无所依侍。可恨他父亲不到一年就续娶了,娶得还是她母亲的庶妹,两人成亲几个月就怀上了,他爹终于有了儿子,本来待她这个女儿也不算亲厚,这下更像是个外人了。
    四岁之后,璨如再也未体会过,被人热烈的爱着,捧着的感觉了。所以那个人一出现,她陷的这般深。
    家,还是要自己的才好。别人给的,终究是水中花镜中月,看她父亲,看那负心汉不就明白了。
    所以,璨如想带着絮儿出去,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哪怕日子贫苦一些,也有盼头。
    她要找个机会,把她的嫁妆攥到手里。这怕是要借借李家的势,准确的说,是李宗仪的势。他没有义务帮她,贸然找他也不好。
    璨如平睡在榻上,没有垫枕头,她拿下了抱着,才更有安全感些。
    她要好好合计合计,总不能有事总靠旁人。
    在床上翻了个滚儿,脸贴在抱枕上,嘟囔了几句,慢慢睡去了。
    第二天早晨,璨如专门去厨房转悠了一圈儿,点了几道清淡的点心带去李宗仪的卧房。
    璨如到的时候,李宗仪已经起了,正在洗漱。她发现,晨起的男人原来也没那么整齐,他的下巴上泛起了淡淡的胡渣,头发也还未梳理,有些凌乱。这倒是稀奇,从前没见过他这样。
    李宗仪见她进来,脸上有一丝淡淡的笑意,冲她颔了颔首。
    这些天,她已经见惯了他的笑,她明白,那是他表达礼貌的方式。温和而平淡。
    说实话,璨如还挺不习惯的。这放在几日之前,他们要是碰见了,顶多问候一句。她从前觉得尴尬,也总想躲着他。如今到是没有这种感觉了,他看着还是挺好相处的。
    李宗仪擦完脸,转过头,见这丫头还在有意无意的看着他,笑着说道:你可以大大方方的看我。
    我现在还是你名分上的夫君,他补充了一句。
    是吗,可从前你可最不喜欢我看你了,我要是看了,你可是要生气的,璨如回道。她当然是跟他开玩笑的了,就是想看看他作何反应。
    第6章 闲处
    这些天以来,她已经找到了与他相处的方式。他喜欢安静,可也不会拒绝她在一旁坐着。
    李宗仪一听就知道这话有假,两人都没什么太多的接触,他怎会生气,却还是顺着她的意接下去。
    那定是我的不对,要是别个人家的夫人看我,才要生气,夫人看我怎么能生气呢,应当高兴才对,李宗仪微笑着说完这段话。
    璨如捂嘴笑
    这话说的有趣
    转眼又是几天,虽说这雪已经快停了,可雪后造成的灾荒还在继续。顺源屯粮暂时还够,李行台也被准奏开仓放粮,撑段日子还不成问题。只是不知周边百姓从哪儿听说顺源有粮,纷纷涌入顺源城内,若是控制不好,怕是会造成混乱。
    李行台这些日子也是早出晚归,日日与同僚商议对策。
    李宗仪现下正在养伤,不便行走,是以每日只是在书房看看书,了解世情。林璨如从李家藏书阁里给他找了许多古籍传记,按理对他来说应是苦涩难懂的。说来奇怪,这些泛着古朴的书一到他手里,好像活过来一般,越读越顺,几乎不需要查阅经典注释。
    李宗仪将手上的书本搁置在腿上,目光转向窗外。这雪已经下了许久,即便府里下人每日定时清扫,不一会儿也会堆的很高。那些种在院子里的珍贵花木,都用粗布包了起来,不过看起来也很难熬过这场突如其来的严寒。
    屋内烧了炭火,倒是不冷。只是偶尔有些烟会冒出来,熏得人眼酸。听林氏说,府里最近缩减了用度,倒不是府里支持不住,而是李行台支了些府里的粮炭接济外头的百姓。这场天灾,太多人熬不过去了。
    他醒来不久,对这里的制度言行不算太了解。只是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却天然有一种悲悯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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